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有下一個波爾多嗎？

近年來被媒體和酒商紛紛熱炒的 「誰會成為下一個波爾多」 的話題占據了葡萄酒市場的半壁江山。然而，會有下一個波爾多嗎？誰會是下一個波爾多……本期專題為你揭開亂象背后的答案。

波爾多（Bordeaux），是葡萄酒的傳奇。提起波爾多，人們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起那里宏偉壯麗的城堡酒莊——拉菲（Lafite）、拉圖（Latour）、瑪歌（Margaux）；一個個難以忘記的時刻——1855年的葡萄酒酒莊分級、傳奇年份1982的神話；一個個現在依然鮮活著的名字——米歇爾·羅蘭、羅斯柴爾德家族、羅伯特·帕克；還有商店里、網絡上那些外表各異，數量龐大的「波爾多」葡萄酒……

然而，一千多年過去了，隨著市場的成熟以及其它產區的興起，類似于數年以前那樣藏家和商家大量囤積波爾多葡萄酒的時代已經不再。酒商們對波爾多葡萄酒的激情過后，似乎開始轉移他們的目光，在更廣闊的世界搜尋著下一個能夠產生商業奇跡的地方。于是，「誰會成為下一個波爾多」的話題應運而生。真的會有下一個波爾多嗎？它是誰，會在哪里？

波爾多走下 「神壇」？

波爾多位于法國西南地區，由于毗鄰大西洋，形成了冬暖夏涼、冬春多雨、夏季干燥的獨特海洋性氣候，為當地主要葡萄品種之一赤霞珠（Cabernet Sauvignon）的生長創造了得天獨厚的環境。釀酒師采用不同品種混釀，取長補短，使得波爾多的葡萄酒以口感平衡、柔順細致著稱，這樣的風格也能夠被大眾普遍接受。以拉菲、瑪歌為代表的列級名莊釀造的葡萄酒品質優異，擁有優良的傳統和悠久的歷史，成為長久以來葡萄酒世界的巔峰代表。

在葡萄酒商業領域，恐怕沒有哪個產區能有波爾多這樣的級別，直到今天還深深地影響著全世界的葡萄酒市場。12世紀中葉，波爾多所在的阿基坦公國脫離了法蘭西，成為英國的領土。英國人不僅為波爾多的葡萄酒出口免除了稅費，又賜予他們優先出口的特權，這個特權直到1776年才結束，當時的波爾多已經是世界上最強大的葡萄酒產區。同時，隨著英國海外市場的不斷擴大，波爾多的葡萄酒在全世界英語國家以及與英國有緊密貿易關系的國家都占有了一席之地，當時許多酒甚至跟隨著遠航的船只被賣到了加勒比海等遙遠的地方，逐漸風靡世界。

高峰過后，必將帶來市場的下滑，隨著時間的流逝和新興葡萄酒世界的興起，近年來，冰冷的數據顯示，波爾多葡萄酒2013年總銷售額相比2012年下降了1.4%，出口量下降2%，出口總額下降6%，今年的情況也不容樂觀。有酒商指出，2012年份的波爾多葡萄酒質量下降，已不足以支撐高價。更嚴重的情況是購買波爾多葡萄酒的除了愛好者，投機商也占據了很大的比例，自2012年價格滑落后，一路下跌的趨勢讓囤積波爾多酒的投資者和股東們心煩意亂，紛紛開始甩賣存貨。而且波爾多酒的造假現象也層出不窮，尤其是在中國市場，促使越來越多趨于理性的消費者和酒商也將眼光放到了其它產區身上。再加上全球貿易市場的發展，其它產區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宣傳，大有與波爾多分庭抗禮之勢。

酒商敏銳的嗅覺早已不止停留在波爾多的身上，波爾多真的要走下「神壇」了嗎？誰是最有力的競爭者？它們真的可以取代昔日霸主的地位嗎？

勃艮第——巔峰之選

一個備選答案是勃艮第（Bourgogne）。

勃艮第與波爾多有巨大的差異，但是也有著許多相似之處。勃艮第的葡萄酒種植與波爾多大致都起始于公元1世紀，但是由于受到教會以及「君權神授」時代君王的庇護，勃艮第前期的發展要比波爾多好很多，并且早早的就建立了威名。然而，由于教會的思想以及深處法國內陸地區所造成的保守的意識形態，此地長久以來都沒有像波爾多那樣充滿商業氣息，直到最近的100年。

黑比諾（Pinot Noir）是勃艮第最引以為傲的品種，產量少、難種植，「情緒」很不穩定。而釀出的酒單寧細膩、氣質優雅，因此也被譽為「高貴的品種」。近年來，備受東南亞富豪追捧的羅曼妮·康帝（Romanée-Conti ）就是用黑比諾釀造的，也是勃艮第產區的杰出代表。

2011年倫敦伯罕斯（Bonhams）拍賣中，兩箱羅曼妮·康帝1988擊敗拉菲1982和拉圖等拍賣酒品，成為最貴拍品，讓商家的目光聚焦在勃艮第身上。而且，從2011年開始到2014年，每一年都有冰雹造成的減產。尤其是2014年的特大冰雹讓伯恩丘（Cote de Beaune）的許多田塊顆粒無收。勃艮第的漲價，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情，所以很多商家開始囤積勃艮第酒，準備在明年的時候大賺一筆。

巴羅洛——意大利的酒王歸來

許多英國老牌的葡萄酒商業公司把目光投向了巴羅洛（Barolo）上。

巴羅洛是意大利皮埃蒙特省的一塊地區。這里釀造葡萄酒的歷史要比波爾多和勃艮第都要早——始于公元前的羅馬時代。在18世紀中葉更是被當地的統治者薩沃伊家族所青睞，于是巴羅洛有了「王者之酒，酒中之王」的稱號，并且迅速成為各地皇室的御用酒。釀造巴羅洛酒的葡萄品種內比奧羅（Nebbiolo）是一種強勁的葡萄，賦予酒挺拔的酸度和超強的抵御氧化的能力，所以這些酒通常能經得住時間的考驗，許多40年前釀造的巴羅洛老酒現在依然處在「壯年」時期。新派的巴羅洛在保持高品質的基礎上讓酒的適飲期提前了不少，更加符合現代消費者的喜好。

或許由于推廣有限的原因，許多巴羅洛的葡萄酒雖然質量上乘，但是價格卻依然處于相對較低的水平。根據葡萄酒大師簡希斯·羅賓遜的觀點，一些質量與法國3000歐元的葡萄酒相當的巴羅洛酒只需要250歐元。巴羅洛的理念與勃艮第有很多相同之處，年產量也只有1000多萬瓶，所以當這里的葡萄酒被全世界認可的時候，其價格肯定會水漲船高。其實近些年來，巴羅洛已經開始升值了。

納帕谷——新世界的超級巨星

納帕谷（Napa Valley）現在的地位用「超新星」來形容完全不為過，雖然美國的現代葡萄酒產業起源于19世紀，隨后立刻經歷了根瘤蚜病害、禁酒令、世界大戰等重大挫折，但從20世紀60年代開始，美國，特別是加州地區的葡萄酒產業卻迅速復蘇。

包括后來影響世界葡萄酒行業的羅伯特·蒙大菲先生在內的美國酒業先驅們采取的一系列的舉措，終于讓加州葡萄酒在1976年的盲品會上達到一個巔峰。以當時絕對權威的酒評人組成的評委團推舉來自納帕谷鹿躍區的鹿躍酒莊（Stag's Leap Wine Cellars）赤霞珠為最佳紅葡萄酒，擊敗了波爾多的拉菲和木桐。這一事件在當時造成的轟動，好比上世紀60年代時中國造出原子彈一樣。人們突然意識到，葡萄酒并不是只有在歐洲才能發揚光大。

現在的加州葡萄酒種類多、質量高，濃郁飽滿的赤霞珠和馥郁甘甜的霞多麗（Chardonnay）是加州最強的「紅白雙杰」，價格方面也屢屢突破新高，高端酒能夠和波爾多的五大名莊站在同一條價格線。

由于美國本身就是世界葡萄酒第一大市場的原因，許多美國的佳釀都在本國被消費掉。不過現在隨著中國市場的壯大，美國酒的進口量在慢慢上升。價格方面，美國葡萄酒的漲勢通常是由于成本的提升，比如地價、新技術運用帶來的成本等。一些酒評家認為，羅伯特·帕克和《葡萄酒觀察家》雜志給出的納帕谷高分的新酒絕對是要升值的。

機會還是亂象？

許多其他產區也在持續發力，試圖成就類似波爾多一樣的傳奇。這里除了上文說過的勃艮第、巴羅洛和納帕谷，還有西班牙的里奧哈（Rioja）、澳大利亞的巴洛薩（Barossa）、阿根廷的門多薩（Mendoza）等等近些年來質量與名氣直線上升的葡萄酒產區。然而，成就一番偉業需要滿足的要求有很多，其中最主要的是優秀的質量、旺盛的人氣、充足的產品以及政策和資金等方面的支持。除此之外，還需要安定的世界環境和一些運氣。

上個世紀的葡萄酒產業是在波爾多的領軍下結束的，這份強勢一直保持到2012年。然而由于中國市場購買力下降，相比去年，波爾多一線酒莊產品的價格已經下降了近30%。按理說，此時正應是各產區發動攻勢逐利中國市場的時候，但是波爾多卻依然占據著半壁江山，這種現象預示著什么呢？

權威葡萄酒專家

趙凡

就我個人的觀點，在葡萄酒商業貿易領域，短期之內波爾多還不太有可能被其它產區所取代，包括人們普遍認為的最強有力的競爭者——勃艮第和巴羅洛。

首先，它們的經濟模式和商業本質是不一樣的，波爾多的葡萄酒貿易掌握在當地酒商的手里。全世界經營波爾多葡萄酒的商人大多數情況下是在跟波爾多的酒商做生意，而不是直接與各個酒莊做生意。這些波爾多酒商代理了幾乎所有酒莊的瓶裝酒和散酒，然后再賣給世界各地的酒商。久而久之，酒商之間也產生了一種默契，從而形成了一個強大的商業聯盟。

然而，勃艮第和巴羅洛的情況就不一樣了。勃艮第也是傳統出產好酒的地方，也有酒商，但是他們通常自己收購葡萄，自種自釀，規模也較小，擔負的生產功能較多，貿易功能較弱。勃艮第的5000多家小酒莊中，有一半都是在獨立運作的，而且長久以來一直堅持這么做。雖然在近期的拍賣中，某些酒款的價格非常突出，但只是個例。而巴羅洛更類似于勃艮第的商業模式，講求單一葡萄園的獨立性，產量雖不大，個性卻很強。

其實，每一種商業模式都有它成功的地方，像美國加州等新世界產區也擁有自己成功的市場運作，但是與舊世界悠久的歷史相比，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或許我們不必過分糾結「誰會成為下一個波爾多」，倒是可以關注一些還未被廣泛炒作、有商業潛力的產區或國家，比如奧地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