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過就是好日子

上周末，是我和妻子結婚十周年的紀念日。錫婚之喜，自然要小酌幾杯，以示慶賀。燭光搖曳中，夫妻對面而坐，不由得觸景生情起來。

如果說婚姻真有“七年之癢”一說，那癢過之后，我以為就應該是“十年有悟”了。十年，在人的一生中也許算不上太長，但放在一個人的婚姻里，那就委實不短了。望著眼前這個與我雖無血緣之親，卻是我生命中離我最近的女人，光陰之刀，已然在她臉上刻下歲月的痕跡。想到自己雖已人到中年，卻功未成名也未就，一家三口依然蝸居在幾十平米的小房子里，過著粗茶淡飯的日子。禁不住心頭一酸，眼里就網了淚。

“老婆，說來真是慚愧，你跟我都十年了，人生中最好的一段年華已經過去，可我卻還是未能讓你和孩子過上幸福的好日子。”

“何出此言啊？你以為好日子應該什么樣哪？”見我突發傷感，妻子反問道。

我猛喝了一大口酒，說：“房子起碼再大點，存款至少幾十萬，上下班不再擠公交，孩子入讀好學校，還有，你再買化妝品也不必非要等到人家搞促銷……”

我一口氣羅列出一大堆，還要往下說，卻被妻子一個暫停的手勢給打斷了。她說：“記得我剛剛嫁給你時，有一次回娘家看我奶奶，臨別時，奶奶很是不舍的眼神看著我，我以為奶奶擔心我會跟著你受苦，便安慰她‘奶奶您放心，我們一定好好工作，多賺錢，用不了幾年，我們就會買上大房子過上好日子的’。而奶奶卻笑了，然后對我說‘傻孩子，這日子呀本沒有什么好壞之分，只有好過和歹過，記住，兩口子只要好好過，就是好日子。’當年因為年輕，又是剛剛結婚，對奶奶的話并不是太在意，如今十年過去，才漸漸領會了奶奶話里的禪機。我們有緣牽手十年，一路走來，雖然也有過分歧，爭吵，甚至冷戰，但我們的生活目標卻始終保持一致，而這個‘一致’就是好好過的最好體現。至于你說的那些，房子不大，存款不多，我只關注‘咱有’而不太在意它的大小與多少；還有上下班擠公交，兒子上普通學校，我們原本就是普通人家呀，普通人家過普通的生活，有何不妥？還有化妝品，打折的時候不買，非去買貴的，那不是糟蹋錢嗎？這與有錢沒錢沒啥關系，這是生活態度問題。往小了說是節省，往大了說那就是智慧。所以，我感覺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有滋有味的，有滋味就是好日子呀！”

妻子一番話，直說的我心里熱乎乎的，還有點酸，更讓我刮目相看。沒想到平日不善言談的她，居然對生活有著如此“高深莫測”的感悟。我驀然記起，這個身材嬌小的女人自從跟了我，先是背井離鄉和我一起漂泊，隨后就是不停地換著租房，過了幾年居無定所的日子，后來總算傾其所有，購置了這套小房子，卻讓她足足三年沒舍得添置一件新衣服。這期間，我遭遇過朋友欺騙，事業低谷，甚至職場危機，可是卻從未見她沖我掉過臉子更不曾有過絲毫的疏遠。而且最讓我欣慰的是，不管是住在什么樣的房子里，她都能因地制宜地將小家布置得整潔又不失情調，那陣子她常愛說的一句話就是“房子是租來的，但日子卻是自己的，所以我要把每一個日子都打理得活色生香”。還有我業余時間喜歡寫點東西，每每收到樣刊和稿費，她都要孩子般歡呼雀躍一番，然后迫不及待地翻開，仔細閱讀。我原先一直以為她那是為了滿足我的虛榮心而故意“秀”給我看的，如今才終于明白，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秀”，而完全是發自她內心的欣喜的自然流露。我想那應該是對自己的生活狀況十分滿意，而且充滿信心和興趣后才會有的一種流露吧！

日子本無好壞之分，只有好過和歹過，既然牽手為夫妻，就應該心往一處想，勁兒往一處使，男的不要太得瑟，女的也不要太作，如此齊心協力地好好過，無疑就是好日子。感謝妻子，讓我在錫婚之年，有了對婚姻乃至整個人生如此通透的感悟。

摘自《黃河黃土黃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