摘 要:伊瑟爾的“空白理論”在小多拉·韋爾蒂的《巡回推銷員之死》中得到了充分的運用。其文本結構中含有大量的空白,包括環境描寫中的空白、人物塑造中的空白和暗含意義上的空白。這些空白對了解人物內心、揭示主題有著重要的作用。
關鍵詞:《巡回推銷員之死》; 伊瑟爾;“空白理論”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21-0-02
19世紀以來,文本中不斷增加的空白是西方文學中的一個重要趨勢,亦是現代和當代文學作品中的顯著特征。沃爾夫岡·伊瑟爾(Wolfgang Iser)是西方接受美學的奠基人,也是在接受理論中提出空白的第一人。伊瑟爾在《本文中的讀者》指出,空白讓讀者“牽涉到事件中,以提供未言部分的意義。所言部分只是作為未言部分的參考而有意義,是意指而非陳述才使意義成形、有力。而未言部分在讀者想象中成活,所言部分也就‘擴大’了,比原先具有較多的含義”。[1]511 換句話說,讀者在閱讀過程中填補和豐富這些空白,一旦空白消失,隱含在所言部分中未言部分的含義就顯現出來。
一、環境描寫中的空白
環境描繪的是人物角色所處的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描寫,自然環境交代了故事發生的時間、地點、氣候;社會環境是指能反映社會、時代特征的建筑、場所、陳設等景物以及民俗民風等。環境描寫中的空白對小說中人物塑造“能反映人物的性格,烘托人物的心情,傳達人物的感情,推動情節發展并深化主題”。[2]
故事發生在一個炎熱的下午,每次鮑曼把腦袋伸出灰塵斑斑的小車去查看路況,太陽就探出長長的手臂壓在他的頭皮上,熱力直透帽子—像是常年在路上跑的老推銷員在搞惡作劇,一路上他不勝其煩。這越發讓他生氣而無奈。[3]186 鮑曼本就心情欠佳,炎熱的氣候讓他更是生氣,環境中的空白在小說開篇就建立了悲涼的基調。發燒中的鮑曼身體虛弱,神情恍惚。在鮑曼的夢中,他想到祖母以尋求安慰。但是他唯一可以尋得安慰的人已駕鶴西去。由此可推斷出,鮑曼沒有朋友,沒有妻子,沒有家庭。一個孤獨的推銷員形象在讀者心中塑造起來了。“好一處荒涼的山地!看來他是走錯路了—就像他在往回開,離目的地越來越遠。抬眼望去,不見一戶人家……”,[3]187鮑曼的處境更加悲慘,如今他又迷了路,又無人可以求助。悲涼的環境描寫襯托出主人公的焦慮、無助與不幸,也為鮑曼的悲慘結局埋下了伏筆。
二、人物塑造中的空白
小說在人物刻畫上也留有空白,如對人物的外貌、語言和行為的描繪。這些刻畫加強了人物性格,突出了人物的心理特征,引發了讀者的想象。“他不習慣向陌生人問路,這些人雖居住在大路邊卻壓根兒不知道路通向何方;但此時,他即使是想喊話問路也沒有人能聽見……雖說他一過去這些人便立即轉過身去,但他們遠遠的凝望卻牢牢跟定了他,像堵高墻無法沖破”。[3]188 盡管鮑曼迷了路,但他并不打算向這些鄉村人民求助,鮑曼不理解鄉村人民,鄉村人民也不理解鮑曼,鮑曼和鄉村人民之間的高墻更加深厚。這些空白讓鮑曼的性格特征不斷顯現。一方面突出鮑曼瞧不起鄉村人民,另一方面反映出人與人之間的隔閡。簡短的所言部分讓未言部分意義無窮。鮑曼的車陷入巨大的葡萄藤網后,他不得不向一位婦人求助。鮑曼自動的估量女人的年齡,“他斷定這婦人該有五十歲了”。[3]190 文中沒有明確交代鮑曼這么做的動機,此處的空白展現了鮑曼作為推銷員的經驗老到。文中用大量的筆墨描繪了婦人的外貌,“她塊頭很大,臉看起來飽經風霜卻沒有皺紋,雙唇緊繃著用好奇卻光芒暗淡的眼神直視他的眼睛。”[3]190似乎有什么真相有待發掘。鮑曼和婦人開始對話,但他們的對話并不成功。
“不知道您是否關心—”他再次努力說明,“出事了—我的車……”
她出聲了,聲音低沉縹緲,就像是從湖對面傳過來的。“桑尼他不在。”
“桑尼?”
“桑尼這會兒不在家。”[3]191
鮑曼“再次努力嘗試”說明鮑曼在不斷地克服內心障礙,他還是不適應向鄉村人民求助。而婦人呢?面對一個不幸的人,婦人顯得異常冷漠。此外,她還不是一個好的聽眾,她說的話都是圍繞桑尼。這是韋爾蒂設置的一個大空白。桑尼也許是這個婦人的家庭成員,他們相依為命。
“我有一批很好的低價女鞋……”他說道。
但那婦人卻回答說:“桑尼會回家來。他壯實得很,能把你的車給弄出來。”[3]192
鮑曼不知如何與老婦人話家常,他只能通過推銷來延續話題。一方面體現了鮑曼對鄉村人民和生活的不解,另一方面體現了鮑曼家庭生活的貧乏,他沒有父母,沒有妻兒。諷刺的是,韋爾蒂筆下的推銷員有著不應有的交流障礙。表面上,婦人的回應消極,對鮑曼發生的一切漠不關心,婦人實則理解鮑曼的心急之情,她說桑尼很壯實,壯實代表著希望。婦人這番話的用意在于讓鮑曼安心。
“在突發的敏感和焦灼情緒中,鮑曼甚至希望不要提及那些他不認識的人或農場。”[3]193
鮑曼的潛意識里依然不愿意認識陌生人,也許他自己還未認識到這一點。
“就只有你們倆住在這里嗎?他那熟悉的聲音一出,先把自己嚇了一跳:為了推銷鞋子而養成的隨和、親熱、婉轉的嗓音正在提問—問一件他甚至根本無意知道的事情。”
“對,就我們倆。”
“她的回答方式令他吃驚:她花了很長的時間來說這句話,”[3]193
為何婦人遲遲不回答呢?“alone”對鮑曼和婦人來說。意義不同。她們的交流再次失敗。鮑曼所謂的“alone”指只有兩個人住這兒,婦人卻不是很理解鮑曼的問題,是只有兩人還是兩人孤獨的住這兒?最后,她明白了。
后來桑尼回來了,把鮑曼的車也弄出來了。鮑曼提出用金錢來感謝桑尼夫婦。但桑尼顯得尤為生氣,讀者的想象活動得到觸發。鮑曼認為用錢就可以表達他的謝意。然而,桑尼做好事是出于善心,并不期望得到回報,相反,金錢對桑尼來說是一種侮辱。鮑曼誤解了淳樸的鄉下人。鮑曼是現代的代表,桑尼夫婦是傳統的代表,他們之間的交流障礙體現了現代與傳統的沖突,表現了不斷膨脹的資本主義制度對人們心靈的腐蝕。
“她并不是什么老婦人,她年輕著呢,依然年輕著呢,不好說確切多少歲,她和桑尼一樣大,是屬于桑尼的……那被子上的圖案動了動。”[3]202
婦人懷了孩子,發現真相的鮑曼顯得尤其嫉妒。生兒育女的婚姻本很平常,對鮑曼卻如此艱難,所以鮑曼希望這孩子是他的。常年飽受孤獨的鮑曼如今是多么的渴望家庭溫暖。韋爾蒂設置的空白使鮑曼的形象飽滿、深刻。
三、暗含意義上的空白
暗含意義是整個文學作品的核心。環境和人物刻畫層面上的空白為暗含空白留有巨大的發展空間。作品越成功,暗含意義就越是多元化。
韋爾蒂用鮑曼的死來結束小說。鮑曼的死令人深思。為什么韋爾蒂在鮑曼認識這些淳樸的鄉下人、他們深厚的愛之后再讓他死去?死亡是韋爾蒂設置的最大空白,鮑曼的離奇死亡使主題不斷顯現。桑尼與鮑曼,一生一死,一傳統一現代,他們之間的強烈對比反映了新型工業文明在帶來便利的同時也摧殘著人們的心靈。
總而言之,韋爾蒂設置的空白幫助讀者理解人物和主題。隨著情節的發展,鮑曼的心情此消彼長,主題也逐漸浮出水面。做了十四年的推銷員,鮑曼開始思索人生的意義。奔波勞累了許久,他到底獲得了什么呢?他依舊是孤家寡人一個。生命是短暫的,人們應該多多關注家庭情感和人際關系。
參考文獻:
[1]伊瑟爾. 本文中的讀者[A]. 蔣孔陽: 二十世紀西方美著選( 下)[C]. 上海: 復旦大學出版社,1988.
[2]王瑞. 伊瑟爾“空白理論”在小說藝術中的運用[J]. 唐山師范學院學報,2013.
[3]尤多拉·韋爾蒂. 綠簾[M]. 吳新云譯. 南京:譯林出版社, 2012.
[4]馬云霞,吳冬麗. 從精神分析角度看《流動推銷員之死》和《綠色的帷幕》中的死亡主題[J]. 西南農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