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眼可見

腦袋

黃立平時沉默寡言，即使你主動去找他談話，也會很快結束，因為你很容易就會發現，他簡直是話題終結者。所以，這幾年里，在我們眼中，他的存在只是讓寢室多了一個床鋪罷了。

有一個晚上，我們卻不得不注意黃立了。

夜晚到來之前，黃立并沒有表現得太過奇怪，但后來情況就有些不同了，先是李子聽到有人在寢室里跳。

李子從睡夢中驚醒，借著窗外的月光，在寢室里掃視了一番，可是，并沒有看到那個跳動的人。而那個聲音，就在寢室的正中央響著。

“劉多！”李子一聲把我給叫醒了。

“砰砰！”聲音很是響亮，想聽不到都不行。

我的汗毛馬上就豎了起來，我聽到那個聲音是有規律的：就像是一個看不見的人，先是從門口跳到了黃立的床位前，接著，又慢悠悠跳回門口，但是，它很快折轉回來，就這樣來回跳動。

“那到底是什么東西？”我顫聲向李子問道。

他沒有答案，我們的目光，都齊齊落在了黃立的臉上。

黃立睡得很安穩，呼吸勻稱，一雙眼皮微微抖動，似乎正在做一場美夢。當那個跳動的聲音再次來到黃立的面前，黃立突然大叫一聲，翻身跌下了床！

這一下太過突然，我和李子同時驚叫了一聲，寢室里的人都被驚醒了。

那個跳動的聲音，就在此時消失不見了。

那天晚上，我和李子擠到一張床上，在被窩里瑟瑟發抖，而黃立，瞪著眼睛盯著天花板，眉頭緊皺，似乎正思考著什么。

這件事，本來就這樣結束了，它對于我們來說，也只是一件怪事罷了！但是，第二天傍晚，李子突然面色凝重地將我帶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

“看，這是黃立今天畫的一幅畫。”

那幅畫背景很模糊，一片漆黑中畫著一個穿著花衣服的老太太，除此之外并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皺了皺眉頭，說：“有什么不對嗎？”抬起頭，就看到李子的表情有些古怪。

“你拿反了！”李子顫聲說了一句，我慢慢將那幅畫反轉。

我一下愣住了。

那漆黑的背景里，明顯有兩個觀望的腦袋，那兩顆腦袋表情驚恐，不正是我和李子嗎？

而畫中的花衣老太太，完全變成了倒立的，她的腦袋，剛好和地板接軌！

一股寒意馬上爬上了我的脊背：黃立明明閉著眼睛，為什么會看到我們觀望的情景？如果他真的用一種特殊的方法看到了我們，那這個花衣老太太，或許是真的存在的！

“不錯。”李子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極不情愿說道：“昨天晚上我們聽到的聲音，很可能就是這個老太太用腦袋走路的聲音！”

我的心，隨著李子的話，陡然跌入了冰窟！

永不閉眼

自從知道黃立身上有古怪之后，我和李子都下意識躲著他。我們有一種預感，那古怪的花衣老太太絕對不是人，而我們實在不想和這種怪異的事情扯上任何關系。

人生就是這樣，你越是躲避的東西，越是容易扯上關系。

這天傍晚，黃立突然主動找上了我們。

地點是一家小酒樓，一個同學在那里舉行了生日晚會，而黃立也破天荒地來到了那里。

夜深之時，同學們逐漸散去，我和李子也準備離開了，黃立攔住了我們。

“那天晚上，你們一定也聽到了那聲音，對吧？”黃立雙眼閃動著光芒。

我和李子對視了一眼，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黃立嘆了口氣，示意我們坐下，要了兩瓶啤酒，慢慢喝了起來，其間，他面色猶豫，似乎正想著要告訴我們什么秘密。

“那個花衣老太太，是怎么回事？”李子終于忍受不了，率先發問。

黃立苦笑著搖搖頭說：“我本來早早入睡，并不知道它會出現。直到那個聲音響起，我才知道它已經到了。”

“你為什么能看到它？”我問道：“你的眼睛明明是閉著的！”

“我的眼睛，從一出生就沒有閉上過。”黃立說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接著搖搖頭說：“你們最好小心一點，那個花衣老太太，怕是找上你們了。”

其時夜深，一陣冷風穿堂而過，我和李子都結結實實打了個冷戰。

“在我六歲的時候，那個花衣老太太第一次出現在我的面前。據我媽說，我當時正在睡覺，突然就說出了一句話：‘那個老奶奶是誰啊？’我媽當時就嚇呆了，從那天開始，那個花衣老太太不時出現在我的眼前，直到我八歲那年，它才消失，可是，最近幾年，它出現得更頻繁了。”

黃立的神情有些痛苦，他接著說：“問題是，那天我說出那句話的時候，眼睛是閉上的，從那天開始一直到我八歲，只要我一閉上眼睛，那個花衣老太太就有可能笑吟吟地出現在我的面前，她的背景是一片黑暗，好像是在另外一個世界。也就是從六歲開始，我發現自己無法入睡了，直到現在，我從來沒有睡過一次覺！”

我和李子都張大了嘴巴，一時無法相信黃立的話。

永遠不入睡的人，世界上倒是有幾個，但像黃立這樣一個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恐怕誰都會一時無法接受吧！

他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那個詭異的花衣老太太，這種折磨，旁人是無法理解的。

“后來，情況有些改觀，那個花衣老太太的出現不再那么頻繁，最近，她幾乎消失不見了。不過，那天晚上，事情的確有些古怪。”

世界上還有什么事比黃立的遭遇更古怪的嗎？

黃立猛然瞪大眼睛，細細打量我們一番，沉聲說道：“我剛才說了，我閉上眼睛時，只會看到那個花衣老太太，可是，那天晚上，你們卻出現在了我的眼中！”

黃立話一說完，我打了個冷戰，終于明白他為何會主動來找我們談自己身上的怪事了！

我和李子本來不愿和這件事扯上關系，可是，就在那晚，我們已經身在其中了！

我身子一顫，慌忙說道：“那也許只是個意外，你或許是在眼睛半睜半閉的情況下看到了我們而已。”說這話的時候，我心頭一陣無力，希望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

“李子，你偷走了我畫的那幅畫，我已經注意到了。你們一定也從那幅畫里看出了什么，不過，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注意那個花衣老太太的眼睛？”

“眼睛？”

黃立的臉色忽然沉了下去：“我已經觀察她好久了，并且知道，雖然我能看到她，但她看不到世上的任何一個人。但是，那幅畫里，她的眼睛一直瞟向你們！”

也就是說，就在那天晚上，它看見了我和李子！

“而且，它不停發出聲音，就是在試圖跳上你們的床！”

追尋

我還是不愿相信黃立的話，但是，已經不由我不相信了。

我和李子面如土色，都直愣愣地看著黃立，希望他能找到一個解決的方法。就在這時，桌子突然震動了一下，我明顯聽到一聲類似頭顱撞地的聲音。

黃立身子一下僵硬起來，只見他閉上眼睛，臉色越來越難看。

“快跑！跑直線，不用太快！天亮才能停下來！”黃立臉色大變，站起身子，猛然將我們推到門外。

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那個花衣老太太，已經追到了這里！

我和李子不敢怠慢，拔腿就跑，恍然回頭，只見黃立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瑟瑟發抖。

那天晚上，我和李子一路狂奔，直跑到天色大白，才喘息著倒在地上。

黃立的話，雖然有些虛幻，但是，我們還是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

稍事休息，我和李子拖著疲憊的身子，打了一輛車，回到了學校寢室。

黃立正在寢室守候，見我們來到，雙眼一亮，迎了上來。

“沒有被她追上吧？”

我和李子，已經沒有力氣回答他的問題了。

黃立見我們平安，長長松了口氣，疲憊地揉了揉眼睛，我這才知道，他一直在擔心我們，一夜沒睡。

“這樣跑下去，總不是辦法吧？”李子哭喪著臉說。

黃立苦笑著說：“除此之外，你們只好加高你們的床鋪了，希望它無法跳上你們的床！”

這恐怕是唯一的方法了。那天，我和李子發現了兩個真相：第一，接下來的日子，我們恐怕也會和黃立一樣，無法睡上一個好覺了；第二，我們完全可以去參加馬拉松，而且保證能跑完全程，說不定還能得第一名呢！

床幾乎被我們加到了天花板上，見此情景，每個室友都大笑不已，只有黃立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神情。接下來的夜里，果然還是少不了那古怪的聲音，只不過，我們暫時算是安然無事了，直到一天晚上，我們突然發現黃立沒有回到寢室。

有黃立在身邊，至少可以知道那花衣老太太的動向，黃立這一消失，我們徹底失去了安全感。

那一夜，對我們來說，真是一種煎熬。

第二天一大早，黃立就回到了寢室，他的臉上帶著笑意，似乎找到了事情的解決方法。

“你們恐怕得和我走一趟了。”黃立說。

我們沒有問他去什么地方，毫不猶豫就跟他走了出去。搭上一輛大巴之后，我們直奔一個山區而去，路上，李子不停發出吃驚的叫聲。

“我好像來過這個地方。”李子說。

黃立笑而不語。

到達目的地之后，黃立一路把我們領到了一個小小的山村，在山村的東頭，有一個古井，到達那里時，已是傍晚了。

看著天色，我和李子都焦急起來，假如那個花衣老太太突然出現，我們豈不是又要狂奔一夜了？

黃立卻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蹲坐在古井旁邊，說：“這里，是我的家鄉。我看到那個花衣老太太之后，家人一直沒有告訴我它到底是誰，也許是怕嚇到我吧！昨天，我回到這里，細細調查了一番，終于知道她的身份了！”

望著黑黝黝的井口，李子突然退后了兩步，滿臉驚恐。

“我記得這里了！”李子叫道：“我六歲的時候，在這里寄住過一段時間！”

聽李子這樣一說，我猛然想起李子曾說過的一段往事。在很小的時候，他曾被拐賣到一個小小的山區，后來，他逃了出來，卻在山區里迷路了，是一個好心人收養了他，直到找到他的父母，那個人才戀戀不舍地和他分別了。

在李子的講述中，那個好心人，就是一個老太太！

請君入井

李子將自己的遭遇又敘述了一遍。聽完，黃立興奮地一拍腦袋，叫道：“這就對啦！據這里的人說，那個老太太中年喪偶，兒子又意外去世，一直孤孤單單的。直到你的出現，讓她的生活又有了希望，可是后來，她幫你找到了父母，又變得形只影單，恐怕是心靈一時找不到寄托，悲傷之下，就投井自殺了！”

李子一愣，眼淚一下流了出來。他雖然很感動，但是，臉上的恐懼卻沒有褪去。一個人假如被鬼纏上，無論那只鬼生前到底是什么人，這人終究是無法坦然接受。

“你離開這里的時候，是不是八歲？”黃立問。

李子茫然點頭：“那個好心人死后，我爸爸帶著我，按照這里的規矩，為她守了兩年的靈！”

“原來是這樣！”黃立嘆息道：“我們同齡，這就能解釋為什么我到八歲就看不到那花衣老太太了！它纏著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從她死后，就一直跟在你身邊了！直到你八歲離開，它才跟著你消失在我的眼前！”

事情終于真相大白了。那個老太太死后，一直跟著李子，所以黃立到八歲就看不到那個花衣老太太了，但是，到了大學，李子恰巧和黃立同窗，所以，黃立才會再次看到她！

李子忽然驚恐地盯著那口井，顫聲道：“你是說，她就是死在了這里面？”

“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你千萬不要害怕。”黃立頓了頓，小聲說：“那個花衣老太太出現在你的身邊，絕對不是巧合，它恐怕是思念你至深，在你將死之際，要親手把你帶走！但是，它雖然知道你會怎么樣死去，但不知道確切的時間，所以就想要跳到你的床上，然后索命！”

李子大吃一驚，險些坐在地上。

原來，那花衣老太太的目標，不是我，而是李子。這對我來說雖然是個好消息，但我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按照黃立的說法，李子始終是難逃一死了！

李子悲傷地大叫一聲，垂下了腦袋。

黃立搖著頭，拍了拍李子的肩膀，說：“天命難違，誰也沒有辦法。我只能讓你免死于那花衣老太太之手，剩下的事情，你就好自為之吧！”

天色慢慢沉了下去，夜晚就要到來了。看著余下的半個夕陽，我心頭猛然一顫，低聲向黃立說道：“天黑了！”

黃立擺了擺手，說：“那個花衣老太太并沒有追過來，這個你可以放心。”

李子卻始終無法輕松起來，他站起身子，慢慢走向那口井，悲愴地問道：“你為什么就不能放過我？”

突然，李子身子一晃，一頭朝水井栽了下去！

我和黃立眼明手快，快步向前，一把抓住了李子的腿！

“這是怎么回事？”我叫道。

黃立一愣，大喊道：“不對！那個老太太，就在這里，是她把他推下去的！”

“你不是說沒有看到她嗎？”

黃立借著夕陽的余暉，閉上眼睛，朝井下的水面看了一眼，猛然瞪起了眼睛。

“她偷偷趴在了我的背上，我當然看不到她！”

花衣老太太，就在黃立的背上，難怪他看不到她！

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我心驚膽戰，再也支撐不下去，手一滑，只聽一聲尖叫，李子的身子向井中滑去！

“快抓住他！”黃立大吼一聲，并未松手，身子也隨著李子向井中滑去。

多了一個

兩人的身子在井壁上擠為一團，總算是沒有落下去。我定了定神，慌忙過去，將兩人拉了上來。

夕陽終于完全沉落下去，我們三個躺在地上，一陣喘息。

“快離開這里吧！”黃立一臉緊張，帶著我們連夜在小山村里找了一個住處。

為了防止那個古怪的花衣老太太跳上李子的床，我們像往常一樣，在床下支起來兩張桌子。

“今天晚上，絕對不會平靜。”黃立說出這樣一句話，坐在床上，悶悶吸煙。

而李子，呆坐在高床之上，低頭沉思著什么。他心里一定是在想，那只鬼為什么就是不肯放過他。

這也正是我和黃立心頭所想。

夜，很快就深了。黃立在自己面前立起來一面鏡子，然后聚精會神地閉上了眼睛。

上次花衣老太趴在黃立的身上，鉆了空門，這次，黃立當然不會犯相同的錯誤了。

沒過多久，門外果然響起了那“砰砰”跳動的聲音。一幅詭異的畫面馬上浮現在了我的心頭：一個笑吟吟的花衣老太太，頭頂著地面，一下下跳向李子，它的眼睛，緊緊盯在李子的身上！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別過頭，閉上了眼睛。

那聲音越來越近了，在李子的床邊停頓了一下，然后劇烈地響動起來！它一定是在思考跳上床的方法，不過，那張床已經被桌子墊高，它一時半會兒怕是無法跳上去。

“砰砰”又是一陣響聲，我的心猛然一顫，那聲音和剛才的聲音完全不同。

“不好！桌子腿！”黃立推了我一把。我慌忙睜開了眼睛，只見一根桌子腿就要齊根斷了！

黃立緊閉著眼睛，一直監視著花衣老太，根本無法抽身。我咬了咬牙，快步沖上去，用自己的肩膀迎了上去，與此同時，桌子腿斷裂，床的重量一下壓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的肩膀替代了桌子腿，只感覺一個圓圓硬硬的東西一下下撞在我的胸口。我這才恍然大悟，那桌子腿是被花衣老太用頭撞斷的！

花衣老太的頭顱在我胸口撞了幾下，見無成效，終于轉移了目標。那“砰砰”聲，竟開始從另外一根桌子腿上傳來！

黃立滿面冷汗，顯然他也不明白花衣老太太為什么會在今晚變得那么兇惡，但身子一歪，也鉆到了桌子底下，用背部頂住了李子的床。

黃立一出現在床下面，那聲音突然消失不見了。我一愣，迷惑地朝黃立望去。

就在這時，床上突然響起了李子的驚叫聲，聲音極為凄厲，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

我心頭一顫，難道那花衣老太已經跳上了李子的床？

黃立一怔，閉上眼睛，叫道：“不對！那花衣老太還在床下！床上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床上到底是什么東西？

黃立閉著眼睛，抬頭一看，慌忙睜開了眼睛，他的雙眼里，已滿滿都是恐懼！

床上，到底多了什么東西？

替魂

黃立一看到那東西，就忙從床下鉆了出來，冷冷地朝前方看了一眼，一下將目光轉向了我。

“快把床放下！”

“什么？”我吃了一驚。如果放下床的話，李子必死無疑！

“快！”黃立不耐煩了，沖過來，一把將我從床底下拖了出來。我死命掙扎，想要托住李子的床，但是，已經晚了。

“轟”的一聲，床塌了，李子從床上跌了下來，與此同時，那跳動的聲音也消失不見了！

房間里突然變得一片安靜。黃立緊緊閉著眼睛，臉色越來越難看，終于，他嘆了口氣，睜開了眼睛，眼角已經有淚水滑落下來。

他走過去，將李子扶起來，然后慢慢坐在了地上。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李子顫聲道：“我感覺到了一根鎖鏈卡住了我的脖子。”

“原來，我們一直錯怪她了。”黃立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說道：“那鎖鏈是拘魂索，是帶新死之人的靈魂回陰間的東西。但是，那根鎖鏈并沒有帶走你的靈魂，因為，她已經替你被帶走了。”

李子愣了愣，慌忙追問。

不過，黃立再也不說一句話了。

回到學校之后，黃立又變得沉默寡言，始終不道出那晚的真相。李子耿耿于懷，幾乎每天都會纏著黃立，但是，黃立就是閉口不談。

直到有一天，黃立將我們帶到了畫室，一句話也不說，一直在作畫。

當幾幅畫完成之后，他揮了揮手，大步走了出去。

看到那幾幅畫，我和李子都愣住了。

第一幅畫是那晚在房間里搏斗的情景，但是卻有些不同。畫中的李子，從床上跌了下來，頭剛好撞在我的頭上，兩人頭破血流，因此死去。

第二幅畫依舊是那晚的搏斗場景，不同的是，李子頭落地的一剎那，那花衣老太太將自己的身子墊在了李子的頭下。

第三幅畫，卻完全不同了：一個面容慈祥的花衣老太太，脖子里鎖著一根鐵鏈，它努力露出笑容，并將食指放在嘴唇邊，做出了一個“噓”的動作。

李子和我本應該在那晚死去的！可是，花衣老太太并不知道李子會在何時死去，只知道他會從床上跌下來而死，所以，它一直想要跳上李子的床，來保護李子！

可是，正是它的守候，讓我們加高了李子的床，讓李子更接近死亡！

第三幅畫，正是讓黃立無法說出真相的原因，花衣老太做出最后的動作，是請求黃立不要說出真相。

因為，它怕李子會因此心生愧疚。

我相信，李子一定也明白了這些畫的意思。

“李子，你應該明白她的苦心。”我安慰道。

“不錯！”李子猛地吸了一口氣，挺起了胸膛，說：“她是要我好好活下去！那我就好好活下去！”

說完，他大踏步走向了門外。

他的身子，在陽光中微微顫抖。

陽光燦爛之處，分明有幾滴晶瑩的東西在李子的臉頰上滾落下來。

（摘自《新銳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