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船政學堂培養出了中國的第一批近代海軍軍官和第一批工程技術人才,前后兩學堂共畢業學生629名,成為了中國近代海軍和近代工業的骨干中堅。
1866年年末,福建船政學堂的前身“求是堂藝局”開始在福州城內張榜招生。
那一年的春天,尚在跟隨塾師苦讀《四書》《五經》的嚴復剛剛秉承父母之命與王氏之女成婚,而到8月,嚴復的醫生父親卻因搶救霍亂病人感染突然死去,家境一落千丈,時年嚴復14歲。多年以后,當名滿天下的嚴復在回憶自己少年時的困頓時,這樣寫道:“我生十四齡,阿父即見背。家貧有質券,賻錢不充債。……門戶支已難,往往遭無賴。五更寡婦哭,聞者墮心肺。”
在首批投考求是堂藝局的考生中,大多都是如嚴復一樣的福州家境貧寒之士,藝局不但包食宿而且每月發放4兩銀子以供家用,出于生計的考慮,這些窮人家的孩子投考藝局以求出路。學生中,也有一些接觸過西洋文明的開明之士,他們大多來自廣東,粗通英文或是華僑子弟。例如廣東番禺人鄧世昌此前已多次隨父親前往上海,見過歐洲先進輪船;而廣東人呂翰此時也已畢業于上海英華學院。另有少數幾人出身于開明的官僚家庭。而當時一般的讀書士子,皆以應科舉考功名為正業,對于求是堂藝局這樣學習造船與駕駛的科技學校不屑一顧,更視航海為畏途。
入學考試的題目之一是以“大孝終身慕父母論”作文一篇,適逢父喪的嚴復寫得聲情并茂,而代替左宗棠接管船政局的沈葆楨恰好也蒙喪母之痛,感同身受,將嚴復點為第一名錄取。入學后,因位于馬尾的船政學堂并未建好,嚴復和他的百余位同學借福州城內定光寺開課。于1867年夏,全部搬遷至馬尾,這時藝局已分為“英語學校”和“法語學校”,而后逐漸演變為以包括造船專業、設計專業和學徒班的法文前學堂和以英文授課專授駕駛、輪機技能的后學堂。魏瀚、鄧清廉等為前學堂學生,而嚴復、劉步蟾等則為后學堂駕駛專業。
“福州船政局建在昔日里的一篇沼澤地填成的平地上,遠遠看去,就像一個英國制造業的村莊,這里也有外國人居住的小洋房;遠處的船塢,高大的煙囪,一排排廠房,從那里傳來的叮當作響的汽錘聲和機器的陣陣轟鳴。”游歷遠東的英國人約翰湯姆森后來這樣描述馬尾船政學堂。
授課全用英法文原版書,語言首先是嚴復們最大的障礙,然而根據一位參觀過船政學堂的法國工程師的記錄,他們顯然非常用功。“我看到一些年輕人只上了4天課,就顯示出他們的極為敏捷的智力,8天以后,他們流利地拼讀各種單詞,在石板上寫出所有的字母。無疑,6個星期以后,他們都會拼讀,有好些人還將會寫。”英語教師嘉樂爾也稱贊自己的學生說:“這些年輕人的資質和勤勉的結果,應該對他們同胞的冷淡態度起到酵母般的影響。”
學堂的規章制度異常嚴格,1867年11月到職的嘉樂爾曾提出“從7月中旬一直到8月中旬,學生有一個月假期”,但并未被沈葆楨采用,學校的假期仍遵循左宗棠關于春節、端午、中秋放假的規定,并另有婚假和喪假。嚴格的淘汰制度也是嚴復等學生有所成就的原因之一。章程規定,連考三次三等者退學。藝局開辦之初,共有學生300余人,但到1874年,學生已然不到200人。
1876年4月,英國戰艦田鳧號抵達福州,海軍軍官壽爾參觀了馬尾的船政學堂。他看到了大約50多個學生,第一班在做代數作業,簡單的方程式,第二班正在一位本校培養出來的老師的指導下,研習歐幾里德幾何學,都是英語授課。他翻閱了幾本學生的筆記,“他們的整潔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壽爾認為這些學生的智力和西方學生不相上下,“不過在其它各方面則遠不如后者”。下課之后,這些學生只是各處走走發呆,或是做他們的功課,從來不運動,而且也不懂得娛樂。
除日常授課外,學生還需上艦出海實習。1871年,在嚴復、劉步蟾、林泰曾等18人與前學堂部分學生登上“建威”艦,由洋教習帶領往南洋出海實習之前,23個學生聯合署名給他們敬重的英語教師嘉樂爾寫了一封告別信:“從今而后,我們要去對付颶風,控制狂浪,窺測日星的行動,了解暴風的規律,勘查海島,調查巖石的性質。我們從老師所學到的一切,在日后生活的經驗中將被證實為真確。這樣地,最可怕的困難成為平易,最險惡的情況成為靜謐……我們的愛國心將不減少,我們的離去,老師,將為你所喜悅和贊許……
“船政學堂”的辦學經驗值得后人借鑒。比如:它的辦學思想十分明確,敢于求新求實。左宗棠在籌辦學堂之初,就確立了“茲局之設,所重在學造西洋機器以成輪船,俾中國相授受,為永遠之利”。他認為學習西方先進科學技術是“不得不師其長以制之”。不久,接任的沈葆楨也反復地強調教育的重要性。“船政學堂”在教學上十分注重求新與實踐,以新知識來教育學生,還做到與實際訓練相結合,學以致用,使學生盡快成為有用之材;在管理上則嚴格執行淘汰制,對“性惰懶不肯勤學,或資質魯鈍于學難期心得者,均隨時剔退”,使畢業生不乏高才。如1886年入學的造船、駕駛兩班的學生原有105名,到畢業時僅剩53名,可見其淘汰率非常之高。但對優秀學生的獎勵卻是非常的分明,曾先后派出4批品學兼優的學生出國深造,汲取新知,以求歸國后促進中國科學技術的更快發展。
“船政學堂”的優良傳統值得發揚光大。由于船政學堂敢于沖破長期以來封建科舉重功名輕技藝的教育模式,以明確的辦學思想、嚴格的管理制度、扎實的專業知識教學,堅持學用結合的實踐訓練,以及在教育上師夷之長技而又不全盤西化的措施,培養學生成為有民族自強心,有真才實學的專門人才。故在國家危難時刻,能有大多數的學生敢于挺身而出,愛國思想相當濃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