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詩歌的日子（外一首）

沒有詩歌的日子

我不再是詩人

來自世俗的誘惑

有一千只手

抓肝撓心

我把所熟悉的中國文字

顛來倒去

碼成連篇廢話

奉獻給那些傲慢的眼神

我也想有一副那樣的眼神

叼著一支中華煙

面對虔誠的信眾

道貌岸然地談古論今

夜幕降臨

我更愿意睡在城市的出租屋里

與我包養的女人

肌膚相親

沒有詩歌的日子

我就沒有了青春

秋日的落葉

枯槁了我的精神

沒有任何事物

能夠屏蔽我衰老的足音

我沒有心情

去打掃房間的浮塵

沒有欲望

去勾引鄰居那個漂亮女人

甚至從來不曾

開啟一扇窗子呼吸空氣

任憑蒿草在院子里瘋長

在煙草與酒精混合的味道里

任懶惰與脂肪

堆積身心

沒有詩歌的日子

我也同時沒有了《草原的河》

沒有了《最后的黃昏》

在七千七百里的行程上

我再也沒見到我的愛人

再也沒有人

關心我的孤獨和悔恨

再也沒有人

撩起淺色衣裙

調皮地向我傳遞眼神

我把我的愛情弄丟了

我的痛苦已經印成了一幅圖畫

它就掛在我床頭的墻上

在正下方標注了三個小字

——墨爾本

沒有詩歌的日子

我已經失去了靈魂

我不記得

哲學宗教政治

與流氓與妓女與流浪漢

以何種方式

相互區分

不再思考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我身體的驅殼

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堆放在真皮座椅上

只是偶爾還發出

一些奇怪的聲音

沒有詩歌的日子

我已經沒有了

悲壯赴死的資本

同樣也找不到

無恥活下去的任何原因

但我非常清楚

那個疏遠已久的女神

定能打開我的生命之門

于是我聽從了你的勸告

蹲坐在衛生間里

搜腸刮肚地制造作品

我要有尊嚴地活下去

去找回我的青春

我的愛人

我的靈魂

我要我的思想

能夠洞穿凡界的墻壁

生長于世外的森林

在那里我可以一絲不掛

親近陽光與水

親近與我同樣裸體的生命

讓每一個早晨都煥然一新

我要在懸崖頂上大聲地吟唱

你們的詩歌

我也要你們再次稱呼我

poet——詩人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你為誰堅守，為誰開放

不知道，你的明天

或許還有今日的悲傷

我只知道，你忽略了流動的時光

忽略了那么多遙遙遠遠的渴望

只憑著少女的情殤

來支撐自己一生的夢想

我不知道

你是否淡然，是否凄涼

不知道，你的輕率

是否還和昨天一樣

我只知道

你已經錯過了清晨的陽光

錯過了那么多真真切切的思量

只依靠廉價的謊言

來填充自己心靈的空曠

我不知道

你夢之所依，心之所往

不知道，你脆弱的神經

怎樣配合美麗的形象

我只知道

你沒有勇氣去跋涉那條河流

并且習慣了人走茶涼

以一種無所謂的姿態

來維持現狀

我不知道

你屬于何時，屬于何方

不知道，你孱弱的肩頭

還能擔起怎樣的重量

我只知道，你曾讓我駐足張望

曾給我那么多無邊無際的遐想

但我難以確定

我的生命能否經得起地老天荒

此時，我唯一能夠做的

就是省略一切語言

在彼此的注視中

心照不宣地走過田野、走向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