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天之南

1

雅君是家企業(yè)的CEO。這年金秋，她丟下工作坐上了去三亞的飛機。身心疲憊的她希望到中國的最南端徹底放松。

雅君身邊坐著一個年輕人，二十五六歲，身材頎長矯健，五官俊朗而充滿陽光。他叫陳濤，很健談，主動說自己在三亞一家夜總會當駐唱歌手，這次抽空回內(nèi)地，主要是和女朋友商量準備春節(jié)結(jié)婚的事情。

陳濤問起雅君是出差還是旅游。雅君笑了笑說：“出門看看大海，散散心。”陽光般的笑意又回到陳濤臉上，他熱情地說：“現(xiàn)在正是旅游旺季，你獨自出門，又不隨旅行團，恐怕找個落腳點都困難。”看著陳濤的認真勁，雅君開玩笑說：“那我就把大海當床，天天在海邊過夜！”陳濤聽罷笑了，笑得很燦爛。

其實去三亞雅君并不擔心沒人接待，作為一個管理著上千人企業(yè)的老總，她在三亞自然有著很熱絡(luò)的社會關(guān)系。撇開這些不說，早在三年前，她就在大東海附近購置了一套臨海的房子，只不過受工作拖累，一直沒有機會去認真享受過。這次出門，雖然不完全是心血來潮，但也確實想在沉悶繁瑣的工作之余，讓自己小憩片刻。

下了飛機，陳濤一直在撥打電話，雅君則快步走出機場。正準備招手打的，陳濤的聲音從后面追了上來：“嗨，大姐姐，我剛才打了好幾個電話，終于在我一個朋友開的酒店擠出一間房來。這樣吧，我現(xiàn)在帶你過去。”

雅君回頭看著陳濤，這年輕人太熱情了，俊朗而陽光的笑臉不摻任何虛假，多少有些感染了她。雅君說：“不用吧，這樣給你添麻煩。”陳濤卻滿不在乎：“你人生地不熟，我當然不能撂下你不管。”

沒辦法，雅君幾乎被陳濤硬拽著上了出租車，徑直往酒店開去。一路上她都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放棄自己的房子，甘心聽從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年輕人的安排，內(nèi)心竟也充滿了毫無拘束的放松。

到了酒店，安頓好行李，陳濤又叫來他朋友，對雅君的飲食起居作了特別交待。雅君站在陳濤的身后，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小女人，正享受著一個大男人鞍前馬后細心熨帖的服務(wù)，內(nèi)心充滿陣陣感動。

臨走前，陳濤又叮囑：“大姐姐，今晚你好好睡一覺，明早兒我來接你去看海景。”

雅君本欲反對，卻話峰一轉(zhuǎn)：“陳濤，你今年多大了？”

“25，怎么了？”陳濤很奇怪。

“那你應(yīng)該叫我雅君阿姨，我大你15歲。”

陳濤快樂地笑起來，想了想，突然很瀟灑地打了個響指：“阿姨就阿姨吧，明兒見！”

2

第二天一早，雅君還在睡夢中，突然被床頭的內(nèi)線驚醒，陳濤干凈的聲音從話筒里響了起來：“雅君大姐姐，快十點了，你還不起床嗎？”

雅君看一眼表，果真已經(jīng)半上午了，懶洋洋地回道：“馬上下來。對了，怎么又叫我姐姐了？”

陳濤淘氣地說：“我想了想，覺得你沒那么老，還是叫大姐姐比較合適。”

陳濤開著一輛小車等在門口，說是跟朋友借的，今天準備帶她到大東海去潛水。坐在副駕上，雅君有些故作驚恐地說：“恐怕我潛水不行呢，從小到老，我就是只旱鴨子，見到水就怕！”

“怕啥，有我保護你呢！”陳濤依然是滿不在乎的口吻，同時把一袋熱乎乎的小吃遞過來：“剛買的，趁熱吃下，餓著肚子潛水不好。”

車停在大東海一家潛水場前，那兒已是游人如織，許多旅游團都特意安排客人來嘗試潛水的樂趣。陳濤跟潛水場的老板很熟，他搞到了一條小艇，打算和雅君單獨在一邊潛水。當雅君換好泳衣一搖三晃地跨上小艇時，陳濤卻直愣愣地盯著她不放。雅君瞥他一眼：“怎么了，小毛孩，阿姨有什么地方不對嗎？”

陳濤窘迫地收回目光：“不是的，我只是沒想到，你的身材，保持得很美！”

這倒是實話，雅君的身材豐腴而不失苗條，如果不是五年前婚姻發(fā)生變故，她其實也是一個充滿情趣而妖嬈美麗的女人。只不過從那時起，她內(nèi)心熾熱的巖漿便被女強人的偽裝給冰凍了。

想到這，雅君故作氣惱地說：“你婚都沒結(jié)，瞎說什么？”

陳濤訕訕地：“沒吃過羊肉，還不知道羊膻嗎？我總可以說說自己的感覺吧！”

雅君望著陳濤，回了他一個莞爾。

到了海上，換上潛水衣戴上潛望鏡臨下海的那一刻，雅君的心怦怦跳個不停。陳濤在旁邊說著要領(lǐng)：“不能用鼻子去吸氣，更不能驚慌，如果出現(xiàn)嗆水，不要去抓扯氧氣罩，要趕緊浮出水面。”雅君有些畏難：“還是不潛了吧，我好像渾身沒勁了。”陳濤卻不依：“這個時候別打退堂鼓，等你看到海底世界，就會感覺不虛此行了。”

海水的溫度真好，涼涼地滑過潛水衣，讓人想睡在水面上。遠處有許多潛水的人，全都大呼小叫，熱鬧一片。陳濤示意雅君頭朝下，像美人魚那樣擺動腰肢和雙腳，就會很容易地潛下去。雅君笨拙地試了幾次，身體還是在水面上團團轉(zhuǎn)，連自己都笑岔了氣。陳濤反而很耐心，當雅君又一次做出下潛的姿勢時，他很自然扶住了她的腰肢，雅君好像一下找到了方向感，順著陳濤雙手的牽引，慢慢潛到了十幾米深的海底。哇，只見眼前暢游著五顏六色的魚兒，還有形狀各異的珊瑚礁和五彩斑斕的貝殼……陳濤一邊牽著雅君的手四下潛游，一邊不時沖她豎起拇指以示表揚。雅君也很陶醉，既為大海的廣袤與多彩，又為陳濤的熱情與呵護。有一刻她腦子突然一閃念：昨天還是兩個年齡懸殊的陌生人，今天卻在中國最南端一道高興地潛海，這是不是一種緣分？

3

傍晚，吃過海鮮大排檔后，陳濤送雅君回到下榻的酒店。他照例像上午來接她那樣，走到酒店門口就止步了。雅君真誠地邀請他去房間坐坐，陳濤謝絕，他說還要趕回夜總會，因為晚上有他的演出。

陳濤微笑著揮揮手，走了兩步又踅過身來：“對了，雅君姐姐，你要感興趣，可以晚上去夜總會聽歌。記住，是在‘麥凌格’，出租司機都知道。”

雅君笑了笑：“謝謝，不過恐怕我來不了，我不太習(xí)慣那種場合。”

回到房間，雅君仰臥在大床上讓自己假寐了片刻，腦子里卻一直閃現(xiàn)著陳濤的面孔。她翻身爬起，來到穿衣鏡前，徑直脫了衣服，撫著自己婀娜的曲線，擺出各種嫵媚的動作，突然覺得，卸下工作重荷的她，其實也是一個很魅惑的女人，那隱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某種欲望，就像冬眠后剛剛蘇醒的小蟲在悄悄拱動。

不再遲疑，雅君迅速洗了熱水澡，化了精致的妝，換上漂亮的連衣裙，灑了一點香水，出門打的去了“麥凌格”。生活太沉悶單一了，應(yīng)該學(xué)會釋放，不然真對不起三亞這么華麗的夜晚。

夜總會的打擊樂震耳欲聾，舞池里簇擁著無數(shù)的面孔，正隨著舞臺上領(lǐng)舞女郎的節(jié)奏在瘋狂律動。雅君選了個位置坐下來，正想招呼服務(wù)生，一個聲音卻從耳邊響起：“給這位女士來一扎黑啤，賬記在我那兒。”抬頭一看，面前居然站著微笑的陳濤。

雅君有些喜出望外：“里邊這么多人，你怎么一下就找到了我。”

陳濤抿嘴一笑：“我感覺你可能會來，所以一直觀察著門口，你一進來我就看見了！”

這一刻，鼎沸的人聲仿佛一下消失了，主持人手持麥克風(fēng)走了出來：“下面，我們有請有孫楠第二之稱的人氣王歌手陳濤為大家獻歌。他的第一首歌曲《緣分天空》也要特別奉獻給臺下一位美麗神秘的女士！”

臺下掌聲四起，雅君臉上有些發(fā)燙，感覺那些掌聲不完全沖著臺上的陳濤去的，好像也是對她的贊許。她也喜歡孫楠，平時也最愛聽他那首《緣分天空》，現(xiàn)在，陳濤正以他動人的歌喉詮釋她內(nèi)心的這份情結(jié)：

“緣分天空/美麗的夢/因為有你而變得不同/我的心好像已被觸動/再想無動于衷已經(jīng)沒有用……”

那晚，陳濤一口氣唱了好幾首孫楠的歌，他唱得很動情，臺下不時送給他熱烈的掌聲。雅君也聽得很投入，一直沉浸在美妙歌聲的意境中，直到陳濤換上休閑T恤重新回到她身邊。

從夜總會出來，陳濤開車送雅君回酒店。整個過程，他們沒有說一句話，陳濤似乎開得很專注，雅君也默不作聲，其實內(nèi)心正像脫韁的野馬在瘋狂奔騰。到了酒店，雅君沒有邀請也沒有告辭，一個人踽踽地朝房間走去。身后響起了陳濤輕微的腳步聲，但聲音卻定在了她佯關(guān)的門外。雅君悵然。

4

第二天一早，雅君退了房，把行李搬上了出租車。臨走前，她在吧臺留下了她在大東海的地址。

回到屋子，推開窗戶，美麗的海景一覽無余，鼻孔嗅著清新的空氣，真是心曠神怡。但雅君心中一直隱隱失落，不時地看看手機，回來兩天了，始終沒收到陳濤的信息。

假期快到了，雅君已經(jīng)買好了第二天的機票。這個晚上她特別煩躁，連老天都悲憫，下起了毛毛細雨。雅君來到陽臺上，遠眺霧蒙蒙的海面，突然，在她的余光里，她看見了一輛小車，小車旁站著一個欣長矯健五官俊朗的男人。

雅君飛奔下樓，奔到陳濤面前站定，紅撲撲的臉蛋就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陳濤主動伸出手說：“雅君姐姐，每天這個時候我都站在這兒，今天已經(jīng)連續(xù)四天了！”一層淚簾蒙上了雅君的眼，她搖搖頭說：“我相信人世間存在著某種美好的情愫，兩個人不一定會成為情侶，但是年齡、身份、地位，乃至人們的習(xí)慣思維都不能禁錮他們相互間心靈的擁有！這不，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可是你卻出現(xiàn)了！”

這天晚上，陳濤第一次推脫了在夜總會的演唱，一直陪著雅君。雅君把在超市買回的速凍食品，煮熟后端上桌子，以此權(quán)作感謝陳濤的熱情。這個晚上，他們一直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促膝交談。有好幾次，雅君都差點問他是不是需要什么幫助，比如錢，又比如換個工作。但每次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眼前的陳濤是那么地投入，這片刻單純的擁有，也許并不帶任何功利目的，如果拿世俗的眼光去掂量，豈不玷污了那份美好。正是這次單純而熱烈地相識，讓這次三亞之行感受良多，雅君終于明白，放下冰冷的面子，做一個真實的人，其實是件快樂的事情。她的心胸像外面的大海一樣變得覺得豁然開闊起來。

5

這年春節(jié)的某一天，雅君的手機響起，一條沒有署名的短信飛了進來：“謝謝曾經(jīng)美麗的相識。我已于春節(jié)完婚。”

雅君的身后，孫楠的《緣分天空》正在響起：“你的一舉一動溶入在我心田/這種感覺就像飛翔在/緣分天空……”

推開窗戶，外面陽光正好。該是脫下冰冷的偽裝，重新設(shè)計美好生活的時候了。雅君的臉上，浮現(xiàn)出充滿希望的微笑。

（編輯 遐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