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暴雨是在放學前的幾分鐘突然下起來的,氣勢洶涌,一落地就扯起了狂風和黑暗。
藍小朵覺得這是她最后的機會了,她不動聲色地把自己塞進了人群。學廊里擠滿了高三畢業班的同學,他們中間盛開著各種熱鬧:互留電話QQ,相約一起去大學報道,談論海賊王,講某個校草八卦……
藍小朵很認真地聽著,不時被某一個熱鬧里的喜悅氣氛感染,微微地笑起來。其實,今天藍小朵是很想融進這些熱鬧的,畢竟,過了這個大雨瓢潑的下午,身邊的同學有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昨天夜里,她突然想到了“后會無期”這四個字,心里顫顫地揪了一下,有一點難過,還有一點自責。高中三年,她把自己埋在厚厚的蘑菇頭里,甚至連一半同學的名字都叫不上來。她使勁兒摟了摟亂糟糟的被子,原來這三年自己的日子和學業一樣失敗啊。
早晨,藍小朵沒用老媽喊破喉嚨,乖乖地起了個大早,破天荒地打扮了自己:純棉白T恤,彩虹裙,一直亂蓬蓬的蘑菇頭用清水打理得服帖順滑。她想在最后的畢業歡送會上,讓大家記住一個干凈、溫暖的藍小朵。
不過還是失敗了呀,歡送會上的離別、珍重、憂傷或者喜悅,像一個個彩色的泡泡升騰起來,它們屬于三五成群的小圈子,或者某些明朗活潑有很多朋友的同學,藍小朵夾雜在其中,是若有若無的空氣,既不被討厭,也不被喜歡,最最重要的是,根本沒有人想起她來。
雨還是下得洶涌澎湃,走廊上的熱鬧卻漸漸冷了,一些人讓家長接走了,還有的結伴沖進了雨簾。他們呼喚著各自的伙伴,甚至沒有人向藍小朵告別。唔,這樣說也不對,不管怎樣,田虹是問了藍小朵,要不要一起走的。
如果說藍小朵曾經有過朋友的話,那么田虹就是唯一的那一個。不過藍小朵后來有點怕她,倒不是她有多潑辣和難以相處,實際上大多數時候田虹是個既溫暖又熱情的姑娘。藍小朵怕她,完全是因為擔心自己會一不小心激起田虹的挑戰欲,那種永遠要得第一、為了實現某個目標而不惜一切的欲望,帶著強烈的攻擊性,藍小朵總是覺得躲閃不及。
但是今天,被忽略了一整天的藍小朵,忽然得到了一點關心,她滿心的歡喜全都綻放在了臉上,她開心地說,好哇!
藍小朵突然的熱情好像嚇到了田虹,她有些始料未及,后面的話也說得啰嗦:我一會兒去君庭酒樓,升學宴……嗯,我舅舅來接我,要不……我們一起走到校門口吧。
原來人家根本就沒想邀自己一起走,只不過是客氣話而已,真是……好尷尬。藍小朵咬住嘴唇,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說,不用了呢,我爸一會兒來接我。
田虹很認真地瞪大眼睛:你和爸媽的關系變好了呀!藍小朵更加尷尬了,然后田虹暖乎乎的手就抓住了她冰涼的小臂:藍小朵,別氣餒,今年沒考好,再復讀一年,為自己爭個好未來!她今天的語調有點特別,在激昂和亢奮里還有一點別的東西,藍小朵覺得那幾乎可以稱作是溫柔。
藍小朵低下頭把臉埋進了蘑菇頭里,點著頭說,好的。她的臉微微燒了起來,因為田虹真誠的關心和她熊熊燃燒的小宇宙。
藍小朵從發絲的縫隙里看著田虹的腳步越來越遠。她穿了一雙深灰色的徒步鞋,鏗鏘地踩過積水的路面,一大片水花在她腳下“吧嗒、吧嗒”地盛開著。
田虹走路的樣子一點都沒變,藍小朵嘆了一口氣。高一那年的春天,她們“分手”的時候,田虹也是這么鏗鏘有力地走出藍小朵的世界的。
是怎么成為朋友的呢?藍小朵幾乎不記得了,但最初的日子是很美妙的。藍小朵,孤僻的藍小朵終于有朋友了呢。她們像所有的閨蜜一樣,粘糯而溫暖。特別是藍小朵,對待這段友情像對待限量版的海賊王漫畫一般,小心翼翼。藍小朵完全沒有發覺,自己珍惜得太過謹慎,就有了巴結討好的意思。當然田虹也沒有發覺這一點——從未在班長這一職位上失過手的田虹,早已習慣了被奉承被討好。
后來,如果不是偶然的某一天,她們發現彼此都熱愛畫畫,藍小朵和田虹的友誼,還是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的。
畫畫這是唯一一件藍小朵比田虹擅長的事。田虹不止一次地問藍小朵,你是用什么辦法畫得那么好看?藍小朵每次都說,不知道哇。
聽起來真的是很氣人的樣子,可是藍小朵真的不知道,為什么她就能畫得那么像,就好像她天生就很會用畫筆似的。如果一定一定要說,她用了什么辦法的話,那可能就是每次她畫畫的時候,都很專心地投入。甚至有一次,她竟然在班主任的外語課上全情投入到畫紙上,根本沒有聽見班主任叫她起來回答問題。
結果當然是,她的畫被沒收,然后又被罰站。不過這些和她的畫相比,都算不了什么。她唯一擔心的是,畫了一半的廣玉公主能不能還給她?
出乎意料的是,老班不但把畫還給了她,竟然還推薦她參加了一個漫畫大賽。老班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溫和的目光從圓眼鏡的后面投射到藍小朵的臉上,說,沒想到啊,藍小朵你畫得還真不錯。
后來藍小朵得了個三等獎,在校園里還小小的轟動了一陣子。那陣子,藍小朵走到哪兒都會聽見有人議論她的名字——
聽說有人得了漫畫大獎耶,很了不起呢,好像是一個叫什么小朵的人。
是藍小朵啊。
沒有聽說過……是高三的學姐么?
不是啦,就是我們高一的,不過還是不知道是誰。
……
這個時候身邊的田虹就會用手肘推推藍小朵,說:出名了哎!
藍小朵羞澀地抿下嘴唇,迅速把臉藏在蘑菇頭里。其實,她好尷尬啊,一點兒都不想出名,像被丟到了洶涌的大海里,無依無靠的。可田虹一點兒都不了解她,田虹以為藍小朵心里一定美壞了,終于揚眉吐氣了,卻還裝清高。田虹說,我都聽說了,這次比賽參加的都是不怎樣的選手,不過是市里舉辦的小比賽,大咖都不屑去。
藍小朵心里有點扎扎的,但還是慢吞吞地說,在論壇里看到了,聽說是這樣的呀,要不怎么我會得獎呢。田虹斜睨了她一眼,什么都沒說。這時候,有人來問田虹團費要怎么交?田虹立刻就站了起來:我這就幫你交給團委的老師。她急切地像是要甩掉什么似的,根本沒顧那個同學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不用這么著急啊,當然更沒顧得上藍小朵的尷尬,就那么鄭地有聲地走出了教室,也走出了藍小朵的世界。
“鎖門啦——”門衛大爺搖著嘩啦啦響的鑰匙盤,沖著在走廊邊上發呆的藍小朵喊著。涼風一下吹散了回憶,藍小朵深深吸了一口氣,用手遮住頭,沖進了大雨里。
身后傳來大爺若隱若現的呼聲:哎——你這個孩子——給你一把傘,你跑什么呀?
藍小朵就是這樣自以為是,把自己罩在透明的結界里,屏蔽掉了別人才送出一半的情緒,她才不管那后面的一半是討厭還是關懷。
轉出學校的大門,藍小朵就把舉在頭頂的雙手放了下來。她發現真是多此一舉,雨那么大,一雙手能遮住什么呢?藍小朵順勢把手插進兜里,反正都要淋濕了,匆忙和從容的結果都一樣,那還著什么急呀。
忽然,頭頂的雨似乎停了,可是前面水坑里的雨花兒還很大,藍小朵迅速而奇怪地抬起頭,然后就看見一頂黑色的大傘正罩在自己的頭上。
她唬了一跳,條件反射地逃出了黑色大傘。這時一只有力的手又把她拽了進來,“你有病啊,這么大的雨不打傘!”
藍小朵抬起頭,看到黑雨傘的主人是個面容白凈的男生,穿一件同樣干凈的藍格子襯衫。藍小朵的目光停留在他胸牌上,是同一個學校的呢,也是高三生。
藍小朵的眼睛里顯出迷惑的神情,自己有見過這個長得有點像哈利·波特的男生嗎?腦補幾秒鐘之后,肯定,沒見過!
幾乎就在同時,藍小朵變得局促不安起來,渾身像扎滿了刺兒,她實在不喜歡跟一個陌生的男生挨得這么近。她把頭低了低,想著怎樣才能順利從黑傘下逃走。
“哎,你別想逃哦,”哈利·波特淡淡地開口道,“我和你順路的,一直能把你送到家。”
藍小朵驚訝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哈利·波特,全身都掛著問號:拜托,我和你很熟嗎?
哈利·波特微微一怔,試探地問:“你……不認識……我?”見藍小朵還是那樣驚異地看著他,哈利·波特輕松地一笑,“我認識你呀,你是高三(4)班的藍小朵,坐在靠窗倒數第三排,畫畫得過大獎,很多人都知道你。”
咦,全對?!除了“很多人都知道你”。藍小朵瞪圓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疑惑:難道……真的是我的粉絲?我也有粉絲?
“哈哈!原來你長這樣的啊……”哈利·波特白凈的臉上展開一抹頑皮的笑。
藍小朵的臉一下漲得紅熱。
“呵呵呵,藍小朵,我一直以為你臉上有疤呢。你長得……不難看啊,干嗎總藏起來?
真是個話癆,藍小朵在心里暗暗地想。
雨一直下著,馬路上形成了一層光亮的水膜,把路燈、車燈還有閃爍的霓虹燈投映出五彩斑斕的色彩。雖然是雨夜,周圍卻像是透明的,亮晶晶地好看。
最開始她的蘑菇頭矜持地保持著嚴肅的造型,可是哈利·波特實在是個太有趣的男生,而他又知道太多老師同學的八卦,不知道從哪個紅綠燈的路口開始,藍小朵的蘑菇頭不淡定了,一會兒是驚異的,一會兒是欣喜的,一會兒是好奇的……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晚風吹散了她的頭發,把她小小的蒼白的臉蛋兒暴露在了亮晶晶的霓虹之中。
藍小朵第一次覺得,回家的路怎么這么短啊。她遠遠地就看見了小區門口的香樟樹,樹影婆娑的樣子今天格外地討人厭。
哈利·波特的腳步也慢了下來,和她一起走到香樟樹下,沉默了一會兒,語氣有點嚴肅地問:“藍小朵同學,你……真的,不認識我嗎?”
藍小朵的心怦怦亂跳,瞎想著,他不會是同班同學吧?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怎么會?!同學三年居然不認識人家?這得有多變態啊……
哈利·波特像是能看穿她內心復雜的掙扎,用眼神鼓勵了她一下,說:“請繼續想下去。”
藍小朵尷尬地扯扯嘴角,表示無能為力。哈利·波特見她這個樣子,絕望地報了抱拳,“佩服!佩服!”
然后哈利·波特上前一步,搖了搖頭說:“藍小朵同學,你聽好了,我,是,你,的,后,桌!我叫蘇洪濤!”
嚇!藍小朵滿臉的黑線:是,后桌!!
居然是后桌,那豈不是天天見?!藍小朵面容扭曲地想了想,然后迅速讓哈利·波特轉過身去,看了半天,又說:“你……做趴桌子狀……”
哈利·波特無奈地弓腰屈臂,然后就聽見藍小朵的驚呼聲:“真的是你啊!”
高三(4)班的教室有前后兩個門,藍小朵每次都從后門進班,所以,每一次她看到的都是大家的后背。
所以,就算是后桌,藍小朵記得的也只是哈利·波特的懶洋洋的背影而已。
藍小朵想,其實她應該道歉一下吧?也許吧?前后桌那么久,自己居然不認識蘇洪濤。可是,可是為什么,她覺得更加委屈呢?本來她以為哈利·波特真的是她的粉絲,真的以為自己也會在別人心中留下淺淺的一點印象呢!原來,都是惡作劇而已!
存在感本來就不是那么強的藍小朵在高中的最后一天,不但沒有收獲任何友情,反倒被狠狠取笑了一番。藍小朵想到自己這一天的委屈,想到失敗的學業,想到自己想和某個人成為朋友卻總是不能如愿……
藍小朵看著自己早上精心搭配的白T恤、彩虹裙已讓雨水淋得皺皺巴巴,淺色的帆布鞋上掛著臟泥巴。她忽然就哭了,小孩子那樣委屈得哇哇地大哭,她打開蘇洪濤伸過來的驚慌失措的手,把雨傘狠狠地摔在雨水里,然后逃進了黑漆漆的夜色中。
蘇洪濤看著藍小朵逃走的方向。有點傻掉了。
藍小朵第二天很晚才起床,因為昨天淋了雨又沒睡好,鼻子塞塞的,頭也疼,好像是有點嚴重的感冒。
可是頭再疼也比不過高考的結果讓人心煩。全班只有她藍小朵一個人沒有考上大學,她只打了一點點可憐的分數。之前她想考美術學院的,可爸媽堅決不同意。在解不出題目的深夜,她只好看著空蕩蕩的天花板,用腦海里絢麗的色彩畫畫。
公布成績的那天,藍小朵試探地問老媽,如果再復讀一年,能不能……讓她考美術學院?
說這話的時候,老媽正在做飯,她連看都沒看藍小朵一眼,只是突然把勺子和鍋弄得叮當亂響。藍小朵真的覺得好絕望,如果再過一年白癡一樣盯著夜空畫畫的日子,她一定會瘋掉的。藍小朵決定,參加完高三的最后一個同學聚會,她就要去打工了,偷偷地溜走,她再也不要過那樣生不如死的日子。
老媽見她迷迷糊糊地坐在床上,端了一碗熱湯過來,看她一邊吸溜吸溜地喝湯,一邊裝作漫不經心地說:“小朵,要不……你再復習一年……”
藍小朵心想,我才不要再整天淪陷在數理化里,要復讀你復讀!當然,她什么都沒說,只是一仰著頭喝掉最后一口湯,把碗一放,又鉆進了被窩里,鼻音濃重地咕嘟:“我要再睡一會兒。”
過了好半天,老媽的聲音隔著厚厚的棉被傳進來,“再復讀一年……你想考美術學院,就考吧。”然后,藍小朵聽見了房門被輕輕帶上的聲音。
藍小朵一下坐了起來,心情很復雜,其實應該很開心吧,但好像也沒有;是驚訝么,似乎也不是。總之有點怔怔的,說不出來的感覺。
然后藍小朵就看見書桌上有一個藍色大理石紋路的筆記本,那不是她的本子,她從來不喜歡藍色。藍小朵奇怪地抓過本子,翻開封皮,扉頁的最上面寫著:送給好姑娘藍小朵。落款是:高三(4)班全體同學。
藍小朵的心忍不住狂跳起來。
藍色筆記本里的紙很厚,泛著奶油色的啞光。藍小朵一頁一頁地翻開,她的驚訝越來越濃。
大多數人寫得很少,只是一些簡單的祝福。但也有人寫得很熱情,說雖然我們幾乎沒有說過話,可是很羨慕你是個很有才華的姑涼……
有人寫,一般藝術家都是孤獨的,所以高中三年來我都沒敢打擾你的孤獨……
還有一個人寫著,藍小朵,真抱歉,我只記得你不見天日的蘑菇頭和上課回答問題時比蚊子還小的聲音,我相信你也不會記得我,哈哈,不過沒關系啊,當很多年之后,我們回憶起來的時候,我們都會記得高三(4)班,記得我們各自這段亂七八糟的青春,就行了啊。
這個人沒有署名,字跡也是歪歪的,像馬上要化掉了的冰淇淋,軟糯糯的,但說出來的話卻有點豁達,又有點玩世不恭。藍小朵歪著頭想了想,似乎可以想象出這個同學正歪著嘴角,斜跨著書包,似笑非笑地嘲笑這個世界。
藍小朵忽然覺得好神奇,她仿佛一下就和大家拉近了距離。她仔細地,一頁一頁地翻過去,從筆跡和祝福的話里想象那個人的樣子。
藍小朵沉迷其中,她覺得自己終于融入了人群,雖然是以這種方式。
在藍色筆記本的最后一頁,滿滿的全是文字。字跡規矩、工整,細長瘦弱卻很有力。藍小朵想,這一定是個外表有些文弱但內心卻非常堅定的家伙。
果然,那一頁是這樣寫的:
藍小朵,你很驚訝吧,其實,我也一樣很驚訝:自己到底是哪根神經搭錯了線,突然就想幫你收集一本畢業留言冊呢?也許是因為你和小時候的我很像,是個沒什么存在感的小破孩,也或者是因為趁你課間出去的時候,我偷偷地看過你畫的漫畫,很孤獨很憂傷的感覺……總之,不管怎么樣吧,我幫你收集了這本畢業留言冊。
你要知道,這很難開口的,特別是一個男生幫一個女生做這樣的事情。但奇怪的是,大家竟然都很配合,也沒有用古怪的目光打量我,或者他們覺得像你這樣的藝術家就是這么特立獨行吧。
你也看到了,你并不是像你想的那么沒有存在感啦,如果你抬起頭的話,你會發現,至少每個人都叫得出你的名字。
……
這頁紙的最后兩行寫著:
藍小朵,請堅定你的夢想,因為我們所有人都肯定,你是一個藝術家哦。
落款是工工整整的簽名:蘇洪濤。
這突然而至的關懷,讓藍小朵有些震驚,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卻發覺鼻子酸酸的,鼻塞更加嚴重了。這份陌生的,甚至有些唐突的關心,讓藍小朵有些不知所措,到目前為止她記得的也只是蘇洪濤在昨天的雨夜里哈利·波特似的的樣子。
這個筆記本是怎么放到她的書桌上的呢?藍小朵抽抽塞住的鼻子,使勁兒集中了一下精神,把昨天和今天的事串起來想了想。嗯,應該是蘇洪濤一大早就把這個本子送了過來,而老媽也一定仔細地看過了。看到自己的女兒在同學的心中竟是個不折不扣的藝術家,所以,她動搖了,肯讓自己考美術學院。
藍小朵嘆了口氣,放下藍色的筆記本,鉆進被窩,左一圈右一圈,快樂地把自己密密地卷進被子里。雖然鼻子還很難受,但她覺得輕松多了,也許蘇洪濤說得沒錯,只要她自己肯從蘑菇頭里鉆出來,就會發現世界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樣。
然后她就想起昨天田虹也是那樣很真誠地鼓勵自己不要放棄,也許她的畫得獎的那個時候,有些嫉妒的田虹也許未必是真的想拋棄她,只不過是一時的意氣罷了,只是后來她自己也放棄了。
藍小朵迷迷糊糊睡過去之前,忽然在腦海中冒出來這么一句話:如果想讓別人怎樣對你,就先怎樣對待別人。藍小朵想,這也是一種成長吧?
藍小朵還想,那么明天就想辦法要到蘇洪濤的電話號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