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姓名是個人的文化符號,能夠折射出一個民族的審美觀、價值觀、社會文化心理及社會變化等,具有深厚的文化內涵。本文著重從璧聯雙姓、以“兒”名尾及生僻字作名三個方面探討南北方女性姓名的文化差異。
關鍵詞:南北方女性姓名璧聯雙姓一、璧聯雙姓
“璧聯雙姓”指的是建國后出現的,取名時合用父母雙方的姓氏作為子女的姓氏,一般父姓在前母姓在后,也有母姓在前父姓在后的情況。這與復姓不同,復姓指由兩個及以上(以兩個為主)漢字組成的姓氏,如歐陽、司馬等,其來源較多,如官名、封邑、職業等,有的源于少數民族改姓。復姓現象古已有之,但“璧聯雙姓”現象在建國后才出現,其使用頻率于八九十年代才開始提高。璧聯雙姓的姓名構成方式為“父姓+母姓+名”,名分單名、雙名。單名的如“羅陳瑩”“楊岳玲”“李蘇芙”,雙名的如“王柳葉子”“姜王明玥”。
出現這一現象的原因有多方面,主要是女性地位的提升和計劃生育政策的影響。
“姓氏”作為漢民族極為重視的標志血緣關系和家族延續的符號,絕大多數采用婚姻中男方家族的姓氏,且一直被認為是男性專制權威地位的象征,不可動搖。隨著社會的發展、歷史的前進,社會文明程度不斷提高,男女平等的觀念逐漸被人們認同,女性在整個社會中的地位也不斷上升。現代女性不僅追求受教育、工作等權利上的平等,更追求需承擔的社會責任和義務上的平等,以求得到尊重,并且希望能夠借助一定的媒介來彰顯、確認。“姓氏”的改動影響力大,能夠體現女性地位的提升,因而成為彰顯女性地位的載體。實際上,女性并未實現與男性地位的真正平等,故“璧聯雙姓”現象仍為少數,且在絕大多數以璧聯雙姓命名的姓名當中,男方家族姓氏居于首位,即采用“父姓+母姓+名”的順序。
調查發現,南方女性姓名中“璧聯雙姓”有39條,北方僅有14條,南方女性“璧聯雙姓”現象較北方高出很多。由此可見,南方女性的家庭地位要高于北方女性,男女平等觀念的實現方面亦優于北方。北方受禮教影響的時間長,加之北方的城市開放較晚,其經濟、思想等開放程度低于南方,造成北方人傳統觀念較重。畢竟璧聯雙姓是對傳統家庭地位的挑戰,因此在北方的接受程度略低。而南方城市開放較早,開埠通商不僅使人們開闊了眼界,解放了經濟思想,也使人們受到了西方男女平等觀念的影響。西方的紳士風度及對女性的尊重使傳統男尊女卑的觀念逐漸瓦解,男女平等觀念深入人心,同時思想開放程度的提高有利于人們接受新鮮事物,采用璧聯雙姓時受到來自家庭、社會的阻力較小,因而“璧聯雙姓”在南方接受得較快,出現得較多,而北方相對較慢,出現得較少。
計劃生育政策的改動也促使這一現象逐漸增多。1980年開始執行一對夫婦只生育一胎的計生政策,直到2000年計劃生育政策才有所放寬,且僅限于發達城市的獨生子女夫妻。政策使得這段時期中很多家庭規模急劇縮小,甚至在很多家庭中,夫妻雙方以及雙方的父母僅有一個孩子。家庭規模縮小使重心轉向獨生子女,雙方家庭的期望都寄托于唯一一個孩子,男方家庭撫養孩子為主的傳統觀念受到挑戰。為調和雙方家庭地位,密切雙方家庭的關系,加之女性受教育程度的提高,要求尊重女方地位,“璧聯雙姓”隨之產生。
另外,法律也為采用“璧聯雙姓”提供了保障。2007年公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姓名登記條例(初稿)》第二章“姓名設定”中第八條規定:公民應當隨父姓或者母姓。允許采用父母雙方姓氏。這不僅為“璧聯雙姓”的采用提供了法律依據,更是對姓名文化變化的肯定,對其普遍采用創設社會氛圍。從其作用來看,“璧聯雙姓”不僅能夠鞏固雙方家庭的密切關系,也能夠減少重名的概率,有利于國家公民姓名的統計;同時,相對于大多人的命名方式來說較新奇,容易識記。
二、名加“兒”
南方女性名字中有以“兒”字結尾的現象。其一般結構為“姓X兒”,如“蘭可兒”。X有時直接被省掉,直接以“兒”作名,如“陳兒”。這種現象在北方女性姓名中卻未見。
對于漢民族而言,姓名作為一個人的文化符號,是沒有方言地域之別的,即都需要以標準的現代漢民族共同語——普通話來表達。普通話以北京語音為標準音,以北方方言為基礎方言。在北方方言中有兩個“兒”字:一個有具體意義,如“嬰兒”“幼兒”的“兒”[ér],自成音節;另外一個沒有具體意義,如“花兒”“鳥兒”中作為后綴出現的“兒”,不能夠自成音節。北方人命名時,若以作為兒化音節出現的“兒”字命名,即以“X+兒”作名,讀名時音節不夠完整,不符合名字讀音要洪亮、大方、舒展的原則。以雙名命名比單名更為正式,“X+兒”雖然書面形式為雙名形式,但讀音實為兒化音,類單名而非單名形式,不夠正式。另外,作為實詞的“兒”,其本義為“孺子”。《說文》:“兒,孺子也。從兒,象小兒頭囟未合。”遇到“兒”,一般人馬上聯想到其現代漢語中的常義“兒子”,感覺是子女對父母的自稱,或者尊長對幼輩的稱呼。若以其為名,則感覺輩分降低,自行被辱,在北方方言區中成長,可能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和羞辱,也不符合北方女子命名的豪放粗獷、力壓男子的氣派。故在北方女性姓名當中沒有出現以“兒”為名的姓名。而南方方言中沒有兒化音現象,以“兒”為名尾,“兒”并非作為前一個字的音節補充,而是作為一個具有單獨音節的漢字出現。其表示的意義同兒化意義表“小”的情況相同,有喜愛的情感色彩,以其為名尾給人以小巧可愛的心理暗示,符合南方女孩命名講求體現女孩柔美、溫婉、嬌小氣質的普遍心理。這種命名方式較少,也是命名追求新穎性的表現。故南方女孩命名中有“兒”尾現象,且有逐漸增多的趨勢。
三、多用生僻字
我國自1952年頒布《漢字簡化方案》以來,逐步對其進行修訂補充,簡化漢字早已成為社會通用的規范字。簡化字便于書寫識記,但很多漢字原有的造字方式被改變,出現兩三個繁體字簡化為同一個簡化字的情況不易識辨,字形美感降低。因此,使用常用字來命名,極易出現重名現象。而名字作為個人文化符號,被期望能夠別出心裁,與眾不同。很多長輩出于此考慮,或為彌補自己名字的缺憾,力求標新立異,為晚輩起一個別具一格的文化符號。
追求別出心裁,一為姓氏方面的改變,如“璧聯雙姓”,一為名字的新穎。姓氏一般固定,變化的余地小,于是注意力集中于名字。名字的新穎分組合的新穎和用字的新穎。組合的新穎即雙名命名中,精心挑選常用字,并注重其組合的美感。由于用來作人名的表示美好意義的常用字有一定的范圍,重名的幾率還是較大,故轉向使用生僻字作名。
由于每個人文化水平不同,生僻字選取的標準亦不同。故以國務院辦公廳2013年6月18日印發的《通用規范漢字表》為參考標準。《通用規范漢字表》收字分三級,一級、二級均為常用字,三級字表為姓氏人名、地名、科學技術術語及文言文中出現的較通用但未進入一、二級字表的字,主要是滿足信息化時代專門領域的用字需要。由于此字表主要針對對象為各行政機關,三級字表收字并不全面,在選取生僻字時主要以一、二級未收錄的字為準,對姓名樣本的名字用字進行了篩選。
篩選結果顯示,南北方女性姓名中生僻字數量大致相當。在抽取的樣本中,南方為17字,北方為18字。用作名字的生僻字大多為現代漢語中保留的古字,如“頔”“溦”“韡”“婍”“赟”等,均為意義美好而筆畫繁多、難以辨識的古字,甚至出現以現代出現的化學元素名稱如“銣”“銥”等命名的現象。
古字如“頔”,《玉篇·頁部》釋義“好也”,《廣韻·錫韻》釋義“好貌”,以其為名寄托著長輩對晚輩的美好祝福和期盼。古人有以其為名者,如唐李商隱《唐刑部尚書致仕贈尚書右仆射太原白公墓碑銘》:“其后禮官竟以多殺不辜謚于頔為厲。”因其字不常用、不易讀且筆畫繁多,以其作名者少之又少。現代人文化水平普遍提高,追求使用古字,彰顯古樸典雅的文化氣息。且使用常用字命名已滿足不了信息時代能夠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命名要求,而以生僻字命名,正符合現代人命名追求意象美好而盡量避免重名的命名心理。以古字作名的現象也呈逐步增長的趨勢。
對比發現,在這些以生僻字作名的名字中,以“女”部字為名的,南方有3例,如“妤”“婍”“姵”,均為表現女子美好氣質的詞語,說明南方更認可并期許女孩養成溫婉柔美的女性化氣質。而北方僅有“嫚”“囡”二字,且均有對女孩子的昵稱之義,說明北方女性命名心理也在不斷開放,開始允許昵稱進入命名范圍。但生僻字的過多使用可能會對名字使用者造成一定的困擾,以生僻字為名有一定的局限性。
總之,受南北方人長期形成的社會文化、心理差異的影響,南北方女性命名心理存在一定的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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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玉英 都興宙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人文與傳媒學院31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