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平年代探訪戰爭的遺跡是一件莊嚴而神圣的事情,雖然沒有經歷過戰爭洗禮的人是幸運的,但是因為缺少了切膚的體驗,生命里對于一些真摯的情感就少了些珍惜,至少,沒有身臨其境的現場感,對于苦難的感受是不真切的。
好在我們這一代人是在宣揚愛國主義為主旨的人生觀教育下成長的,我記得光未然作詞的一首署名的抗日救亡歌曲《五月的鮮花》就曾經讓我難以忘懷——“敵人的鐵蹄躍過了長城,中原大地依然歌舞升平……震天的吼聲,驚起這不幸的一群,被壓迫者一齊揮動拳頭”。民族精神的傳承是潛移默化的,這樣的一首歌,詞句哀而不傷,旋律如泣如訴,樸實,深情,悲憤,決絕,憂國憂民的愛國主義情感隨歌流淌,不絕如縷。所以,在這一年的盛夏,當我們來到昂昂溪江橋抗戰紀念館參觀,我的腦海中就一直回蕩著這首歌的旋律。
學生時代每年的清明節學校都要組織我們去烈士陵園祭掃,我始終認為,接受這樣的教育是必要的。我清晰地記得在烈士墓前,每個人的胸前都鄭重地別著一朵精致的白花,整齊的列隊,肅穆的人群,莊重的樂曲烘托出一種追憶和緬懷的氣氛。而在江橋抗戰紀念館,我又一次感受到了這樣的一種虔誠。
200多幅泛黃的老照片展示了東北義勇軍將領、江橋血戰遺址、馬占山將軍討日通電、赴前線視察等珍貴的歷史畫面,經歷了歲月的打磨,英雄們眉宇間的那份堅毅勇武之氣揮之不散,在他們默默的注視下,整個展廳似乎也被凜然大義的氛圍所籠罩,讓人不由得百感叢生。
當年繳獲的日本槍械、戰刀、日用品以實物的形式宣告著這個黷武民族擴張侵略的丑行,遙想76年前,荷槍實彈的日軍在東北如人無人之境,幾乎未遇到任何抵抗就占領了遼寧、吉林的大好河山,懷著猖狂的野心,又想不費吹灰之力將黑龍江的省會齊齊哈爾收入囊中,他們把目光瞄準了進駐齊齊哈爾的門戶——泰來哈爾葛江橋,未料想在此地卻遭到了黑龍江駐軍的殊死抵抗。
在齊齊哈爾這座“天然牧場”,平緩而遼闊的嫩江似乎從來沒有如此的慘烈和倔強過,在十一月份天寒地凍的江面上,封凍的江水也披上了一身冰霜的鎧甲。擁有制空權的三萬日軍以重型炮火攻擊我只有火炮和老式步槍的1.3萬將士,在37天的戰斗中,中國軍隊以頑強的意志和殲敵的愛國熱情,拼死廝殺,以血肉之軀給日軍以沉痛的打擊。
在展廳的墻面上,銅鑄的浮雕栩栩如生地刻畫了江橋抗戰將領不怒自威的身子,就連他們身后的兩匹駿馬也是氣宇軒昂,儀態不俗。馬占山親筆書寫的“還我河山”四個大字蒼勁灑脫,力透紙背。他曾作的一首絕句也體現了這位民族英雄的豪情壯志。在江橋抗戰取得了彪炳史冊的戰績之后,教育家陶行知先生曾用這樣的詩句贊揚馬占山:神武將軍天上來,浩然正氣系興衰,手拋日球歸常軌,十二金牌召不回。
在我市作家宋成君的紀實小說《遙遠的槍聲》中,開篇就提及了江橋抗戰是否被認定為“抗日第一槍”的問題。歷史已經證明,江橋抗戰不僅僅是中國人民武裝抗日的第一槍,也是以“九一八事變”為起點的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第一槍。還有的觀點認為,抗戰應從1931年“九一八事變”開始追溯,史學界因此又有了14年抗戰之說。事實上,從東北淪陷之日起,大大小小的各路義勇軍,自發的抗日武裝就在東北的白山黑水間縱橫馳騁,缺乏后援又注定了孤軍作戰的艱難,雖然這樣的斗爭是局部的,卻又是奮斗不息而艱苦卓絕的。
江橋抗戰喚醒了民族的覺醒,由此也燃起了全民族一致抗日的烽火,作為鶴城人,應該為我們這片土地上的抗日英雄們而驕傲;應該相信,在民族大義面前,真正的勇士永遠不會被遺忘。此時,那首抗戰老歌的旋律仿佛又在我身邊回繞:“五月的鮮花,開遍了原野,鮮花掩蓋著烈士的鮮血,為了挽救這垂危的民族,他們曾頑強地抗戰不息”……
8月15日,是日本侵略者宣布無條件投降的日子,把這一天作為一個期許和平的節日,對于我們這個英雄的城市應該具有更加深邃的含義。從來,戰爭的指向都歸于和平,發展的前途就是走向和諧,但愿盛開在嫩水之濱的鮮花,在這個充滿生機的八月,在先輩曾經喋血的沃土上,開放出更加斑斕奪目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