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國現代自由主義作家沈從文在建國后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內曾經受到批判,但近年來經過美籍華人、著名漢學家夏志清的重新發掘,對他的評價日漸上升。他的代表作《邊城》也越來越被更多的讀者所接受。本文認為,建國后對沈從文的批判并非全都錯了,《邊城》是在民族危亡的時代寫成的一部不合時宜的作品,不應該得到過高的評價,更要警惕該作品脫離現實的傾向對年輕一代的不良影響。
【關鍵詞】沈從文;《邊城》;不合時宜;不良影響

中篇小說《邊城》是中國現代作家沈從文的代表作。沈從文,男,(1902-1988),湖南鳳凰人,原名沈岳煥,筆名有休蕓蕓,上官碧等。他出生于湘西一個舊式軍官家庭,童少時代曾在湘軍士著部隊當過兵,到過湘、川、黔、鄂四省邊境地區,看到過這些地方的秀美自然風光,也了解了這些地方旳不少人事和社會憂樂。五四運動以后,沈從文只身來到北京。由于沒有文憑和學歷,他最初在北京的生活過得相當困苦。升學無望以后,他決心靠寫作謀生。這條路在開始的時候仍然走得相當艱難。由于沒有名氣,許多刊物都不接受他的作品,但他仍然始終不懈地堅持自己的夢想。1924年以后,北京的《晨報副刊》、《現代評論》等刊物才開始部分接受他的一些作品。沈從文繼續堅持寫作,后來終于漸漸地嶄露頭腳。從1930年起,他先后在武漢大學、青島大學任教。1934年,他的中篇小說代表作《邊城》開始在報紙上連載,后來出版了單行本。《邊城》為沈從文帶來了極大的聲譽,使他成為現代中國的一位著名作家。后來他還寫了《長河》等長篇和眾多的中短篇小說、散文等,成為現代中國創作量最豐厚的作家之一。此后,他歷任西南聯大,北京大學教授。建國前后,他曾遭到左翼陣營的批判。解放后,他被迫放棄文學創作,轉而從事古代服飾的研究。
改革開放以后,不少學者和專家在研究中發現了沈從文作品的某些獨特之處。于是,在思想解放潮流的推動下,他的許多作品被重新評價。特別是美國學者夏志清的《中國現代小說史》傳入臺灣和大陸以后,沈從文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地位得到空前的提升。夏志清稱他是“現代中國最偉大的印象主義者。”[1],并在《小說史》中用了比較大的篇幅分析和評價了他的《邊城》、《長河》和另外幾個他認為寫得比較好的中短篇小說如《靜》、《蕭蕭》等。夏志清的觀點很快得到了中國大陸某些學者的贊同和效仿。大陸八九十年代以后出版的各種版本的文學史中,大多都恢復了沈從文的文學史地位,并設立專章專節評價他的創作。如蘭州大學出版社2006年出版的《中國現當代文學通史》中,就在第十七章專門談到沈從文,論述文字多達二十二頁,觀點也大多是肯定的,批評性的文字極少。各類期刊雜志上研究沈從文的文章更是數以百計,而且大多對沈從文的創作流露出欣賞和贊嘆的觀點。如袁傳秀的《〈邊城〉美的五個層次》等。近年來,很多碩士生、博士生也對沈從文發生了興趣,他們的學位論文就是從不同的角度論述和評價沈從文的作品的。如佘愛春的碩士論文《生態視野中的沈從文研究》等。
受學術界研究沈從文熱的風氣的影響,筆者也試圖研究沈從文,研究中國現代文學史上這個奇特的、完全靠自學成才的作家,但讀完他的一些作品后,得到的卻是另外一種印象和觀點。筆者認為,目前學術界對沈從文作品的過于熱衷和贊揚,是一種極不正常的現象,是一種沒有自己主張的盲目跟風行為,建國后對沈從文的批判也并非全都錯了。下面筆者就對沈從文的代表作《邊城》發表一下自己的一些看法。
《邊城》牧歌與中國形象:一部不合時宜的作品。
從沈從文的創作記載來看,《邊城》大約構思和寫作與1933年。這一年,沈從文與他的學生張兆和結婚了,并在北京西安門內達子營安了家。在達子營那個終日有秋陽從樹枝間篩下細碎陽光的院子里,沈從文在一個十八世紀仿宋燈籠式紅木小方桌上,一大早就開始寫《邊城》。他說:“從樹影篩下的細碎陽光,布滿小桌上,對我啟發極大。”[2]《邊城》正式完稿后,于1934年1月1日至21日,3月12日至4月23日,連載于《國聞周報》第11卷第1至4期,第10至10期。《題記》發表于1934年4月25日天津《大公報》文藝副刊第61期。這是該小說的初刊本。1943年9月,開明書店出版了《邊城》的改訂本。除此以外,《邊城》在建國后還有兩個版本,內容和文字都做了少量的修改。
《邊城》這部小說寫的是什么東西呢?對于《邊城》的內容,可能有一部分讀者已經很熟悉了,因為沈從文的名氣太大了。而邊城,即小說中寫的沅水上游的茶垌及沈的家鄉湖南鳳凰,又是很多讀者外出旅游的理想之地。想必許多讀者是看了沈從文的《邊城》后,才去湘西旅游的。但為了論述的方便,筆者仍覺得有必要復述一下它的大致內容。這部小說講的是湘西酉水流域一個位于川、湘邊境的風景優美的小鎮——茶峒發生的一個帶有悲劇性的愛情故事。在邊城茶峒附近住著一對相依為命的祖孫倆。祖父年逾古稀仍然擺渡送客,孫女翠翠伴著祖父,美麗乖巧,純真無暇。在一次端午節賽龍舟的盛會上,翠翠偶遇被稱為“岳云”的二老儺送,從此添了心事。儺送是當地掌水碼頭的船總順順的次子。巧合的是,儺送的兄弟天保也愛上了翠翠。于是,種種悲劇就由此發生。天保由于提親不成便在失意中坐船遠行,以致葬身于酉水下游的茨灘。儺送與翠翠祖父發生誤會,也因失去兄長悲痛不已。他在與父親爭吵后,無心再戀兒女之情,終于負氣出走。心疼翠翠的祖父思慮奔忙無果,在一個暴風雨夜溘然長逝。翠翠直到最后才明白中間的緣由。她一個人孤獨地守著渡口,等候著“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就回來的儺送”。在這個故事框架下面,作者還描繪了湘西酉水、沅水流域美麗的自然風光。如“兩岸多高山,山中多可以造紙的細竹,長年作深翠顏色,逼人眼目。近水人家多在桃杏花里。春天時只需注意,凡有桃杏花處必有人家,凡有人家處必可沽酒。”,“一個對于詩歌圖畫稍有頭腦的旅客,在這小河中,蜷伏于一只船上,作三十天旅行,必不至于感到厭煩。正因為處處有奇跡,自然的大膽處與精巧處,無一處不使人神往傾心。”[3]邊城茶峒除了景色優美,它的人際關系也很純樸。如老船夫因為渡頭是公家的產業,他從不或很少收人家過渡的錢。“有人心中不安,抓了一把錢擲到船板上時,管渡船的必為一一拾取,依然塞到那人手心里去,儼然吵嘴時的認真神氣:‘我有了口量,三斗米、七百錢,夠了。誰要這個!’[4]而老船夫去街市上買肉時,那些屠戶們都不愿意接他的錢。那屠戶說,‘爺爺,你為人那么硬算什么?又不是要你去做犁口耕田!’[5]。另外,邊城茶峒還保留著不少古老的民俗。如端午節劃龍舟。作者寫道“當地婦女、小孩子,莫不穿了新衣、額角上用雄黃蘸酒畫了個王字,全家出城到河邊,看劃船。”[6]。類似的還有月下對歌,過年時舞獅子龍燈等。茶峒鎮街熱鬧的景象,也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對于這樣的一部如此優美的小說,本來是不應該作出什么批評的。老實說,如此優美而又略帶憂傷的小說,中國現代文學史上還少有呢?欣賞都還來不及呢?怎么會忍心去批評?但是,稍有歷史常識的讀者就會發現,這部小說的內容和氣氛與三十年代初的中國社會環境是多么的不協調!它實在是一部不合時宜的作品!它代表著三十年代初中國社會的實際情況嗎?非也。在《邊城》的初刊本中,故事發生的時間是民國八年左右,即公元1919年左右。如“民國八年左右,那原來執事的人死去了,順順做了這樣一個代替者。”,“到十九年時,他的兒子大的已十六歲,小的已十四歲。”[7]而上個世紀三十年代初,中國社會真如沈從文描寫的那樣安寧祥和嗎?非也!中國社會正外在內憂外患的嚴重關頭。在國內,蔣介石對中共領導下的江西蘇區發動了幾次大規模的圍剿。這幾次圍剿造成的傷亡都不是個小數目。而長江、黃河流域的水災,也造成了幾十萬人無家可歸。這還不是我們民族致命的威脅。我們民族致命的威脅來自北方。1931年九月十八日,日本關東軍悍然發
動蓄謀已久的事變,炮轟東北軍駐地北大營,并攻擊沈陽。忙于打內戰的蔣介石命令東北軍絕對不能抵抗。張學良被迫率領三十萬東北軍,不發一槍地撤退到山海關內。這樣,日軍不費多大的力氣便占領了我國東三省一百多萬平方千里的錦繡山河。他們在占領區屠殺人民,強奸婦女,掠奪財物,甚至用活人做細菌實驗……。他們還不以此為滿足。1933年前后,日本關東軍又逼近熱河、察哈爾等長城沿線要地,策劃華北五省自治,并提出“全面進攻中國”的狂妄口號。當時就有“華北之大,已安不下一張平靜的書桌”的說法。一九三五年十二月九日,華北的大中學生聯合起來,發動了著名的一二·九運動,要求當局停止內戰,一致對外。而沈從文就是在這樣的一個背景下,寫作《邊城》的。他筆下的湘西即使是真實的,也是脫離了時代的,缺少民族的憂患的。日本帝國主義的魔爪就要伸向全中國了,就要滅亡我們這個古老的民族了。而我們的作家竟然渾然不覺,還在兵臨城下的北平城里沉浸在他那靜謐安詳的邊城世界里,這難道不可悲嗎?這難道不是熱鍋上的螞蟻,不知死活嗎?當代作家張平說:“不關注時代的作家絕對不會成為一個偉大的作家。”[8]現在,眾多的研究者、學者都爭著做關于沈從文的論文,褒揚他的《邊城》、《長河》如何寫得好,而對他缺少應有的批判,這難道不是一種很不正常的現象嗎?
沈從文固然可以脫離時代,但時代會放過沈從文嗎?不,時代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以后,沈從文只好從北平南下,到遷到昆明的西南聯大教書。戰爭時期,他在西南聯大寫下了長篇小說《長河》。《長河》也是寫湘西的,但境界還是跟《邊城》一樣,沒有一點中日戰爭的影子,與時代仍然有著很深的隔膜。而抗日爆發以來,沈從文筆下所描寫的湘西實際上變成了一個什么樣子呢?從筆者所掌握的歷史資料來看,湘西遭受的戰爭災難雖然較輕一點,但也沒有逃脫這場民族的浩劫。在1938年,武漢失守以前,國民黨湖南省政府曾在湘西訓練新兵。武漢失守以后,古老而寧靜的湘西也變成了抗日的前線。侵華日軍在由東線進攻長沙遭到三次失敗以后,便逐漸把侵略的矛頭轉向湘西。在1943年前后的常德會戰中,侵華日軍使用了大量的毒氣和細菌,殺死殺傷很多中國軍民。而他們強奸、搶劫、燒房的事件,更是不計其數。沈從文筆下沅水下游的桃源,就遭到過侵華日軍的進攻和洗劫。日軍的進攻矛頭還一直深入到沅水中游,只是由于國民黨軍隊的反攻,才沒有達到沅水上游,即沈從文所寫的酉水、茶峒等地,但古老寧靜的湘西顯然是不存在了。這里的人民遭受的戰爭浩劫也是空前嚴重的,也就是說翠翠他們不但等不到儺送,而且自身性命也處于難保或者被毀滅的狀態。可是,我們的現代文學大師沈從文呢?他卻始終沉浸在他那牧歌般的邊城世界里。在1943年版改訂本的題記中,他寫下了這樣幾行字:“他們的生活經驗,卻常常不許可他們在‘博學’之外,還知道一點點中國另外一個地方另外一種事情”[9]他還如此執迷不悟地強調湘西與抗戰中國的不同。在修訂本里,他干脆刪去故事發生的時間背景,而改成某年秋天、如今等字樣,與時代的疏離感就更大了。試問,這樣的一部小說,難道可以稱得上是杰作嗎?
《邊城》對讀者的不良影響
《邊城》優美的自然景色,古老的風俗,美好的人性和人情,凄美而又憂傷的愛情故事,能夠給人以美的陶冶,對某些讀者仍有一定的吸引力。但是,筆者認為,《邊城》也會對讀者產生一些不良的影響。這些不良的影響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1、《邊城》故事背景的模糊,時代感和歷史意識的缺失,會使讀者忘掉生活的現實和歷史的真實。
對于上個世紀三十年代的讀者來說,他們可能會對中國東北發生的民族災難置之不顧,而一心想著去湘西旅游,看看那里的自然景色,了解一下那里不同的民族風情。殊不知,就在這不經意的陶醉之間,民族的災難就悄悄地降臨到每一個中國人頭上。1937年日本侵略者發動了全面侵華戰爭。他們的鐵蹄踏遍了大半個中國,殺害我幾千萬同胞、強奸婦女、焚毀房屋無數就是明證!
對于抗戰時期的讀者來說,他們希望看到有激情有血淚的作品。而《邊城》卻不在這樣的作品之列。于是,沈從文只好對初版本做了一些修改。如在《題記》里,作者寫道:“《邊城》只預備給在那個社會里生活,而且極關心各個民族在空間與時間下所有的好處與壞處”的讀者看的。[10]。在這里,作者關注的范圍明顯地擴大了,可是對抗戰的現實卻缺少關注。
對于如今的讀者來說,他們看了《邊城》后可能會對那里優美的自然景色、淳樸的民族風情感興趣。他們也可能會到邊城去旅游。但他們對于邊城的真實歷史,實際上是不知道的。他們可曾知道那里曾是三苗之地?他們可曾知道那里的沅水流域曾經發生過空前慘烈的常德會戰?他們可曾知道那里解放前后是土匪出沒的地方?所以,這部小說是無法給讀者提供這些具有人文歷史教育意義的內容。這個世外桃源的邊城,不是對讀者的誤導么?
2、《邊城》中某些落后習俗實在不值得提倡。比如男女戀愛發生了未婚先孕的事情后,男女雙雙自殺的行為。翠翠的父母就是這樣的例子。“女孩子的母親,老船夫的獨生女,十五年前同一個茶垌軍人,很秘密地背著那忠厚的爸爸發生了曖昧的關系。有了小孩后,這屯戍軍士便想約了她一同向下游逃去。軍人首先服了毒,女兒待到腹中小孩生下后,卻到溪邊吃了很多冷水死去。”[11]
小說中的女主人公翠翠,似乎沒有上過學,一生下來就跟爺爺守渡船,直到十五六歲出嫁。她認不認得字呢?讀者是不知道的。邊城的人雖然講義氣、講道德,但他們的文化水平怎么樣呢?讀者也是不知道的。筆者認為,愚昧落后不能作為一種古老淳樸的生活方式來提倡。翠翠如果有文化,她的前途可能會更好一些。如果全民族都不學習科學文化知識,我們無疑又要陷入落后挨打的境地。
《邊城》對作者文學理想的反諷
沈從文一向標榜自己的文學觀。他在文學觀上堅持自由主義文人的觀點,既反對文學的商業化(如他的《文學者的態度》一文),又反對文學的政治化(如他的《文學運動的重造》等文),而追求純正的文學趣味,崇尚文學的永久價值。他認為“一個偉大的作品總是表現人性最真切的欲望!——對于當前黑暗社會的否定,對于未來光明的向往。”[12]他還相信文學和文化有力量幫助人們理解人性,向善向美,重建道德感和價值體系,進而探索“中國應當如何重新另造。”[13]。而他的代表作《邊城》,是他自己“擬將過去和現在對照,所謂民族品德的消失與重造,可能從什么方面著手。”[14]是的,《邊城》確實是一部充滿美和愛的作品,既不是為政治而寫作,也不是為金錢而寫作,體現了作者純正的文學趣味,具有較為恒久的文學價值。但是,作者這種純正的文學趣味嚴重地脫離了當時社會的現實,并不能教導讀者正確地認識時代和社會。沈從文認為表現人性的作品是偉大的。那么他的《邊城》就是偉大的了。學者、專家、教授們、讀者諸君們,你們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你們認為《邊城》是一部偉大的作品么?筆者從來沒有這樣認為過。筆者認為,一個對民族的憂患缺乏關注的作家絕對不會成為一個偉大的作家,尤其是在我們的民族處于生死存亡的關頭。
沈從文在《邊城》中還認為文學應當探索民族品德的消失和重造。筆者認為,所謂民族品德的消失和重造要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民族的存在。如果我們的民族都不存在了,那民族品德的消失和重造就只能是一句空話。我們的民族會存在么?這句話今天來說當然不用懷疑。但是在上個世紀三十年代初期的中國,我們的民族能不能夠生存下去就是很值得懷疑的。國內有連綿不斷的內戰,國外有日本侵略者的瘋狂侵略。在這樣的一個背景下,我們的作家竟然還可以呆在自家院子的前面悠閑地寫《邊城》,探索民族品德的重造。這不是很荒唐嗎?這不是誤導讀者嗎?這不是叫后來的人們很難理解嗎?
《邊城》出版后對它的評價
《邊城》出版后,立即獲得了當時評論界比較高的評價。如羅曼認為“文字的玲瓏簡直像是一脈清水在心里流過似的。美麗的詞句,固會陶醉了人的靈魂。”[15]。汪偉認為:“《邊城》整個的調子類牧歌,可以說是近于風的,然而又覺得章法尚嚴,針線尚密,換言之,猶嫌雅多于風。”[16]這些評價顯然是過譽的。在《邊城》里,沈從文文字拖沓,不符合語法規范的句子仍然是存在的,只是比過略少一點而已。而所謂“美麗的詞句”之類,筆者更沒有印象,不知落實到何處。而在《邊城》與時代的關系方面,批評家更是回避的。著名評論家李健吾認為“沈從文在畫畫,不在雕刻,他對于美的感覺叫他不忍分析。”,《邊城》“細致,然而絕不瑣碎;真實,然而絕不教訓;風韻,然而絕不弄姿;美麗,然而絕不做作。這不是一個大東西,然而這是一顆千古不磨的珠玉。在大都市病了的男女,我保險這是一幅可口的良藥。”[17]李健吾對沈從文也是缺少批評的,但他認為《邊城》“不是一個大東西,是一顆千古不磨的珠玉”,倒是相當準確的評價。
建國以后,沈從文在政治上受到批判。因此,五十年代以后出版的文學史,對他大多是否定的,有的甚至根本不提他。
如王瑤對他的評價就帶有特定的時代色彩。他認為沈從文“多是以趣味為中心,鼓吹一種原始性的野蠻力量,寫法是幻想的,文字是優美的,一方面固然表現他不滿于現實,但不自覺地其實對過云的時代寄予了一些懷念”。[18]。夏志清的評價前面已經講過,就不再重復了。九十年代以后出版的文學史,也大多對《邊城》持肯定態度。如蘭州大學2006年版的《中國現代文學通史》認為《邊城》是“一卷湘西的風情畫,也是一首美好的抒情詩”(378頁),但也同時指出了“它畢竟是從相對落后的地區認識世界的。此外,就文學創作本身來看,不從政治經濟角度剖析社會不僅偏離了時代文藝主潮,就人性探索本身而言,也很難達到一定的深度和廣度。”(第363頁)。不過,也有少數文學史著作對《邊城》持批評態度。如1984年出版的趙遐秋、曾慶瑞的《中國現代小說史》就認為《邊城》“回避或者調和尖銳的社會矛盾,沖淡黑暗年代的災難色彩,把過去的生活加以理想化、美化,差不多是有美皆備,無麗不臻,他畢竟寫得離開了生活的真實了!可以肯定,他記憶中以往的湘西地區,也絕不是世外桃源的!難怪當時有人說,‘《邊城》寫的不是我們的世界,我們不要’”(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下冊,第360頁)但這種批評意見顯然也只是從階級立場來看問題,并沒有從民族立場來看問題,更沒有聯系作者寫小說時的時代背景,因而仍然沒有抨擊到要害。
結語
筆者并不否認《邊城》中的美與愛以及那淳樸寧靜的生活,但筆者認為首先得認定邊城是我們民族的邊城。如果邊城變成了侵略者殺人,放火,強奸的場所,邊城再美對于我們也沒有意義。正如魯迅所說的:“桃花的名所是龍華,也是屠場,我有好幾個青年朋友就死在那里面,所以我是不去的。”[19]筆者再次重申,一個缺乏民族憂患意識的作家是決不會成為一個偉大的作家。因為我們的民族就是到現在也不能說就完全擺脫了被侵略的命運。只有具有真切的時代感的作品,只有與廣大人民同呼吸,共命運的作品,才是最偉大的作品。筆者希望未來的讀者們在接受《邊城》的時候要有自己的主張和意見,,要有清醒的頭腦和正確的認識,不能盲目跟風。
參考文獻:
[1]夏志清·中國現代小說史[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147
[2]劉洪濤、楊瑞·沈從文研究資料:上[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6,143
[3][4][5][6][9][10][11]沈從文·邊城[M]呼和浩特:內蒙古出版社,2002,7、3、29、12、2、3、4
[7]沈從文·邊城[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9,17
[8]張平·抉擇[M]北京:群眾出版社,1997,541
[12]沈從文·沈從文文集第12卷[M]廣州:花城出版社1984,110
[13]沈從文·沈從文文集第4卷[M]廣州:花城出版社1984,229
[14]沈從文·沈從文文集第5卷[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237
[15]羅曼·讀過了《邊城》[]北辰報1934.12.16)
[16]汪偉·讀《邊城》[]北辰報1934.6.7)
[17][18]轉引自《中國當代文學學科概要》[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56、359
[19]轉引自湯龍發《美學新論》[M]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1987,1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