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農民形象是社會鏡子,近半個世紀,影視劇中不同時期農民審美形象的塑造,折射出社會不同時期,不同發展階段農民的命運浮沉。農民形象的塑造的真實與偏離,不僅在文學藝術領域具有重要的學理意義,同時,直接關系到整個社會對農民農村的印象、態度,進而關系到處理城市與農民、農村問題的現實,農民群體地位的最終改善。
關鍵詞:農民;審美形象;歷史變遷;現實意義
作者簡介:李婉婉(1989.7-),女,河南汝州人,廣西師范大學文學院人類學研究生,主要從事民俗、民間文化的研究。
[中圖分類號]: I235.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21--02
一、回顧影視劇中農民審美形象的變遷
我們生活在一個被媒介所包圍的時代,電視、電影、互聯網充斥著人們的日常生活,媒介文化就像一個強大的“磁場”讓世人為之著迷。影視劇不僅為人們帶來了海量信息和無限的愉悅,它同時也在無形中增加了人們的審美情趣。影視劇塑造的眾多形象一方面取材于生活,是生活中人物形象的折射,另一方面,也影響著受眾的心理認知與思維模式。其中,以農民形象最為典型,最賦予意義。
綜觀半個世紀我國的農民題材影視劇,無論在創作主題、還是創作內容、審美特質來看,可以說是最具民族特色和時代特質的,各個時期農民形象的塑造都具有鮮明的階級性特點和時代烙印。
(一)為政治而塑造的人物形象
從新中國成立到八十年代,高揚政治主義大旗,人物形象的塑造純粹為適應極端政治功利化的需要。無論是小二黑、小芹,還是李雙雙、高占武,人物形象的“模式化”、“生硬化”,他們身上都承載了政治激情抒發的使命和責任,存在著“以理念取代形象,故意拔高而犧牲農民氣質的偏頗”[1]28。但是在這些影視作品中,次要角色的塑造卻因此多了幾份人性,或是更接近于人的姿態。憨厚、樸實卻又膽小怕事的孫喜旺,斤斤計較、算計過頭的“糊涂涂”等等,散發出濃厚的泥土氣息。他們的出現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人物形象的單一化、片面化,也是農民作為一個群體的性格的復雜性在一定程度上得到延展[2]126。
(二)農民形象的啟蒙與發展
80年代的物質層面,改革開放,精神層面,解放思想、實事求是,文化發展呈現出欣欣向榮的多元化格局。當時的文化語境蘊含兩方面的含義:一方面對文革時期的反思、排斥和否定;另一方面是改革開放的思潮,西方思想的傳入,帶來了種類繁多的藝術流派。這種以啟蒙為主流的文化語境對影視劇中農民形象的塑造影響深遠。農民題材的影視劇在這個時期的創作風格向多元化方向發展,人物的主題格調也更加豐滿[3]。
以《喜盈門》、《咱們的牛百歲》等為代表的影視劇,其中的人物形象主要是為了配合和宣揚“家庭聯產承辦責任制”為主題的農村改革進程,這是一批典型的純農民的形象。《籬笆女人與狗》、《秋菊打官司》、《菊豆》是以農村女性面對命運的不幸進行的抗爭,涉及人的解放與個體尊嚴。試圖超越對個體農民命運的關照,站在歷史的高度,穿越農民個體的命運沉浮,宣揚人性的光輝。
(三)現今農民形象的世俗化傾向
改革開放市場經濟進入了快速的發展軌道,文化也出現“快餐化”的傾向。優先發展城市的基本理念導致各種資源向城市的積聚與轉移,農民逐漸淪為經濟和文化方面雙重的弱勢群體。社會文化逐漸凸顯城市趣味、強調市民娛樂,與此同時,誕生了“市民文化”,這種文化主要以娛樂趣味和抒發性情為主要的宗旨。這個時期,標志性的特征就是“趙本山現象”[4]63。
趙本山一貫幽默風趣的裝扮裝束恰好符合了人們心目中農民的一貫形象。同以往相比,趙本山為代表的東北系列劇,在人物形象的塑造方面,具有以往很大的不同點。它以反以往農村題材中“任意拔高”的歌頌式的敘述成分,取而代之,開辟的是一個新的天地,代表的是一種平民氣質與平民娛樂。這些特質體現在一系列現象當中。這主要是基于人們的新的認識,以往的英雄評判標準是基于人格和知識,而這個時期的判斷標準是基于財富哲學。這里的農民充滿了世俗化的思考,所行動的準則是基于利益的考慮[6]。
另外,這一時期,在農民“群體”的塑造上,也一反往常,或昂揚,或悲情的敘事角度,而突出表現他們的紅紅火火的生活和熱情潑辣的性格。這里的農村婦女形象不再是忍氣吞聲、逆來順受的柔弱女子,而成為敢愛敢恨、心直口快、善良潑辣,具有立體的現代人格的“新女性”。這里的農村男子漢的形象,或忠厚善良,或懦弱自私,或死要面子。農民之間的矛盾,并非以往敘事形式大是大非直接的沖突,而多體現在鄰里之間,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是一笑泯恩仇的紛爭。人物形象的輕松化處理,再加上幽默風趣的語言來烘托點綴,基于主要創作人物的二人轉、小品演員的背景,影視劇的敘事風格的“調侃化”、“小品化”,使得以趙本山為代表的農村、農民系列劇擁有了一種獨特的品質,從而為觀眾帶來了對農村戲全新的觀感體驗。
二、《泰囧》農民形象的新突破
于2012年12月12日公映,徐崢首次自編、自導、自演,王寶強、黃渤加盟的喜劇電影《人再囧途之泰囧》上映以來受到觀眾極力熱捧,上映5天票房突破3億,創造華語片首周票房紀錄,上映一個月票房達到12億,觀影人次超過3600萬人,成為華語片票房冠軍。隨著這些累累碩果的取得,外界也出現種種批評、質疑、反對之聲,更甚者,有人把此片列入“三俗”行列——低俗、惡俗、媚俗。不論人們的爭議之聲是如何的此起彼伏,但是,這部影片不可否認是成功的力作。低成本運作卻取得如此收益,除去宣戰、造勢,適應市場等這些媒介有效經營之外,其中蘊含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如今,在城市化進程當中,“農民工”這個詞匯已經是司空見慣了,這些“草根階層”作為連接城市與鄉村的紐帶,也在城市中占據一席之地,同時也在努力爭取更多的話語權。綜觀這部影片,我想當中最打動人心的應該是王寶強飾演的寶寶的形象設計,金黃色齊耳的頭發、綠色印圖形的T恤衫、大紅色的褲子,從一出來就立馬吸引人的眼球。如此夸張怪異,甚至帶有非主流的搭配形式帶給觀眾的視覺沖擊力已經遠遠超過人們趙本山之流。在影片當中,寶寶是一個以買蔥油餅出身,懷揣樸素的愿望要到泰國旅游的年輕人,他是億萬個從農村走出了,靠手藝在城市中打拼的一類人的縮影,更是新時代農民形象的寫照。而這個形象更是對以往農民形象的新突破,具有很強的現實意義。
(一)農民形象的貼近感、時代化
回首以往,在趙本山時代,留給觀眾腦海中的農民形象應該是身穿粗布衣、腳踏千層底、具有淳樸、自然的鄉土氣息,這在觀眾中留下的是一種固定化的思維模式,用著一套形象去定義中國農民的形象。然而,隨著,經濟的發展,農民融入城市,這套形象不免過時且不合時宜。在他們融入城市的過程當中,也在逐步的退去自己的外衣,有意的“模仿”城市人的裝扮,這恰恰就是他們急切期望融入城市洪流,縮短自己與城市的距離的真實寫照。
在影片當中,是圍繞寶寶出國旅游張開劇情的,在以往的農民題材為主的影視劇中似乎很少有涉及此類話題。綜觀當前,對于生活水平日益提高,解決基本的溫飽問題,旅游這個時尚話題也已經出現在農民當中,尤其是出國旅游也不再是難事,據此,這部影片與現實的吻合度可見一斑。在劇情當中第二個笑點應該是自稱冰冰棒的寶寶把范冰冰看成女朋友,在可笑之余似乎也有點悲情。在城市中的這些農民也有自己的精神生活,也有物質世俗化的偶像崇拜,這與城市人并無差距,但是這種“非理性”想法,帶有濃重的虛幻成分。“微博”、“互粉”這些新鮮詞匯也成為他們生活的一個部分,也都更符合現實的農民寫照。
發展小城鎮,農村鄉鎮化,大批農民工謀生在城市,是中國目前農村的真實寫照。由此可見,純粹的農村農民題材也被灌上城市陰影是必然的。趙本山時代所開辟的農民形象無論是題材、故事話題的圍繞農村生活。在《泰囧》當中,故事的主戰場發生了歷史性的改變,故事從農村的影子中抽離出來,放在城市這個主戰場。如今的典型農民,可能更是兼有農村與城市氣質的立體人,這樣的人物也注定是分裂的、尷尬的。從第一部影片《人在囧途》可知,寶寶是一個典型的農村人。農民沾惹上了時代潮流的氣息,同時這是對以往農民留在觀眾心目中固定形象模式的顛覆、符合潮流,符合觀眾的審美意蘊。
(二)農民形象的本真與內在核心
以寶寶為例的形象無疑是有血有肉的,從外在形象到語言透視的內心世界,人物的個性不再衣服與歷史與政治,更加獨立、豐滿。他身上代表的是一群人的困頓、迷茫,融入都市的欲望和尷尬。“我要去泰國看泰姬陵”如此簡練、黑色幽默式的人物語言,達到無以復加的地步。物質的富裕、精神的匱乏,城市中的勾心斗角、草根的不通世故,融入城市的欲望、被迫邊緣化的現實,一系列的人物的矛盾沖突,在簡單的情景中展露無疑,影片中人物的構思藝術和情節技巧堪稱典范。從這些鮮活的人物身上也帶給人深刻反思,藝術與娛樂兼具的應該是對這部影片最好的褒獎。
藝術應該是貼近生活,貼近現實,貼近本真的,應該是人民所喜聞樂見的。影片中寶寶的影子社會隨處可見,他們是生活在城市邊緣的農村人,他們有引以為傲的謀生方式(就如寶寶一直津津樂道的蔥油餅買賣)。但是,知識的匱乏、內心的空虛讓他們始終融入不了城市的生活。他們在苦苦找尋突圍,拿蘋果、玩微博、出國旅游、染頭發、穿夸張怪異、個性潮流服飾,希望從各個方面去尋找與城市的接軌,外在的張揚是為了彌補心里的欠缺。但是故事的敘事方向和結局,是農民“救贖”城市人,農民本身的淳樸、善良、單純、執著取得最終的勝利。寶寶可笑又可悲,同時,善良又可愛,甚至于被推到英雄的高度,平民式的英雄,是在社會中隨處可見的英雄。心理上的接近感蓋過一切,從此,農民的形象一改往日,已經開始逐漸成為社會中的一分子,面對這個無法逃避的問題,如何處理對農民、農村問題,報以什么樣的態度和方面,引起人的深刻反思。這也是立體、豐滿、成功、真實人物形象所帶來的效應。
三、結語:農民藝術形象分析的意義和創作者的期許
農民形象是社會鏡子,近半個世紀,影視劇中不同時期農民審美形象的塑造,折射出社會不同時期,不同發展階段農民的命運浮沉。從意識形態支配下的形象的割裂,到知識精英筆下沉重的文化符號,再到文化明星小品化的消費符號,直到現今人物的魔幻現實化,人物更貼近真實,農民的審美形象經歷一個從宏觀到微觀、從抽象到具體的發展歷程。這種過程就是一個日益接近真實農民群體的本真和內在核心的過程。
農民是社會的堅實力量,農民形象的塑造的真實與偏離,不僅在文學藝術領域具有重要的學理意義,同時,直接關系到整個社會對農民農村的印象、態度,進而關系到處理城市與農民、農村問題的現實,農民群體地位的最終改善。基于這個原因,也對創作者提出更高的要求。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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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孫衛華孫蕾.當代影視劇與農民審美形象的變遷:傳媒觀察[C].中國: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