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鵬修推薦:小詩在1月刊寫過一篇《女神病》,這次的《女漢子病》大概可以算作姊妹篇。她一直在努力地描繪某一類人的生活,他們或許平庸,或許毛病重重,他們不完美卻依然有被人喜愛的資格。這次的主角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女漢子,獨立與平等是她的生活準則,可是,別忘了,女漢子的內心都住著一個小姑娘。
1
阿湯是我的第一任室友,我倆曾經合租了一個兩室一廳的房子,準確說,是我租了一個房子,分租了一個次臥給他,因為我霸占了整個客廳。
我大二的時候就搬出去住了,小小的宿舍容不下我的事業 ,準確說來,是我跟嬌嗔各異的室友處不來,便以開淘寶店寢室堆不下貨為由,淡出是非圈,搬離了寢室。
怎么個處不來?請允許我簡單介紹一下我的三位室友:室友A平常在寢室有輕輕松松能給飲水機換桶水的臂力,在男生面前飲料瓶都扭不開,在純女生的環境下她還比較正常,男生出現她便會一秒鐘變軟妹;室友B家境一般,卻衣服、鞋子特別多,她吃得像乞丐,穿得像女王,不參加任何可能花錢的活動,為的就是每天一套可以一個月不重復的漂亮衣服;室友C不拍照會死,擺拍按快門無數次,選出一張好的照片,美圖秀秀十分鐘,發到社交網絡還得附上一句“朋友偷拍我的囧照”……她們令人發指的惡劣行徑遠遠不止這些,我必須逃離這樣一個空氣都矯情的環境。
再說到我租的房子,條件還算不錯,離學校近、樓層低、價格合適,只是最小的戶型也是兩室一廳,我只好硬著頭皮租下,然后在網上誠招室友。
2
看到網絡上的各種合租信息,覺得真好玩,所有的女生求合租都會注明“限女生,正當職業”,甚至有的還提出類似“文科”“會做飯”等無厘頭要求,可是男生的求租就簡單多了,“男女不限,價格面議”一句話搞定。為了表示我的女漢子立場,我的求租信息沒限男女,本來就完全沒這個必要啊,女漢子是沒有性別的。第一個聯系我的就是阿湯。我爽快地答應了他,說你隨時可以搬過來,他卻顧慮很多的問東問西,要看看房再決定。
看就看唄,第二天他就找上門來了。他本人沒我想象的那么慫,不算矮,不算丑,窮不窮我就不清楚了。他今年剛從某工科學校畢業,學的是類似搬磚的建筑專業,現在在附近實習,我很想問哪個工地,怕他拿磚拍我,便作罷。
果不其然,他被我客廳堆的貨嚇到了,一副自助餐吃撐的表情愣在門口,那時我正忙著應付十萬個為什么的糾結買家,無暇搭理他,讓他自己隨便參觀。他一臉嫌棄地,艱難尋找著走向臥室的落腳點,很快就參觀完了,看他表情似乎正要婉拒我。
我趕忙拋出誘人條件“我東西是多了些,我可以出三分之二的房租,你考慮一下。”
他收起略嫌棄的表情,幾乎不思考地答應了我,并于當天下午就搬進來了。他的舉動立刻讓我對之前不矮不丑后面不窮的猜測打消。
他東西很少,一個箱子和一包被子,上樓的時候我給他搭了把手,他說妹子你力氣挺大,我說嗯,快遞哥也這么說。
每次快遞哥上門取貨時,我都盡量讓他們不用上兩次樓梯,幫忙一起分擔些包裹,他們總夸我力氣大,是條漢子。每天傍晚都有好幾個男人開著車在樓下等我,真的,不信看我的通話記錄,“圓通小劉”“申通王哥”……這些就是我的男人們。
不過,既然住進來了,雖然我是條女漢子,好歹也男女有別,有些話還是要說在前頭,“你可以帶女朋友回來住,但請你們動靜小些,這是對我的尊重;你可以玩游戲,但請你敲擊鍵盤別太大聲,別怪叫,還記得戴好耳機;你可以晚歸,請一定記得帶鑰匙,我每晚應付淘寶顧客到很晚,好不容易睡下,絕對不會起來給你開門的。”
“哦,都不是問題,我沒有女朋友,不會玩游戲,沒有夜生活。”
就這樣,我和我的三無室友阿湯,開始了和諧的“同居”生活。他真的屬于那種作息很規律,生活簡樸作風檢點,不抽煙不喝酒沒有怪癖好的人。作為男人,他也許有些無趣,可作為像空氣一樣存在,又能跟我分擔房費的室友,我必須給他打100分!
3
我平常基本是吃盒飯,這樣能保證我最大時間限度淘寶在線,阿湯單位有工作餐,不用自己操心。我們偶爾一起外出改善伙食,晚上忙累了一起去吃點燒烤。周末,我總蠱惑他一起去吃自助餐,我喜歡吃自助餐,可從不一個人去吃,因為一個人面前一堆盤子有些丟臉,也怕一個人吃撐了回不了家。
我這人,許多事都喜歡分得清清楚楚,只是一起吃飯,我又不是你的誰,只是個飯友關系,買單必然是各付各的,你用不上為了所謂的面子非搶著付錢,男人活得多累啊。
就這樣,我每次都會當著服務員的面,掏出一半的飯錢,哪怕5毛我都不會少他的。阿湯前幾次都執意要自己出,后來拗不過我,也只能作罷,但明顯看得出,他對此并不爽快。
又是一個熬夜招待淘寶顧客的夜晚,肚子好餓,“阿湯,一起去吃燒烤不?”我對著臥室喊,我知道他還沒睡,門縫里還透著燈光,他大概還在畫建筑圖紙,沒回我。我加大分貝地把話重復了一次。“不去。”他斬釘截鐵。他這種軟綿綿的性格,好少拒絕別人的,莫非是因為AA制讓他在服務員面前丟臉,他不開心了?
“哎,阿湯,去啦,這樣好不好,在那里你先出錢,回來我再跟你A。”
“我雖然窮,但也不是個摳門的人,你為何次次把賬算這么清楚?”
“沒有針對你啊,我對每個人都這樣,我覺得男女平等啊,為什么一定要男生買單,別說你只是我的合租室友,哪怕你是我男朋友,我也會跟你算清楚的。我又不是沒有收入,干嗎要做吃軟飯的,這樣自立自強,我覺得很好啊,才看不慣那些老花男人錢的女生……”
我就這樣隔著門,跟他絮叨叨說了一堆,都懷疑他已經睡著了。過了一會兒,門里才出來一句話:“天天說別人女神病的女生,自己往往有女漢子病,難怪你一直找不到男朋友。”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我,我起身拿了件外套,“哐”的一聲關門出去,不吃拉倒,我自己去。
4
在夜宵攤坐下,越想越氣,拿起菜單一陣亂點,點的燒烤價錢我在淘寶前熬兩個整滿夜也賺不來,管他呢,心情不好的時候,就要對自己的胃好一些。
搞不懂那些為了瘦為了美不吃不喝的人,心情好要吃好的慶祝,心情不好要對自己的胃好一點,有美食可以吃,還有什么不愉快的。
夜宵攤老板一改往日愛理不理的態度,果真是勢利眼,她大概以為我撿到錢了。菜上齊后,我開始后悔了,真的是太多了,這又不是自助餐,為什么要跟自己口袋里的錢過不去?出于省錢打算,又覺得一個人吃起來凄涼。我拿出手機,厚著臉皮撥通了阿湯的電話。
他說不餓,在忙。這人真是奇怪,女孩主動給臺階下,還擺出愛理不理的樣子,也難怪他沒有女朋友。這個時候我也許應該很有骨氣地掛掉電話,可是看著一桌即將浪費的我,很沒出息地再次邀請他,這次我的理由很充分,“你來救一下我吧,我出門太急,沒帶錢包。”
他果然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送來了錢,并且幫我消滅了食物,他簡直是個移動的餿水桶。這一次,我沒有提出要AA,給他留些面子,他很爽快地付了錢,走的時候,老板還揮手告別,說著帥哥美女走好,下次再來。哎,我這種人,也就只有在消費的時候,才會被叫做美女,不過,不得不承認一個公認,那就是,所有的男人,掏腰包的樣子都很帥。
5
那餐夜宵吃了阿湯好幾百大洋,我心里過意不去,可是AA的事他很在意的,又不好塞錢給他,我想了想,想出個法子。
天冷了,感覺他弱不禁風的,給他買了身保暖內衣,以去送溫暖之名行還錢之實。他倒也沒多想,道了謝就拆開衣服拿去洗了,真是一點也不客氣啊。
后來,在共同吃飯這件事上,我們變得默契,吃飯都歸他付錢,而添置家用的一些公共用品,都是我主動攬著來買,兩個人就像過家家一樣,還算和睦。
這一天,他接到家里電話,開始焦躁不安。我問怎么了。
“我媽要來北京看我。”
“哦,來就來唄,怎么了?”
“可她不知道我的室友是個女生。”
“沒事啊,都說我是女漢子了嘛,你告訴她就行了,沒多大事兒的。”
“不不,你不理解,我媽是老實的農家人,她會覺得男女住一起是一件很大的事,我想去同事合租的房子里呆幾天應付老媽,你能不能配合一下?”
“你搬走,要我配合什么啊?要幫忙搬行李下樓嗎?沒問題的。”
“不是,我就是想,能不能換個人來住我的房間?因為同事合租的房子沒有空房了,到時候我媽來了,我跟一個同事住一間,我媽住一間,而多出來的那個同事,讓他來這里住我的房間,也就是給你換個室友,就幾天,他人不錯,相處下來應該沒問題的。”
聽他言真意切的,我也就答應了。隔天早上,他就領著同事來了,他同事的裝扮跟他有點像,我調侃起來,“嘿嘿,果然是,高富帥各有不同,屌絲男大多相似啊。”阿湯憨憨地笑了起來,他的同事卻尷尬得滿臉黑線,大概,阿湯已經習慣了我的戲謔,而別人,對這么直白的評價會有些接受不了吧。
男生就是男生,沒啥行李,一個電腦包一點衣服就是全部家當。這個哥們兒感覺還沒長大,羞澀,愛網游,白天西裝革履上班,回來換上寬松大褲衩就開始悶在房里玩游戲,跟我幾乎沒交流,以至于我現在早已忘記他的名字。
這倒讓我有些想念阿湯。三天后,阿湯終于被換回來了,他問我沒他習慣不,我說“你又不給我洗襪子,有啥習慣不習慣的。”
6
在幾個月的相處后,我成功地把阿湯忽悠成我的二號客服和搬貨馬仔。有時候,他下班早,幫我搬貨下樓,有時候我不在電腦前,淘寶消息一響,他也趕緊幫我,“親,在的,有什么需要嗎?”像模像樣地接客。當然,他做的一切都是零報酬的,我要的必須是只干活不吃飯的那種朋友,哈哈。
我們有時也一起看看電視,還記得在看到一則當地血庫告急的新聞后,我倆不約而同地提出要去獻血。我熱血沸騰跑到房里翻出了我的獻血本,說現在就出門吧,快拿上你的獻血本,他說我沒有獻血本哦,現在先別走,一定要吃完午飯再去。
“為什么啊?”
“因為……我之前沒獻過,體重不合格,我一百斤還差一點,中午多吃些,就夠了。”
“不是吧你,一個大老爺們兒還沒一百斤,我都有了!”
果不其然的,我們中午去吃了自助餐,阿湯吃成了孕婦出來,我扶著他,好怕他走到獻血車之前吐了,那樣就前功盡棄了。可是,我們居然也忘記一件很常識的事情,獻血車前根本沒有體重秤啊,只是稍微目測合格就可以了,哈哈,阿湯個大笨蛋。
在填寫表格的時候,阿湯瞄了瞄我填的,看到我剛剛在病史一欄填的“無”,他笑了笑,“別隱瞞了,你不是有女漢子病嗎?你此處應該寫,女漢子病,已放棄治療,哈哈!”
“死去吧你,你撐飽了才有一百斤的事實,需要我供出來嗎?”
一旁的護士聽到我倆的對話,捂著嘴笑了。
獻完血,護士讓我們挑點紀念品,我笑嘻嘻地掏出小本子,說:“我喜歡那個手表,那個需要獻血兩次才可以拿,現在終于集滿兩朵小紅花來召喚神龍了,嘿嘿。”
阿湯對我的幼稚行徑表示不可理解,戲謔我說,“為了個手表,獻這么多血,你真是。”
“怎么啦?我樂意,我們女生每個月都獻血的,習慣了。”
阿湯對我徹底無語。
回到家,上了三樓后,阿湯挺正常,我開始有點不舒服,阿湯扶我到房里躺著,在我迷迷糊糊要睡著時,隱約感覺到他出門了。等我醒來,屋里有香味,循著香味找去,從來沒用過的廚房的燉鍋里,居然燉著雞湯,天啊,阿湯居然會煲湯。
他笑笑說,小意思啦,不看人家姓什么。
我倆一餐干掉了整只雞,摸著肚子飽飽地看著電視,我的心里和胃里都是滿的。
不久后的一天,阿湯神秘兮兮地告訴我一個好消息,單位給他分房了,80多平呢,他長舒一口氣,“終于在北京站住腳了。”
我卻高興不起來,想到曾經吃一個鍋的人,現在人家突然成了京城的有房一族,我瞬間覺得我們階級差距太大,不能再一起玩耍了。
阿湯也沒有任何煽情,大概在他眼里,女漢子是不需要煽情的。第二天,我送走了阿湯,我說需要送到新家嗎,他說不用,目送下樓就足夠了。
我繼續登錄從前的網站,把當時發布的租房信息再找出來,復制著又發了一遍,然后看著空蕩的原本是阿湯的房間,發起了呆。
阿湯治好了一點我的女漢子病,在我覺得生活也需要人幫助的時候,他又離開了我的生活,有一點過分呢。
7
我的第二任室友,叫大冰,是某個沿海大城市來的富二代,我沒開玩笑,真是個富二代,他說他獨闖北京是想不靠家業靠自己雙手來收獲。可觀察他的種種,我覺得他頂多只是想過過我這種貧民的生活,然后再利用父輩的家業從我這走出去,搖身一變成為貧民窟的百萬富翁的調皮公子哥兒。
大冰沒有什么擅長的技能,學歷也不是很拿得出手,卻有著一堆天花亂墜的想法,一起步就想進大的策劃公司,投了無數簡歷,全部石沉大海,后來困于空閑,靠著長得還不錯,在一家不知名公司賣起了保險。我說你真甘心干這個?他說我體驗生活呢。公子哥兒就是好,但凡做了掉價的事情,都可以用“我希望世界和平”的口氣說上一句為了體驗生活。
上班第一天,大冰出門前問我他的打扮合不合理。我瞅了瞅,覺得有些怪,似乎太正式了,你個賣保險的,穿這么高端干嗎?我告訴你,賣保險的就別打領帶。他問為什么,我說不知道,印象中他們都不打領帶,大致是,每天上躥下跳地跑業務,領帶會勒著熱。我隨意的調侃讓他居然真的把領帶卸下來,然后一身亮閃閃地出門了。
晚上回來時,一副不開心的樣子,一猜就知道業務差,還是裝模作樣地關心了他一下。原來是工作遭到了同事排擠,因為他不僅業務一竅不通沒耐心,而且穿的西裝是世界名牌,比客戶的衣服還好,讓客戶渾身不自在。看著沮喪的他,我說沒事,我來幫你。當天晚上我就帶他去逛了當地有名的殺價市場,就是外套開價1200,最后80買回家的那種,我帶著他從頭到腳捯飭了一身,斥了二百巨資。
第二天他好不情愿地穿著他自我感覺很掉價的新衣服出門了,果不其然,他的職場因為穿對了衣服而順利許多。可是,即便工作變得順利,在十幾天后,他還是辭去了工作,他說沒意思,這跟他想的不一樣。我問接下來干嗎,他說,突然好想回家,然后他就上網買了機票,隔天回家。
跟我合租的話,我是很隨意,任何合同也不簽,也不要押金,每個月的開始給錢就行,他只住了一個月零幾天就走了,他離開的時候,已經交好了下個月的房租,我說我退些給你吧,他說不用,沒多少,你留著吧,你掙錢不容易。就這樣他走了,走的時候頭也沒回,我告訴他怎樣轉地鐵再轉機場大巴,他說,好麻煩哦,我打車好了。
他走了,即便北京之行一無所獲,他依然帶著笑,因為他想體驗的平民生活體驗到了,可以放在社交網絡上的勵志北漂也有了,周圍人對富二代自我探索的褒獎還有家人對他懂事了的贊許都足夠了,盡管,他賣出的幾份小保險,也只夠他一天的飯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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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任室友,我連名字都記不起了,因為他住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他因為跟女友分手而搬出原來的住所,不多久又因為跟女友復合而搬回去,由于只住了幾天,我一分錢沒收他的,畢竟,相愛的人再聚首,總歸是要祝福的。我說,這幾天的房租,當是你們以后結婚我隨的禮好了。
第四任是個看著三十多歲,實際二十六歲的大叔哥哥,家里有老婆有孩子,帶著“北京工作”的光環其實過著搬磚一般的苦生活,他同樣沒有住滿一個月,他天天跟我探討到底是當雞頭還是當鳳尾的老掉牙的工作話題,我說鳳尾的各種好,他說著雞頭的優勢清單,最終他搬走了,是的,他選擇回小城市去做雞頭。我沒再表態,不為什么,我不愛吃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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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任終于來了個女生,她的行李很多,我勉強地分了一點客廳的位置給她,她的到來,讓我想起,哦,原來我也是個女的這件事情。
姑娘叫惠子,已經工作兩年了,可居然還小我半歲,她是職業高中畢業,學的是美容美發,在附近的某家小化妝品店上班,是個導購。雖然惠子比我小,可看我還是個學生,并沒有對我太客氣,更別說叫個姐姐了,從來是直呼我的姓名。她之所以選擇跟我合租,只是因為我是網上她看到的信息中,唯一一個寫著男女不限的女租客,覺得我會是個可以保護她的女漢子,事實上,我的確是這樣的。
別看惠子年紀小,卻深諳事故,打起電話來您啊您的一套套,哪怕是編寫一條短信,她都要從頭到尾讀兩遍再發送,對待上司甚至對待同事,她都像黛玉進賈府似的,不敢說錯一句話走錯一步路。我說,你這樣活著好累哦,惠子語重心長地告訴我,她的工作環境幾乎全是女的,女的心眼多,容易出亂子。她工作上的不如意,只跟家人或者我嘮一點,從來不跟同事交流,因為我們這些人是她工作圈的絕緣體,同事間人前微笑人后吐槽的事被傳出去的話會出大事的,畢竟壞話會長腳,還跑著跑著穿上外套。
有一天,惠子說要在我的貨物里面借件漂亮外套去參加某個重要活動,我沒多想,答應了,說你小心著點別弄臟,吊牌藏衣服里別拆,她也痛快同意。我本以為這只是個舉手之勞的幫忙,可是接下來的事情讓我略微不爽,她開始肆虐地把我的用來賣的新衣服穿出門,穿了一天半天的又給我塞回去,她說沒事的,我沒有弄臟啊,她很圓滑地在我生氣前夸了我一句,有你這樣的室友真好,又大方又會挑衣服,讓我穿漂亮衣服出門還不用花錢,嘿嘿。
她的“嘿嘿”讓我感到毛骨悚然,我感覺她這會是個無底洞,而且,從買家的角度出發,我才不要買別人穿過的衣服。
不僅如此,惠子還有各種貪便宜的壞習慣,諸如不打招呼地喝我冰箱里的飲料,擠我衛生間的牙膏,雖然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但足見一個人的人品。越發覺得我只適合跟男性合租,男人比較豪爽,不會動這些小心眼兒,更或者說,男生沒頭沒腦,他們犯的一些小錯誤,會讓我比較容易原諒。
我無法忍受了,我得讓她離開。可我無法直說,她的小毛病似乎也不足以成為當面趕她出去的理由,我無比沮喪,找阿湯聊了聊。
阿湯說,“這好辦啊,找個讓她可以接受的理由讓她走啊。比如,找個人扮演一下你的男朋友,就說男朋友要搬過來一起住,而男朋友獨立工作的原因,他需要一個單獨的房間,這樣的理由應該說的過去。她要是還不愿意,你可以把當月房租退給她。”
我覺得這辦法還不錯,阿湯便理所應當地扮演了這個男朋友的角色,并成功將惠子請走。她也沒有提出退房租之類的要求,出于愧疚,我從我的貨物里,挑出兩件衣服送她,并將她的大包小包幫忙搬到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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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惠子的那晚,我一個人坐在客廳里,突然覺得好空蕩好苦悶,我抬頭看了看這簡單的小房子,我的租客來來走走,只有我像士兵一樣駐守這里,再沒有一個室友能像阿湯那樣讓人如意,短期內,也不想再接觸新的同伴了。就一個人住著吧,反正進進出出的,房租都沒收到什么,還不如一個人住得自在。
突然好想給阿湯打電話,他會不會像我半夜接到電話的狀態一樣,罵人神經病呢?不管了,我撥通了他的號碼。
接通了,電話那頭他的聲音沒有聽出不耐煩的意味,他問我是不是怕,我說不會啊,女漢子不會怕黑的,只是室友進進出出,都沒有人像你一樣不讓人討厭。他笑了,說時間也不是很晚,出門吃宵夜吧,他請客。我滿口答應,問哪里見面,他說讓我在家里等,他打車過來,女孩子半夜一個人出門不安全。
這句話讓我覺得好暖心,自己終于被當做女孩子了,掛了電話,我安心地在客廳里等待著,也許是太安心了,不留神就睡著了,直到被阿湯的敲門聲吵醒。見到睡眼蒙眬精神恍惚的我,他問可以出門了嗎。可此時的我,一心只想睡覺,哪里也不想去,我說不去吃宵夜了,我要睡覺,只想睡覺。
他無奈地看著我,說好吧,那我走了,他轉身要走的時候,我叫住了他,“好久沒一個人住整間屋子了,你留下來吧,給你找干凈的被單,你還睡以前的房間。”阿湯同意了。
我瞌睡懵懂的從柜子里拿出床單,鋪床的時候,一不小心,就倒在床上睡著了,何止是睡著,簡直是不省人事。
早上醒來,覺得脖子疼,因為我是趴著睡的,我拍打著脖子走向洗手間,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阿湯縮在沙發上睡著了,姿勢扭曲,一看就讓人覺得睡的不舒服。我把他叫醒,問為啥在這睡。
他說:“你昨晚又沒喝酒,怎么一副什么都想不起來的表情,你給我鋪床的,然后就倒我床上睡著了,你一個人怕,我又不好回家,也不好睡你房間的床,就將就著在你沙發上過了。”阿湯講完,看看手表,“哦,時間不早了,我得去上班了,你今天別再翹課了,有課就去上,沒課就好好看淘寶店,我走了,今晚要是還怕的話,給我打電話。”
阿湯走了,關門的聲音都跟別人不一樣,仿佛格外溫柔,我突然覺得他變帥了,是那種帥到骨子里的帥。
第二天,我沒有給他打電話,但在下班時間,他繞路來到我這坐了坐,手里拎著菜,說我最近憔悴得不像樣,一點都不漢子了,要燒點好的給我補補。我吃飽了就困了,倒床睡著了他才走。
第三天是周末,門被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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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開門,阿湯拎著箱子站在我面前,他說:“不放心你,我打算搬回來住了。”
我被他的舉動驚呆了,“啊?你單位的房子怎么辦?”
“沒事,我已經把它租出去了,租金還算豐厚,租你這還可以賺點差價。”
“可是,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你干嗎搬回來啊?”
“因為,”阿湯憨憨地停頓了一下,“因為,唯有好姑娘與夢想不可辜負啊。”
我笑了,“你說錯了吧,應該是,唯有女漢子與夢想不可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