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光是個大美人

Chapter1

再次見到許樂好像是十分鐘前的事。

安夏和林楚楚一起走到公車的最后面，她一邊喝著手中的豆漿，一邊聽林楚楚講昨天晚上看的電視劇。

“……要我說呀，那男主就是賤，那女主不叫癡情，叫傻冒。女主喜歡那個男的那么多年，卻從沒告白過，那男主明明就知道女主對他的感情，卻偏偏要等那女主告白。那男的上大學工作找女朋友結婚，女主還是懷著一片，這一生你不來我不老，的癡情守望。最后你猜怎么著？那男的離婚了，女主竟然還巴巴地貼上去。結局竟然還是花好月圓。哎呀呀，我要是那編劇，一定要讓那女主客死他鄉，而那男主毫不知情，娶妻生子，婚姻甜蜜，生活美滿。”

林楚楚說著說著，突然“噗哧”一笑，側頭對安夏說：“怎樣？這結局夠味不？”

“嗯，滿滿的都是狗血味?！?/p>

“哈哈?！绷殖χ乖诎蚕牡募绨蛏?，“那么如果是你，要怎么安排呢？”

安夏吸完最后一口豆漿，把空殼子捏在手里，漫不經心答道：“我呀，嗯，讓男主死在去找女主的路上?！?/p>

“不錯呀，”林楚楚說，“安夏，我現在才發現原來你的狗血味比我還重！”

“承蒙你的夸獎，我會再接再厲的?！卑蚕呐牧伺牧殖念^，然后轉頭看向窗外。

許樂就是這個時候從她的眼皮底下騎著山地車快速駛過的。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看到少年一個模糊的身影就篤定他是許樂。她自從轉學到這個城市就很少回憶以前的人或事。只是有些記憶，即使時光匆匆，白駒過隙，也有一點點痕跡不依不饒頑強地攀附在腦海的某個地方，偶爾想起其中的一個細枝末節，便會自動展成一幅完整的畫面。

她把窗戶開到最大，想探出頭看那少年，林楚楚急忙拉住她，“你想死呀，沒聽過坐車時頭不能隨便伸出窗外的嗎？”

“嗯?！卑蚕幕仡^朝林楚楚笑了笑，又把車窗關小了一些。

她的記憶突然停留在十五歲那個夏季的傍晚。緋紅的云霞，安靜的走廊，操場人聲鼎沸，加油聲，籃球落地的拍打聲，學生們結伴而行的聊天聲和笑聲，就連吹過耳旁的風聲，都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帶有一種不真實感。

而唯一真實的，是她。十五歲的安夏，站在走廊上，面對著少年，低著頭，躊躇，忐忑，不安，還帶有一絲羞怯。她的手不知道要往哪里放，她想她應該勇敢地抬起頭，直視少年的眼睛，就那樣目不轉睛。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如果他看到了，她說了，那些藏在心里的話，在陰暗潮濕的地方等待破曉陽光洗禮的秘密，都將會在她的眼瞳、嘴邊開出一朵花。

假如，假如，她說，我喜歡你。

她真的說了，她說，我喜歡你。

告白這種東西，就像對別人微笑。你遞給對方一個笑容，對方接收，還你一個微笑，這固然好?？墒侨绻麑Ψ街皇墙o你一個冷眼或者干脆避而不見，那就只能是落了滿地的尷尬。

“安夏，發什么呆呢？學校到了?！绷殖穆曇舸驍嗔税蚕牡乃季w，安夏應了一聲，背好書包，和一幫學生一同下車。

那個少年那天有沒有還她一個微笑呢？

好像，記的不是那么清楚了。

Chapter2

安夏早上看到的那個少年，真的是許樂。

時光沒有改變少年的模樣。只是個子變高了一些，笑起來左臉頰依舊有個深深的酒窩，連那眉梢都微微往上翹，讓人一看就覺得是個溫暖快樂的男孩。

就像他的名字，許樂，許一世平安喜樂。

安夏從許樂進教室以來就一直埋頭看課本。直到班主任給他安排座位她才抬起頭望了下，在第三組第三排，和她有兩排座位，四個人的距離。

林楚楚碰了碰安夏的手肘，學著周杰倫的腔調說道：“哎呀，不錯呦?！?/p>

安夏笑了笑，不置可否。

徐立一節課上得有些心神不寧，他從口袋掏出兩張電影票，望了望第三組第五排那個靠過道的女生，握著電影票的手緊了緊，眼神有些許掙扎猶豫，站起身離開座位向前走了幾步，又似想起什么一樣從書桌上拿了一本練習，往安夏的座位走去。

“安夏，這道題怎么解？”徐立微垂頭，不知道為什么，每次站在安夏身旁，總感覺有種莫名其妙的緊張感。

這大概就是暗戀吧。怕自己某句不經意的話語或某個動作表情就把自己珍藏已久的小心思輕易地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

“哪道題？”安夏放下手中默寫英語單詞的筆，眼神溫潤的看著徐立。

徐立猛地抬起微垂的頭，正好看到安夏詢問的眼神。她的眼睛清澈透亮，像是藏了一汪清泉。被這么一雙眼睛看著，徐立故作淡定地指了書中的某一道，“嗯，就是這道幾何題?！?/p>

“這道呀，”安夏想說剛才老師已經說過了，而且不止一遍呢。可是看見男生神色有些尷尬，于是便不再說什么。攤開演算紙，“其實可以先做一條輔助線，然后……”

問完問題后，徐立從口袋里掏出兩張電影票，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后腦勺，看著安夏，聲音刻意放得很慢，像是有些漫不經心地問起：“誒，安夏，這個星期天要不要去看電影？”

安夏似是不經意地向第三排望了一眼。陡然發現少年的眼神靜靜地凝望著這一角，也許是以一個看客的身份瞧熱鬧。她低頭看著徐立遞給她電影票的右手，指節白皙分明，如果仔細去觀察會發現有輕微的抖動，那樣的輕，像是男生和安夏說一起去看電影是那不易察覺的緊張。她接住電影票，把本想拒絕的話語統統咽進肚子里，“謝謝你的電影票?！卑蚕恼f，臉上有淡淡的笑容。

徐立微怔，繼而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

安夏把電影票夾在筆記本里，順手放進了桌兜。林楚楚神秘兮兮地八卦道：“親，咱立場要堅定，且不能為兩張電影票就放棄一片森林?！?/p>

安夏撫額，裝出一副很苦惱的樣子，“是呀，要不我把票還給徐立吧，讓他和別的同學一起去看?！?/p>

“哎呀，不用那么麻煩啦，我勉為其難地幫你收下啦，你不用感謝我?！?/p>

“我也很善解人意地不為難你啦?！卑蚕捻樋诮酉?，不理一旁被反將一軍垂頭喪氣的某人。

如果你身邊有那么一些人，無論何時何地，能夠旁若無人地與你斗嘴歡笑，吵吵鬧鬧，再無聊乏味的日子，也會如加了糖的咖啡，再苦也有一絲甜味縈繞心頭。

Chapter3

安夏是走到校門口才想起夾著電影票的筆記本還放在桌兜里，忘了帶回家。

她匆匆忙忙地跑回教室，三步并兩步地跑上樓梯。在快要到教室的樓梯口轉彎處，恰好看到許樂走下樓。

安夏有想過和許樂再次見面的第一句話會是什么，也無非是好久不見或是你過得好嗎。

如果是有故事的兩個人久別重逢說這些話，多多少少會有一種時過境遷的無奈和感慨?？伤驮S樂呢，什么關系都沒有，離戀人差了個十萬八千里，離朋友又少了一份熱絡，說這些話未免顯得矯情和曖昧。

“你要去教室嗎？值日生已經關門了。”未等安夏開口，許樂已經開口，他的聲音在空蕩的樓梯道里有輕微的回音。

“哦，那也只能等到明天再拿了。”安夏朝他笑笑，又揮揮手，“我就先走了?！?/p>

“安夏?！痹S樂突然叫她的名字。安夏有一瞬間的怔愣，轉頭看著少年一步一步地向她走來。時間是會改變一個人的樣子的對吧？可不知道為什么，眼前少年的模樣，像是一張過膠了的照片，連那嘴角彎起的弧度也絲毫不曾改變過。

“一起走吧。”許樂說。

兩人同路回家，一路上扯東扯西地說些與他們無關的事情。其實說了什么安夏都記不清楚了，她當時就只是想，要找個話題來聊聊的，哪怕再無聊再蹩腳，總好比相對無言來得舒坦。

途中路過一家刨冰店，許樂突然停下腳步，似是無意地問道：“安夏，要吃刨冰嗎？”

吃刨冰？安夏有些莫名其妙地抬頭望了許樂一眼，正好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往事紛至沓來，安夏想起第一次遇到許樂時的樣子，真想時空穿越把那個蹲在刨冰店哭得亂七八糟的某女拖走埋掉??！

“不要！”安夏斬釘截鐵，轉頭大踏步就要往前走。許樂抓住她的書包帶，用商量的語氣再次詢問道：“我記得以前你很喜歡吃刨冰的?！?/p>

安夏瞪了許樂一眼，咬牙切齒：“你故意的是吧？”

“是呀?！痹S樂倒也不隱瞞，又彎彎嘴角，勾起一個完美的孤獨?！白甙?，今天還買二送一呢?！?/p>

人們如果對一件東西從癡迷到厭惡，通常都是有一個不得不說的原因。而安夏討厭吃刨冰的原因用一種比較文藝的說法就是，遇見你的時候，我沒有以最美的姿態和你打個完美的招呼。

其實遇到許樂的那天，安夏的心情跌到了谷底。期中考成績竟然從班級前三跌到班級前四十名，一直交情甚好的朋友突然轉學，總視物理為強項卻在一次物理競賽中勉強及格，而那段時間父母也總因為一些瑣事爭吵不休。在一次父母又為一點小事爭吵不休安夏勸阻無用后，一個人跑到刨冰店，點了超大杯的草莓冰四杯?？耧L掃落葉般的氣勢把那四杯刨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并咽進肚里。她忍住眼底的潮濕，付完錢后低著頭匆匆地跑出刨冰店，她要找個地方好好哭一下，也許哭下就好了。

當安夏要走出店門時，一個男生剛好跑來，肩膀擦著肩膀，安夏一個趔趄，就這樣摔倒在了門口的臺階上。如果是平時，安夏肯定是立馬就站起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灰塵，絕不會坐在原地等待別人看她的笑話，更別說像個瘋子一樣坐在地上旁若無人地哭起來。

撞到安夏的男生很顯然是被嚇了一跳。他趕緊蹲下身，本來是想好言道歉的，可當時不知道是哪條神經線錯亂了，脫口而出的竟然是：“不準哭?！边€是兇巴巴的語氣。

說完不僅他自己愣了，安夏也被他嚴厲的語氣給喝住了，抬起一雙兔子般紅通通水汪汪的眼睛，抽噎著說：“你把我撞倒還敢吼我？”

安夏聲音啞啞的，哭過之后說話的鼻音很重，她說：“你一定要跟我道歉的，我喜歡吃刨冰，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拿兩杯香草味的?！?/p>

那晚夜色很好，一鉤冷月懸掛在深藍的夜空。當男生手上拿著兩杯香草刨冰走出來時，臺階上已經是空蕩蕩的，只有路人隨手亂丟的幾張紙巾，風一吹，輕飄飄地落在他的腳邊。

其實安夏也沒走多遠，她在離刨冰店不遠的一根電線桿下，探頭看著前方的男生。他拿著她喜歡的刨冰，左顧右盼地像在找什么。店門口的燈光籠罩在他身旁，暈開一圈溫暖的光芒。安夏像個喝醉酒后突然清醒的人，酒醒后倉惶而逃。

回憶至此，記憶里的那些場景至今想起都歷歷在目，清晰得讓她想讓林楚楚請客把她撐死。

許樂說：“安夏，你第二天怎么能那樣若無其事地問我‘你怎么認得我’？”

心虛的安夏嘿嘿笑：“你也知道那晚我心情不好，而且當時光線又不好，我沒看清你的臉?！睂嶋H是安夏覺得那么丟人的一幕，自己死不承認別人還能拿她怎樣呢？哇哈哈她真的好聰明。

“你就瞎扯吧你?！痹S樂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呵呵呵……”皮笑肉不笑是吧？假笑是吧？冷笑是吧？誰不會呀！呵呵呵呵。

“安夏，你好像在討厭我？”許樂眉頭一皺，很認真地說出這句話。

“噗……”安夏瞪大雙眼，哈哈大笑，“喂，大哥，不帶你這么語出驚人的，我為什么要討厭你？”

許樂微微垂頭，低斂著一雙沉靜的眼，說：“不知道為什么，在樓梯里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從你眼中看到了一絲厭惡，”他的語氣停頓了下，又有些不確定，于是他問安夏，“是厭惡嗎？”

安夏習慣性地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好像聽到很好笑的笑話一樣。她歪頭看著男生的眼睛，臉上的笑意依舊，“你覺得呢？”

許樂低頭攪了攪慢慢融化了的刨冰，說：“安夏，我希望不是，如果是，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原因，畢竟被莫名其妙的討厭，實在是很不好受呢?！?/p>

哦，原來你也知道這種感覺不好受。安夏提起書包說：“肚子餓了，回家吧。”

在岔路口說再見，許樂突然喊住快要拐彎看不見人影的安夏。他大聲喊著：“你路上小心別踩到香蕉皮，這次摔倒就沒人請你吃刨冰了?！?/p>

安夏回應：“您老路上也小心，別踩到狗屎，到時吃不了兜著走?！?/p>

許樂微微笑，在最后一抹晚霞的余暉下，溫柔了眉眼。

Chapter4

安夏今天一到學校就把自己的桌兜翻了個遍，最后終于接受現實：她那本夾著徐立給她的兩張電影票的筆記本不見了。

林楚楚咬著德芙巧克力，在一旁有些幸災樂禍地嘖嘖道：“約莫這事是天意，于此你跟徐公子應該是有緣無分，想必也正合你意，這倒是極好的。”

安夏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一副欲言又止啟齒難言的模樣深深地勾起了林楚楚同學的好奇心：“安姑娘有事請講，林某洗耳恭聽。”

安夏翻了個大白眼，干脆地回答：“我覺得吧，有一個地方很適合你去逛逛，那里的人會很歡迎你的到來?！?/p>

“什么地方？”

“青山醫院?！?/p>

“……”

林楚楚愣了幾秒很快就反應過來，不顧一旁笑得特小人的安夏，大聲地叫著徐立的名字：“誒，徐立，安夏把你的電影票……”

安夏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掩住林楚楚的嘴巴，在她耳邊小聲說道：“你干嗎啊？”

“沒呀，”林楚楚眨了眨眼，“你電影票不是丟了嗎？我幫你跟徐立說一聲呀?！?/p>

“好吧，我錯了，你的午飯我包了?！卑蚕呐e手投降。

“外加兩塊巧克力?！?/p>

“免談！”

“誒，徐立，安夏把你的電影票……”

“……成交。”

放學后安夏只能再去電影院買了兩張電影票，順便去文具店買了一本筆記本，順路又在路口的冷飲店買了一支巧樂茲，慢吞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你一定聽說過一句話，這世上沒有偶然，你身邊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必然的，都有存在的道理。所以，當安夏看到路對面那個她喜歡了不知多久的少年和她最好的朋友一起有說有笑地走進一家新開的奶茶店時，她覺得也沒什么驚奇的。

安夏有那么一瞬間突發奇想到上帝可能在她頭頂的上方懸著一個大盆，里面裝滿了血紅的液體，連接著大盆的那根長線被上帝拉著，他手上拿著一把剪刀，很無賴地沖著安夏嬉笑道：“喂喂喂，我要剪了啊，你準備好了嗎？”

安夏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按鍵打字時她的手指有一絲絲的顫抖，她問：現在在哪呢？要不要一起出來？然后，發送。

幾秒后手機通知有一條未知短信，點開，寥寥幾個字。上帝這時突然“咔嚓”一聲把那條長線剪掉，于是懸在安夏頭上方那滿滿的一大盆狗血嘩啦啦地澆了她滿身，那樣猝不及防，這樣毫無防備。

那條只有寥寥幾個字的短信里寫的是：我在家做作業呢，就不出去了。后面還附帶一個很苦惱的表情符號。發件人，楚。

安夏點了刪除鍵，把短信刪除掉，然后把手機放在褲兜里，好像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的繼續往家的方向走。

難過嗎？好像有一點兒，而這一點兒就是，原來林楚楚，也會騙她的啊。原來好朋友之間，所謂的坦誠相對互不隱瞞也只是異想天開一種玩笑而已。

Chapter5

星期天天氣晴，湛藍的天空幾乎看不到一朵白云。陽光白晃晃的，透過茂密的樹林在地上形成一塊塊形態不一的亮斑。

女孩穿著一條淺紫色的長裙安靜地站在樹蔭下，視線平靜地看著前方，偶爾有風輕輕吹過，淺色的裙擺輕柔地擺動，像飛鳥掠過草地的痕跡，沙沙作響。

徐立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個安夏。她的影子像一顆種子一樣深深地埋在他的十七歲里，他那樣熱切悉心地照料著，盼望著有一天會開出一朵小小的花。

他們一起去看的電影是一部文藝片，雖然情節有些許枯燥，但安夏還是把整部片子完完整整地看完，直到片尾曲最后一個音符落下才離開電影院。

林楚楚出現的時候，安夏正好要跟徐立告別回家。她笑嘻嘻的樣子像極了一只偷了蜜的小狐貍，口氣又像愛聽八卦的鄰居大媽：“呀，剛約會回來啊。”看了一眼徐立又大叫起來：“啊，徐立你臉干嗎那么紅？我是錯過了什么好戲嗎？”

可憐的徐立同學立刻招架不住地說了聲“再見”就走了。林楚楚又笑嘻嘻地湊上前：“他跟你告白沒？”

安夏沒好氣地把林楚楚的臉推到一邊，自顧自地往前走。林楚楚屁顛屁顛地跟上，突然說：“安夏，你覺得許樂怎么樣?。俊?/p>

安夏往前走的腳步一滯，望了林楚楚一眼又迅速低下頭?！笆裁丛趺礃影。俊?/p>

安夏覺得胸口有點兒悶悶的，眼眶有些發紅，她忽然很想大聲質問好友：“如果你喜歡許樂就去跟他說呀，何必這樣拐彎抹角來探我口風？”

可是不行呀，她是林楚楚啊，是就算撕破臉皮大吵大鬧最后還是流著淚說對不起繼續在一起的好朋友啊。

“哈，我又犯花癡了。走走走，請你吃餛飩去。”最后還是林楚楚打破僵局，她自然地像往常一樣牽著安夏的手。可安夏知道，有些東西終究在這十指相扣的指縫間溜走了。

安夏林楚楚每天依舊一起搭公車，林楚楚依然很熱衷于談些八卦，安夏依舊應和著偶爾出言損她幾句，兩人依舊會吵吵鬧鬧地上學下課，太陽依舊東升西落，日子依舊毫無新意。

只是這一天當安夏來到教室，翻出課本時一個淺藍色信封安靜地躺在課桌里。她撇頭往后望了望，一直張望著這邊的男生猛地低下頭，若無其事地看著攤在課桌上的本子，隔幾秒后又假裝不經意地把視線瞥向安夏的座位。

安夏沒有看信的內容，她把信原封不動地又放回課桌里。放學后的籃球場總是呈現出一派人聲鼎沸的盛況。安夏準備離開教室時，許樂的書包還放在教室里。

要不要等一等呢？很快她就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逗笑了，等什么呢？

“安夏?！庇腥私兴拿?。她轉身，臉上很快就掛起微笑：“徐立，你也還沒回家啊？”

“嗯，我在等你。”少年神色局促，聲音也因此變得有些不穩，“安夏，我給你的信你看了嗎？我喜歡你?！?/p>

徐立第一次那么緊張，他幾乎是屏住呼吸，兩只眼睛像是夜晚的星火一樣，目不轉睛地看著離她只有幾步遠的女孩。她會說什么呢？又要以哪種表情回應他的告白呢？他垂在身側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好像這樣能給予自己再多一點的自信。

安夏嘴角有輕輕的笑，她的聲音也低低的。她說：“謝謝你的喜歡，徐立?！?/p>

徐立握成拳的手陡然一松，眼中黯然，“沒關系，謝謝你的回復。安夏?！?/p>

安夏眼眶陡然一紅，她從書包里掏出那封沒有拆封過的信，遞給他，“徐立，這封信還是交給以后你喜歡她她也正好喜歡你的女孩吧，我們沒在一起，我不應該收你這份情書?！?/p>

“哈，還好你沒看，不知道有沒有錯別字呢?！毙炝⒔舆^安夏手中他寫的情書。他沒告訴她，這封情書他寫了兩個晚上，撕了好多信紙才寫這么一封完整的；他沒告訴她，他是第一次那么喜歡一個女孩；他也沒告訴她，他是一個很固執的人。

其實徐立的這場告白，許樂也有聽到。他剛好要到教室拿書包，在走上樓梯要拐向教室走廊時恰好聽到徐立說：“我喜歡你?！?/p>

他突然想起曾經有個女孩，也那樣緊張忐忑不安卻固執地告訴他：“我喜歡你?！?/p>

她那樣認真地對他說，可他當時是第一次被女生告白，因為不知道要怎么回復，所以沒說一句話轉身就跑下樓梯。

他沒看到的是，那個跟他告白的女生，因為緊張泛紅的臉隨著少年離去的腳步聲慢慢褪去羞怯，然后淚水悄無聲息地濕了她整張臉。

安夏第一次那么勇敢，也是那么認真地去喜歡一個人?？墒菦]得到任何答復，那個少年，在聽完她的表白后，像是碰到一種瘟疫一樣倉惶而逃。許樂一定沒想到，當時因為自己的一時膽怯，讓安夏難過也討厭了自己這么些年。

安夏說：“許樂，你還欠我一個答復呢？”她笑笑，天邊金燦燦的云朵熱烈地綻放著，傍晚的風吹過她的頭發，她的眼睛也亮亮的，“不過，我也不需要了。”

許樂坐在教室里，寂靜的空間只剩墻壁上的鬧鐘“滴答滴答”走動的聲音。夕陽的余暉漫過窗口斜斜地照在許樂的課桌上。攤開的筆記本，是女孩娟秀的筆跡，還有兩張電影票。

安夏，有些事，你也一定不知道吧？

Chapter6

期末很快就要來到，每個人都變得忙碌起來。不管是走廊教室操場食堂，都會看到有學生拿著書本三五一群地討論著。臨近期末考，這種學習氛圍總會變得特別熱烈。

而安夏和林楚楚這兩人組最近好像又添了新成員，許樂和徐立。雖然剛開始安夏有些不自在，但漸漸相處下來卻覺得自己杞人憂天了。誰說表白不成不能做朋友的？誰說兩個好朋友喜歡上一個男生就會反目成仇的？誰說過去是不能被原諒的？

林楚楚有一次對安夏說：“安夏，你知道嗎？許樂喜歡你呢?！?/p>

安夏當她是開玩笑，于是附和著說：“我還知道你喜歡他呢。”

林楚楚聞言笑得跟得了羊癲瘋一樣，捶了安夏一肩膀，嘖嘖道：“這口氣，醋味太濃了。”

安夏很干脆地把手上的書往林楚楚頭上砸。

林楚楚一邊護著頭一邊又說：“安夏，其實我是被許樂收買了。他為了不讓你和徐立去看電影，請我喝奶茶還有德芙巧克力把兩張電影票拿走還讓我保密。不過人算不如天算，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你最后還是和徐立一起去看電影，還好沒湊成一對……哎呀，別捏我的臉……”

安夏恨鐵不成鋼地捏著林楚楚的臉，“都吃成胖子了怎么還總吃這些高熱量的零食啊。而且你竟然為了這點兒零食就把我賣了啊！”安夏心里其實是松了很大一口氣的，又對林楚楚有些愧疚，差一點點，她就失去這個好朋友了。

“真不知道你原來和許樂是認識的啊。小樣兒，芳心早就暗許了對吧？所以才拒絕徐立的告白。哎呀呀，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吶。問世間情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許啊……”

“林楚楚，你別以為裝瘋賣傻我就這樣算了。”安夏突然伸手撓她癢癢，一疊聲地說：“認錯不？認錯不？”

林楚楚一邊躲開安夏的攻擊一邊還手。她看到安夏笑得很開心，眉眼彎彎，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她也笑了，笑得很夸張，笑到眼淚都流下來了。

真好，這樣真的很好。有些秘密是不可說，不能說，不必說，不需說。

這之后有一個夜晚，許樂來找安夏，兩人沿著彎彎曲曲的小路一直走。一路沉默，最后還是安夏先開口，她說：“許樂，那次你問我是不是很討厭你，我說沒有其實是騙你的。也許你覺得我這樣說有些矯情小氣，可是你不會理解，我那時是提著多大的勇氣去和你告白，可你卻像躲瘟疫一樣逃開了，讓我的喜歡像堆起城堡的沙子一樣，風一吹就倒了?！?/p>

夜晚的空氣撲面而來有種清涼的味道，許樂的聲音低沉如水：“那是因為，我也和你一樣緊張?！彼坪踺p輕笑了笑，“我也是第一次被別人告白。后來我有去找你的，但是你已經轉學了?！?/p>

“安夏。”許樂叫住走在他前面的女生。安夏偏頭望向他，少年的身姿修長挺拔，笑容寧靜，烏黑的眼睛散發著和月光一樣輕柔的光芒。他說，“安夏你不是說我欠你一個答復嗎？要是我，也剛好喜歡你呢？”

你喜歡我，剛好我也喜歡你，這在我們單薄如紙的青春里，是多么美好的事。

女孩聞言一怔，繼而抿唇輕輕一笑。舊時光果然是個美人，讓人，恨不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