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弗森：有些文身一輩子都洗不去

NBA歷史上最矮的巨人

11次入選全明星陣容、4屆NBA得分王、3個賽季的搶斷王……毫無疑問，艾弗森是NBA歷史上最偉大的球員之一。他過人速度之快，甚至會造成防守的球員骨折；他用花哨的胯下運球戲耍喬丹、突破其防守跳投的鏡頭，成了永恒的經典。17年籃球職業生涯中，他場均拿下26.7分，可以排到NBA歷史上第六位，僅次于喬丹、張伯倫、詹姆斯等巨星。若將條件限制得更苛刻一點，總得分、助攻、搶斷均高于艾弗森的，NBA歷史中只有喬丹一人。

然而，即便站在榮譽的頂端，被整個生活在赤貧階層的黑人群體視作精神領袖，他卻始終無法像喬丹、科比那樣，成為人人敬仰的全民偶像。這是一個真正來源于社會底層的球員，沒有半點家庭背景，兩個父親至今還在坐牢；而他同樣背負著曾入獄的黑歷史，無法抹去。

1993年，18歲的艾弗森帶領圣地高中的籃球隊奪得了弗吉尼亞州高校間比賽的冠軍，瞬間成為當地名人。情人節之夜，一群以艾弗森為榮、來自貧民窟的黑人小孩，簇擁著他來到漢普頓保齡球館。他們興奮的歡呼聲過于喧嘩，在一群白人小孩多次勸阻無效后，“種族戰爭”無可避免地爆發了。

盡管后來錄像顯示艾弗森并未參與打斗，但他仍被以帶頭滋事的罪名判決入獄4個月。在種族歧視仍未被完全消除的美國，這起案件當時引起了一場13萬人參與的大討論，討論規模僅次于馬丁·路德·金的演講，爭論的焦點則在于：被抓的4人，包括艾弗森，全是黑人。

有20個白人稱看見艾弗森用椅子砸人，可他們對那把作為兇器的椅子有多達10種的形容。當艾弗森最終被無罪釋放時，一些白人顯然十分受挫，艾弗森從此成為種族歧視的代名詞。

也因此，當艾弗森依靠實力取得成功時，上流社會拒絕了他的申請。在他們眼中，艾弗森是“問題青年”，是十足的“Newblood”（暴發戶）——這個字眼里充滿了蔑視。一次在球場上，艾弗森被對手用肘部誤傷到嘴部，他強行咽下血水繼續比賽并最終幫球隊獲勝，球場邊VIP座位上的看客，卻只扔給他一片罵聲：猴子、暴徒、強盜……

“一切殺不死我的力量，都將使我變得更加強大。”生活造就了艾弗森目中無人、桀驁不馴的性格，他的語錄充滿與上帝較量的挑釁。但他沒能戰勝偏見：艾弗森有意繼續為聯盟效力，然而沒有球隊需要一個像他這樣用生命打球的老將，他們只需要他擔當輔助角色。他無法接受。

母親：唯一的偶像

支持艾弗森的人卻從他卑微的出身中，看到閃光點：隱忍、孝順、有擔當。并因此成為他一輩子的粉絲，永不背叛和拋棄。

母親安妮從未結過婚，她15歲生下艾弗森后不久，男友就因謀殺罪被逮捕，至今仍被羈押，只與兒子見過三次面。后來，安妮找到了新男友邁克爾·弗里曼，與他又生育了兩個女兒，新組的五口之家其樂融融。

艾弗森整個童年的回憶，都與污水、母親的眼淚和微笑有關。他們的家建在一個排污管道上，屋子里常年彌漫著無法消散的惡臭味，這使得兩個妹妹經常生病。為了減輕家庭負擔，當母親和養父外出謀生時，10歲的艾弗森經常逃課去打零工。母親知道后，對他一頓訓斥，她只希望他專心打球，“籃球是我們唯一的出路！”她還常在私底下教導艾弗森，讓他不要因為生活在這樣一個充滿槍聲、暴力、販毒、謾罵的底層社會而自暴自棄。

年幼的艾弗森不懂母親的良苦用心。他繼續逃課，直到16歲那年養父進了監獄。在一次車禍導致喪失勞動力后，為了維持家庭開銷，弗里曼開始販毒——他至今仍被關在牢中。

重擔一下落到母親身上，她每天工作18個小時，打字、洗衣服、修電路、當司機……這時艾弗森才明白養家不易，自己逃課掙的那點零錢完全是杯水車薪。

當有一天，母親帶著那雙花去一年積蓄的喬丹球鞋去學校看望艾弗森時，艾弗森抱著那雙鞋，把頭低到胸膛，哽咽得說不出一句話。他不敢看母親，對過往的自己充滿自責。他將那一時期灰頭土臉、衣衫襤褸的母親形象，永遠刻在了心里，并暗下決心一定要出人頭地，讓家人擺脫貧窮。

成名后，他告訴媒體：“我不崇拜任何明星，我只崇拜我的母親。”他也從沒忘記坐牢的養父，并始終為他驕傲：“他沒有搶劫任何人，他僅僅是竭盡全力喂養他的家庭。”成為NBA選秀狀元時，他曾到監獄去看弗里曼。當發現弗里曼的衣服和鞋都破爛不堪時，他立刻將自己的新球鞋交給了他。那天光著腳回家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與母親抱頭痛哭。

對21歲就成名的他來說，成功還是來得太遲。

朋友：力量的源泉

作為巨星，艾弗森最讓球迷覺得不可思議卻無比感動的一點是：他從不忘本。“無論我去哪里，所有人都可以跟著我；無論我吃什么，所有人都一起吃。”當年，艾弗森一進入NBA，就對他那近200多人的親友團許下這個承諾。

這些親友，全都出身赤貧，一些是養父、生父、妻子那邊的親戚，另一些是與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和他們在一起我就不會孤單，這也是我打球獲勝的力量源泉。”

外界稱這群朋友為“社會垃圾”，認為他們將毀掉艾弗森的前程。艾弗森嗤之以鼻：“當我坐牢時，只有他們來探望我，而那些裝作和我很熟的人呢？就會寫些狗屁文章，其實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們。”

他記得自己在監獄的每個日子。每個入獄的新人都有一個特別的“加盟儀式”，一堆犯人圍著艾弗森往他身上扔各種各樣的臟東西。他并未像其他新犯人那樣尖叫或求饒，眼里除了怒火沒有別的。現實的殘酷讓他意識到，只有來自同一個種族的黑人同胞，才與他站在同一個位置，他們有著相同的文化背景，面臨同樣的生存難題；在他坐牢時，是這些街頭朋友無私地接濟了他的家庭，讓母親順利度過人生最灰暗的日子。

那次牢獄之災鍛造了艾弗森的堅韌，也讓他與自己那群窮朋友變得更加緊密。

他對他們的仗義無以復加，給他們買房子、汽車，甚至幫30他們還債。無論什么時候，只要他們來費城，他從不讓他們住酒店，寧可把豪宅淪落為免費客棧。

“看看他們，我就相信這世界上還有忠誠和友誼。”后來，艾弗森的包里總備著一兩萬美元，以便隨時接濟那些向他伸手的朋友。這些人是他奮斗的動力，幫助他們，讓他感受到快樂和一種責任。

前妻：生活的意義

艾弗森對家人、朋友無比柔情，卻將最頑劣的一面呈現給前妻。

塔瓦娜自高中時期便跟著艾弗森，她為他生育了5個子女，如今最大的已19歲，最小的才5歲。她愛的從不是艾弗森的錢財。結婚時，艾弗森還未成名，婚禮當天，她只點了一份價值10美元的嫩肉通心粉作為慶賀。當艾弗森成名后，她一直默默打理好家庭，從不接受媒體采訪，即使遭受家暴，也努力維護丈夫的公眾形象。

2002年夏天，一場激烈的爭吵后，塔瓦娜被艾弗森裸身趕出家門，住進一家酒店“避難”。見妻子遲遲沒有回家，艾弗森懷疑她可能躲在表弟那兒，持槍闖進表弟公寓，隨后被警方逮捕。關押11個小時、交了2萬美金保釋金后，艾弗森被釋放。

受了委屈的塔瓦娜卻替深陷丑聞的丈夫開脫：“人們不知道他是個多好的父親和丈夫，他愛他的家人和朋友，對他們極其忠誠，他會犯錯，可他也會吸取教訓。”

但艾弗森激烈的個性最終傷透了塔瓦娜的心。2010年她提出離婚，但接下來3年的離婚官司，她都因為艾弗森拒付孩子的贍養費一直與其糾纏不清。夫妻倆對簿公堂時，艾弗森甚至無賴地當眾翻出兩個褲兜，“我現在沒錢，甚至連一個漢堡包都買不起了。”下了法庭，心軟的塔瓦娜反倒給了艾弗森61美元。

也是在那時，職業生涯總薪金達到了1.5億美元的艾弗森被頻傳“破產”的消息。他不承認自己瀕臨破產，“有這么多錢我都能破產的話，真是蠢到家了。”拒付贍養費，不過是因為他相信自己會和塔瓦娜復合。

2013年2月，他們的婚姻仍無可挽回地破裂了。正式離婚那天，艾弗森落魄離場，帶著深深的自責和后悔。在母親再嫁、自己獨自闖蕩聯盟賽后，塔瓦娜一直是他生活的全部，“人們以為我之所以活著，是為了成為阿倫·艾弗森，可我活著，只是為了塔瓦娜和5個孩子。”

他手指上“TI”（塔瓦娜名字的縮寫）的文身，至今沒有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