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

他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孩子，已經到了入學的年齡，家里便送他到村里唯一的小學去念書。

村子被一條不大不小的河隔開了。他的家住在河的一邊，學校卻在河的另一邊，河上沒有橋。他想：現在是夏天，可以每天游過河去，可到了冬天怎么辦呢？

開學第一天，他一路小跑，來到了河邊。他剛想脫下了衣服，往水里跳，就聽到河的對面傳來一聲沙啞而又洪亮的聲音：“娃兒，等一下，我來渡你過河——”他的眼睛亮了，沒想到竟有人來渡自己過河。這條河上以前并沒有渡船的啊？正疑惑著，耳邊傳來了“嘩啦嘩啦”的劃水聲。“娃兒，上來吧！”“哎。”他蹦上了船，小船晃了幾下，便向對岸劃去。“老爺爺，以前怎么沒有見到過你哩？”“哈哈，這船可是只載像你這樣的上學郎的啊！”老漢一邊劃船，一邊哼起了小調，一副愜意的模樣。“可是您每天都會這樣載我過河嗎？這可麻煩哩！”“呵，小娃娃你可問對了，老漢我一到村里學校開學的日子就渡你們過河，哪天上學，哪天老漢便在這河上。小娃娃你以后可別沒事就想著往水里跳了啊！”老頭子的神情有些嚴肅地盯著他。“哦，我知道了。”他像做錯事般低下頭來。“您有孫子孫女嗎？您怎么不渡他們上學？”他睜著大眼睛望著老漢，等待著他的回答。可是，他看到老漢的眼睛慢慢紅了。“爺爺，您怎么了？”“呵呵，傻娃子，老漢沒事。”可是，他的眼睛好像更紅了。“哎，娃兒，老漢有一個孫子，當年啊，他就和你這般大，像你一樣神氣哩！”說著，他輕輕地摸了摸孩子的頭，陷入想象之中。“當年？為什么是當年啊？”他乖巧地讓老漢撫摩著他的頭，小心翼翼地問道。“可是……”老漢繼續講著，眼淚從他眼窩里流了出來。“我可憐的孫子啊，他就淹死在這條河里啦！他就是自己游泳去上學才淹死的啊！都怪我哩！沒好好看著他……”最后，老漢竟像個孩子似的號啕大哭。孩子感到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揪著，他偎進了老漢的懷里：“爺爺，我以后就是您的孫子，好不好？”老漢驚訝地看著孩子：“真是個懂事的好娃兒啊！沒想到老漢我又有了個孫子啦！”一老一少就這樣在河中行進的小船上，噙著淚水笑著。

從此之后，春來秋往，即使是狂風暴雨、漫天大雪，老漢也從未間斷過送孩子過河。

有一天下大雪，孩子發高燒，臥床不起，眼看是上不了學了，但孩子在睡夢中仍不斷地念叨著：“爺爺，爺爺……”過了半天，忽然，孩子猛地跳下了床，向門外跑去。孩子一路趕到了河邊，呆呆地站在那兒——河邊的小船上坐著一位雪人，看到孩子來了，他渾濁無神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光芒。孩子沖了過去，瘋了似的拍打著老漢身上的積雪，老漢顫抖著說道：“娃兒，你來啦！”說完便暈了過去。

老漢從此生了重病。第二年春天，他的生命到了盡頭。后來，孩子成了村里的第一位大學生。大學畢業后，他在城市里拼搏著，心中只有一個信念——建一座橋！轉眼三十年過去了，他終于事業有成，為村里修了路，還在河上修建了一座橋。那橋上雕了一幅畫，畫面上是一位老者在渡一位少年過河，畫的下方是他親手題的三個字“感恩橋”。簡單的三個字，融入了他一生的情感。看著橋上背著書包去上學的學生，他欣慰地笑了。

“爺爺，我沒有辜負您的心愿。”他默默地念叨著，臉上流下了兩行清澈的淚。

點評

文章娓娓道來，敘述了一個質樸而感人的故事。老漢怕再看見上學路上溺水而亡的悲劇，義務在小河上當起了擺渡者，送孩子們上學放學；孩子為了表達自己的感恩之心，事業有成后在河上建了一座橋——這種愛心和感恩之心的接力和傳遞，不僅讓人們“渡”過了現實生活中的溝溝坎坎，也將人們的精神“渡”入了一種樂善好施、助人為樂的新境地。“渡”這個標題令人回味，意味深長。

【作者系江蘇省鹽城市景山中學高二年級學生，指導并置評：王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