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在微笑

嘉琳推薦：轉折是從這里開始的——我往杯子里倒了一杯可樂，盯著可樂的氣泡慢慢慢慢消失，不置可否地問你：“尹洛銘，你知道我喜歡的顏色嗎？”

書上說，男女生之間是沒有純友誼的。

于是你反駁說，你和我這堅固的純友情正是建立在你對我的嫌棄之上的。

我想，世界上最嫌棄我的男生一定就是你，尹洛銘。

其實說的通俗點，你不就是仗著我喜歡你才敢把我這么一根紅苗正的祖國小花朵貶低得一無是處嗎？

所以，我常常暗自發誓，如果有一天我不喜歡你了，你再敢說我個子矮不苗條臉大胸小試試！

可惜的是，我似乎始終舍不得讓這一天到來。

1

假如時光能夠倒退到我初識你的那一天，我一定不會讓自己以彪悍的形象在你的生命中第一次登場。

假如我能夠預知到自己會不可救藥地喜歡上你，我一定會事先打理好自己亂糟糟的卷發然后穿著淑女裙漂漂亮亮地出現在你的面前。

那樣的話，結局會不會有所不同？

但是，現實卻不給我們任何假設的機會。

現實就是，在陳小北這個麻煩精給我打電話說“寧萌萌你快來KTV接我”之后，我就立刻像訓練有素的士兵一樣以光速飛奔下樓，馬不停蹄地跑了五條街，然后氣勢洶洶地沖進KTV包間，扛起倒在地上像灘泥般的男生，吭哧吭哧地走出了包房。

其間，有女生試圖打斷我一氣呵成的動作。她驚聲尖叫著：“喂你要干什么！這是我男朋友！”

我連看她都懶得看她一眼，頭也不回地說：“閉嘴！這還是我男朋友呢！”

估計她這種良家少女沒見過什么世面，眼睜睜地看著我扛著比我高了足足一頭的男生走出了包房。我用余光瞥了下包房里其他人的表情，大有“壯士你走好”的神情。

就這么扛著個龐然大物走了一條街，我終于有些體力不支地將背后的男生放了下來。

我忍不住一邊彎腰喘著粗氣一邊抱怨：“陳小北你個混蛋你該減肥了你！”

然后，特別驚悚的一幕發生了。

一個不屬于陳小北的聲音響了起來，帶著掩藏不住的笑意：“第一回見到有人這么理直氣壯搶別人男朋友的。”

我覺得背脊一涼，僵著脖子望向聲源，便看到你這張陌生卻好看的臉。

我發誓這一定是我這一輩子最尷尬的時刻。

更尷尬的是，我還神經錯亂地問：“陳……陳小北呢？”

你的眼神因為醉酒而有些迷蒙，搔了搔頭，笑得特別靦腆可愛：“我……我也不知道。”

你有雙不大但是很明亮的眼睛，笑起來會彎成月牙狀。你就這么一眨不眨地對著我笑，簡直就是在赤裸裸地賣萌勾引我啊。我試圖讓自己從你的笑容中掙扎出來，充滿歉意地說：“對不起啊我認錯人了，我還要回去找我朋友，咱們一起回去吧。”

“不要。”你很直接地拒絕了我的提議，耍賴般聳聳肩，“你這么把我拖出來，我回去怎么跟我女朋友說啊？我女朋友肯定不要我了，你是不是得對我負責啊？”

“那我跟你回去跟你女朋友說清楚，這樣總可以吧？”

“不要。”你再次決絕地拒絕了我，然后口齒不清笑瞇瞇地說道：“我就要你對我負責。”

我揉了揉太陽穴，看了看你半睜著的雙眼，幾乎可以確定你是喝醉了。

我拍拍你，語重心長的說：“哥們兒，我說你……”

可是還未等我說完，你忽然倒在了我的肩膀上。

也許是那晚的星空太美，我看著不知是昏迷還是熟睡的你，竟然有些心動。你睡覺的時候嘴角微微翹起，好像小鉤子一樣能把我的心勾走了。

2

而我真正喜歡上你，大概是在臺球室的第二次見面。

那天放學后，陳小北扯著我讓我陪他去打臺球。確切地說，是扯著我讓我看他打臺球。

說到陳小北，他和我就是傳說中的青梅竹馬。因為我爸媽今天出差了，所以晚上我得去他家蹭飯吃。

當我百無聊賴地坐在一旁玩手機的時候，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抬起眼，便看到你明媚的笑臉。你居然還記得我。

不知道為什么，只要看到你的笑，我就會心情大好。

你露著小白牙問我：“怎么光在這兒坐著呢？跟我玩兩局啊？”

我搖了搖頭，“我不會打臺球。”

“別跟我開玩笑，你這么爺們兒，怎么可能不會打？”你滿臉的難以置信。我撇撇嘴，在心里默默地抹了一把辛酸的淚，你到底是把我想象得有多么彪悍啊？你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探詢地問道：“你真不會打？那你跟我過來，我教你啊？”

我看看玩得不亦樂乎完全把我拋在腦后的陳小北，點了點頭：“行啊，你教我吧。”你詳細地告訴我拿桿的姿勢，但是我望著你認真的側臉，竟然有些失神。

我學著你的樣子拿著球桿擺姿勢，卻始終有些偏差。你嘆口氣，不耐煩地放下自己手中的球桿，走到我身后，兩只手覆在我的手上，擺弄著我不靈活的手指。你這種近似于從背后抱著我的曖昧姿勢讓我大腦忽然一片空白。我似乎只聞到你身上帶著淡淡煙味的體溫，其他的什么都想不了。

我僵硬著身子正不知如何是好，臉上的溫度一升再升，陳小北就特別煞風景的出現了。

他說：“哎，你倆干嗎呢這是？”

你放開我的手，朝陳小北客氣地笑笑，“這是你女朋友？”

未等陳小北回答，我忙不迭地否認：“不是不是，我跟陳小北就是普通朋友。”

陳小北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滿眼洞悉。頓了頓，問：“你丫的什么時候把尹洛銘勾引到手的？”

我惡狠狠地瞪他，正要開口解釋，你卻一把摟過我的肩膀，又一拳打在陳小北的胸口，“你說什么呢！我跟寧萌萌就是哥們兒，懂不懂？就上刀山下火海能兩肋插刀的那種！”

后來，我才明白你口中所謂的哥們兒，就是要我為你上刀山下火海然后你為了別人插我兩刀的那種。

3

深夜，月色如水，有零散的星光點綴在暗藍的天空中，像是一粒一粒的砂糖灑在一匹柔滑的綢緞上。

手機一陣震動，我皺著眉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看到手機屏幕上跳躍著你好聽的名字。

我一個激靈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冷水般立刻清醒了過來，清了清嗓子，保持到最佳狀態，聲音甜美地接起了電話：“喂？”

那邊的你似乎是在網吧，隱約可以聽到網游里廝殺的聲音。

你說：“萌妹子，出來陪我吃夜宵啊？我請客。”

你知道的，你的任何請求我都不會拒絕。于是我忍著倦意，然后將自己打理得一塵不染地陪著你去了路邊的燒烤攤。

我笑笑地對著店主說：“能多辣就加多辣。”

你一臉的崇拜，沖我戲謔地豎起大拇指：“真漢子！”

我毫無溫柔地在桌子底下踹了你一腳，“謝謝夸獎。”

彼時，我和你已經熟稔得仿若哥倆好。你無聊的時候我陪你侃大山，你玩游戲的時候我為你當炮灰，你餓的時候我給你送飯，你渴的時候我給你遞水。

你也曾經說過，寧萌萌，如果哪一天你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一定會不習慣的。

所以我也以為，我于你，是特殊的存在。

酒足飯飽之后，你跟我勾肩搭背地在馬路上走著。不勝酒力的我已經頭腦發昏走路不穩了。然后我含糊不清地叫著你的名字，蠻橫地拉住你的手。

你沒有說話，也并沒有拒絕我。你溫暖的手掌輕輕包裹著我的手。我驚喜得以為我們可以就這樣順理成章的在一起。于是我說出了最不應該說出的話。

但是，覆水難收，已經說出的話同樣無法收回。

如果可以，我想收回說出的那三句話。

第一句是：尹洛銘，我好喜歡你。

第二句是：我不想當你的哥們兒，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第三句是：以后一定不會有人像我這樣對你好了。

我像是一只向你乞討的哈巴狗，搖著尾巴等你丟一塊骨頭給我。你用復雜的眼神望著我，卻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寧萌萌，我和前女友和好了。”你的語氣淡然得仿佛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在我的心上給予鈍重的一擊。

我忽然失語。

我想擠出一絲微笑對你說句“恭喜”，但是發現根本無法做到。

4

你口中所說的前女友，便是之前在KTV被我無視的小美女。

她有個和你一樣好聽的名字，她叫夏純。

陳小北告訴我，她是隔壁學校的校花，成績優異家境富裕，當初你追她的時候花費了很多心思。但是自古紅顏多禍水，她的公主病比較嚴重，你與她分分合合很多次，始終藕斷絲連著。

聽到這些消息，我的自卑感油然而生。樣樣不如夏純的我，你怎么可能會喜歡我？

我埋怨著陳小北：“你怎么不早告訴我這些？早知道這樣我也不會自不量力地去喜歡尹洛銘了。”

“告訴你你會聽嗎？我還不了解你，脾氣倔得像頭牛。”

我訥訥地無言以對。

陳小北說得沒錯，我總是堅持著不該堅持的，執著著不該執著的。我和你的故事始于錯誤的開始，所以必定不會終止于正確的結局。

這樣說來，退出你的生活然后與你老死不相往來或許才是最好的。

但是你卻似乎并不打算讓我在你的世界里銷聲匿跡。

凌晨五點，天剛破曉，

你打來一陣奪命連環CALL。我的心軟又一次害了我，我摁下了接聽鍵，聲音故作冷漠：“有事嗎？”

你的聲音還是原來那么低沉好聽，語調輕快地說：“寧萌萌你出來，我在外面呢，好冷，你給我拿件衣服出來。”

我有些疑惑：“你在外面干嗎？”

你停頓了幾秒鐘，老老實實地回答：“今天夏純藝考，我陪她在外面呢，誰知道早上怎么這么冷。”

我很想說“你冷關我什么事”，但是話到嘴邊，我又硬生生吞了回去。我輕輕嘆了口氣，“那你等著，我管陳小北借件衣服給你穿。”

在陳小北鄙視的眼光中，我拿著衣服走下樓，看到你和夏純手挽著手站在一起，禁不住感嘆：你和她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賤人，哦不，璧人。

我承認我嫉妒夏純，因為你喜歡她。

但是當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完敗了。

她有著一張巴掌大小的瓜子臉，肌膚勝雪，眼睛又大又圓，所以看起來既妖嬈又清純。她的身材高挑，還穿著細跟的高跟鞋，幾乎與一米八的你平齊。而我踩著平底的帆布鞋，耷拉著腦袋，身上是松松垮垮的蠟筆小新睡衣，有些挫敗地站在她面前，竟然連端詳她的勇氣都沒有。

平時你就總嘲笑我是小不點。而此時此刻，一米六的我站在一米八的你面前，恍然覺得我和你的距離不僅僅是二十厘米。

望著多日不見的你，我居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你欲言又止地看著我，眼神流轉，波光瀲滟。

我想了想，最終裝作平靜地說：“我上樓了啊。記得有空把衣服還給陳小北。”

說完我便頭也不回地跑上了樓。

陳小北恨鐵不成鋼地瞪著我，好像我是上輩子誅殺他九族的仇人一樣。

他說：“寧萌萌你傻啊，尹洛銘這樣不是擺明了在玩你呢么，你還在這兒扮什么癡情女子啊。”

我扁著嘴：“我也不想這樣啊，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辦。”

陳小北望著我的模樣，似乎也不忍再說我，只是溫柔地說：“你自己看著辦吧，只要你自己不覺得遺憾就好。”

5

我一個人郁郁寡歡地在街上走，天氣很炎熱，每個人都行色匆匆。手機忽然一陣抽風般的震動起來，我接起電話，你的聲音清晰地傳來：“寧萌萌，我剛才好像看到你了。”

我失笑，“怎么可能？”

你的聲音帶著孩子般的頑皮，“你轉身，我就在你后面。”

“尹洛銘，你別逗我了。”

“寧萌萌小傻子。”電話那邊的你聲音充滿寵溺，話音剛落，我便感到肩膀被你重重一拍。

我的內心是掩飾不住的欣喜和激動。而此時此刻，我也終于明白，我對你的感情早已完全不受我的控制。那種忐忑、不安、緊張的感覺，是別的男孩子不能帶給我的。

像是蟄伏許久的委屈隨著溫度的升高而發酵，我的眼淚驟然落下。

也許你看慣了我一向的彪悍，突然對我這樣的梨花帶雨裝柔弱有些不適應。你的語氣滿是慌亂：“寧萌萌你怎么了，別嚇唬我啊。”

我像丟了糖果的小孩兒一樣啜泣著，狠狠咬著嘴唇，幾乎快要咬出血：“尹洛銘，以后，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說什么傻話呢？”你不解地問我，“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我極其不淑女地用袖子抹著鼻涕眼淚，“我跟你才不是好朋友！要么你跟夏純分手，要么你跟我在一起，就這么兩個選擇。”

你的臉頓時皺得像個包子一樣，溫聲軟語地勸我：“你別這樣好不好？”

“尹洛銘我討厭你！”我像是被惡魔附身，聲音大得驚人。

既然會讓我失望，又何必給我希望。

你微微頷首，“寧萌萌，我不會放棄夏純，但是我也不想你離開我。”

“你怎么可以這么自私？”我失控地吼出來。

你過來拽我的胳膊，“別耍小孩子脾氣了，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像以前一樣？

像以前一樣勾肩搭背臨街喝酒嗎？

像以前一樣事無巨細地關心你嗎？

像以前一樣，為了你的夏純，我忍著生理痛代替她跑800米長跑嗎？

對不起尹洛銘，我已經做不到了。

我以為我可以偉大到不停付出不奢求回報，我以為只要我很認真的喜歡一個人，他一定會被我打動。可是，原來愛不是單方面一直給就成立。

6

接下來的很長時間，我真的狠下心沒有再聯系你。但是，也許是上輩子我跟你有什么孽緣，你總是在我將要忘記你的時候，又如鬼魅般出現在我的世界里。

放學之后，你懶洋洋地倚在學校的門口。我故意無視你般從你身旁經過，你卻伸出長長的手臂將我攔住，聲音帶著不同以往的霸道：“寧萌萌，跟我走。”

我努力抑制著內心的悸動，冷冷地問：“有什么事嗎？”

你不等我拒絕，氣場強硬地拉過我的手，在眾人矚目下拽著我走向我們常去的小飯館。

你問都不問我，直接點了我們都愛吃的菜。你正襟危坐，一臉嚴肅地看我。而我被你的這些舉動嚇得手足無措，剛剛偽裝的冷漠立刻瓦解，反倒有些緊張，好像做錯事的人是我。

你細細地看了我良久，就在我懷疑你是否要在我的臉上看出個洞來的時候，你終于淡淡地開口：“我和夏純分手了。”

語氣淡的就像一開始你告訴我你和她和好時的一樣，甚至聽不出你的情緒。我的心跳停頓了一秒，然后我笑了：“那又怎么樣？”你歪了一下腦袋，“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我覺得我好像有點喜歡你了。”

我往杯子里倒了一杯可樂，盯著可樂的氣泡慢慢慢慢消失，不置可否地問你：“尹洛銘，你知道我喜歡的顏色嗎？”

你明顯一愣。

我接著問：“你知道我喜歡看的電影嗎？”

你有點不明所以，眼睛里滿是迷惑。

我喝了一口可樂，“我們似乎很熟，但是如果你真的喜歡我，你為什么不嘗試著真正地去了解我呢？其實，我們根本就不了解彼此，對不對？”

你囁嚅著嘴唇，似乎想說什么卻又說不出口。

我繼續說道：“最開始的時候，我很恨你。恨你的貪婪，恨你為什么有了喜歡的女生，還要霸占著我對你的好。后來，我才明白，當我恨你的時候，我自己卻也做著我討厭的這種人。”頓了頓，我直直地望著你閃爍不定的目光，“很久之前，我就知道陳小北喜歡我，可是我一直選擇著逃避——和你一樣，但是我又舍不得讓他離開。我才終于明白了你對我的情感究竟是怎樣的。”

我平穩了一下氣息，但依舊掩飾不住聲音中的顫抖：“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所以在一開始你才只是愿意跟我當哥們兒，我用了好久的時間，才肯承認這個事實。”

“不是這樣的……”

我打斷你的話，“別說了，我不想說了，謝謝你今天來找我，謝謝你說你有點喜歡我，見到你我很開心。”

我起身，對著你微笑：“也許我們還是好朋友。”

永遠不會再見面的好朋友。

其實，我沒有告訴你一件事情。那晚你喝醉酒擁抱我的時候，夏純給你打了電話。我瞄到你手機上顯示的名字是：“老婆”。于是我好奇地用自己的手機給你打了電話，我看到上面顯示的是單薄的三個字：“寧萌萌”。

我想，我的心就是在那一刻冷掉的。

哀莫大于心死。

最后，我背對著你揮揮手，說：“再見了，尹洛銘。”

7

后來，聽說你和夏純和好了。你們之間的問題本來就不大，無非就是夏純的公主脾氣有些任性，但你們彼此都喜歡著對方，所以你們還是很恩愛。

后來，我在電影院還看到過你和夏純。你們坐在距離我幾排的前方，我看到你對著她笑得很溫柔。你眼里的光芒璀璨，是面對我時不曾出現的閃耀。

我忽然泣不成聲。

我和你的距離，從來就不是這中間的幾排距離。我曾經那么努力奔赴過你，可是你卻從不曾回應過我。

也許不久之后，你就會忘掉我吧。

或者，當你想起曾經有個那么傻的我喜歡過你，你會不會像我初遇你般那樣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