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在喇榮的天空下想你
七月底的一個中午,女友慈發我一條微信,她說她要去色達,喇榮五明佛學院,邀我同行。慈告訴我,是楚新會發起的一項活動,感召一些有愛心,有責任感的企業家、藝術家和媒體的小伙伴們。這次旅行有個好聽的名字:心安即故鄉。我叫上了另一個朋友宏。那滿山遍野的紅色小木屋,對她更有一種吸引,她弟弟在那里。去年冬天放棄上海的高薪公務員的職位生活,去了五明佛學院,今年索達吉堪布生日那天出家的。
一行11人。8月10日早上五點多從成都出發,包了兩輛車,一路向西。一路上藏語的流行音樂就沒有停過,伴著沿路的山水風光。川藏沿線的山脈,遠處的都會有煙霧繚繞的氣韻,如進仙山。隨著地域天氣的變化,又是變化萬千著的。溫柔的山,險峻的山,輕緩的河,湍急的河。漸入高原,海拔上升,路越來越險。有幾個地方都在搶修。還有的路段,標著注意滑坡泥石流。更有一些轉彎處,窄得似乎車身一側,就會掉下山去。蜀道之難。已經過了夜里十點,我們在越來越深的大山深處,幾乎連亮光,都是奢侈。
我哭了。想起大恩上師索達吉堪布,他老人家,五十多歲,每年這條路要走多少遍。從成都到喇榮五明佛學院,大約七百多公里,正常情況下,行程通常在12小時左右。我們進藏是在八月,當地的雨季,泥石流山體滑坡是常有的事,修路,更是常態。記得有一次索達吉堪布在給網絡開示時說,他常常坐上十個小時的車,就為給大家講一堂佛法課。
黑漆漆中,我們的車悄悄地途經五明佛學院,抵色達。第二天早上,再從色達回學院。在走進喇榮山溝的時候,看到沿途的經幡、佛塔、成群的牛羊、層疊的紅色的小房子,老老少少的紅衣喇嘛、金碧輝煌的經堂。心,就一點點靜下來,靜下來。最后到達壇城。
壇城,世人眼里漂亮的宮殿,修行人眼中解脫的所依。在壇城上半部分有一個轉經的地方,據說只要在這邊轉上百圈,任何的疾病都會痊愈。繞此壇城1000圈,可得上品上生。每天只要有天光,總能見到無數信眾來此轉繞,直到天黑方才停歇。壇城邊的空地上,永遠不乏磕長頭的虔誠信徒。他們的身后就是滿山滿坡的紅色木屋。
天葬,“重生”
學校附近有座天葬臺,是游客最集中的地方。到達天葬臺,需要步行幾百米。去之前,我們都準備了小塑料袋,放著自己的或朋友的神秘小部件。據說,只要將身體中的某些小部件送上天葬臺,來世將不墮三惡趣,就是這一世也等于是舍去了肉身,重生了一回。這些東西都是要帶到尸陀林去的。
有熱心的覺姆為我們講解尸陀林壁畫上的故事,六道輪回圖,還有,靈鷲是空行護法……
覺姆和天葬師很熟,她告訴我們,人伏在坑里,讓天葬師比劃幾下,相當于重生。后來我們幾個接二連三都體驗了一把新生,地是很臟的,眾目睽睽之下伏下去是需要勇氣的,但這些對希求解脫的人,又算得了什么呢?去我執。
靈鷲已成群從空中下來。天葬即將開始。我們站得很遠,我們中的幾個稍稍學過一些空性的法門,知道一切如幻,知道身體不過是一個生命暫借的殼子,也知道看的時候要提起正念,念死無常,最后心懷大悲地念起六字大明咒,轉動經輪,也為超度出一份力,盡一份心。不讓拍照,這個規定其實更是為了觀禮者好,如果觀禮的心不對,會有一些小障礙。比如身體的不適。一行行的靈鷲下來,它們中有的已經等不及,天葬師已經在分解那些送來的身體。據說,來之前,都是請活佛打過卦,確認神識已經離開,并且還由專門的人抬著繞過壇城。我看著那些靈鷲,內心充滿了敬畏與感恩。感恩它們對生命最后的護送。能夠用天葬來為生命換程,在當地人看來,是極大的幸運。
2014年8月11日,我們幾個獲得了重生。這是我們共同的生日。
上師,活佛,師父
在喇榮山溝時間越久,有一種思念的情緒越強。很想很想見到索達吉堪布。宏還有另一個想見的人,她剛出家的弟弟。她已經打了幾個電話,問什么時候能見到,在哪里見合適。每次她弟弟不是在上課,就是要準備講考。這位剛出家的僧侶住在山頂上,每天早上自習,下午晚上講考上課。終于抽出一點時間,約好了下午五點多在學院壇城匆匆一見。
我和宏再次來到壇城,等她弟弟——現在應該叫師父更合適了。見到的那一瞬,我和宏都吃了一驚,那分明是一個藏地的喇嘛,不僅裝束,還有膚色。在我后來拍的幾張他們的合影中,宏的神態含淚,要么仰視。目光一直不舍她弟弟,不,師父。宏回憶,她問師父,六道輪回真的有嗎?師父說,有的,他曾數次夢到前世墜入喇榮附近的河中,而今生他是出生在船上……輪回,那么遠,那么近。
五明佛學院一大特色是繁花似錦。有假有真。沿路上都有,真花開在小紅木屋外的空地上,有各種顏色的,有格桑花。但是——據說學院有一種黃色的入行論花,黃色,有幾種花瓣的。我不能確定我見到沒有,因為周圍的人都不認識。我和宏都后悔,怎么沒問一下她弟弟呢。
但是見或者不見又有什么關系呢,它就在那里,我已到這里。
12日的中午,我們一人捧著一條哈達,準備排隊見學院的副院長,丹增活佛。活佛的小木屋隱在眾多的小木屋中,不顯眼。排除的人已經站在了院落外,里面傳來活佛誦經傳法的聲音。相當莊嚴有穿透力。同行的小伙伴雙手合十,用頭挨著活佛家院外的墻。終于輪到我們。大家坐在院子的地上,活佛端坐在上面,皈依,傳法,有問題自由提問。像回到了自己家里。陽光從玻璃頂上照進來。
越靠近晚上,我的心跳得越快。見索達吉上師的時間近了。晚上七點的經堂,已經陸續來了一些僧眾居士,法王如意寶的畫像看著我們,諸像菩薩看著我們。上師,索達吉堪布進來了……遠遠的,卻是那么真切。中等個子,相好莊嚴,一舉手投足都是那么熟悉。我的眼睛有一些模糊。
這是一場俱舍論班的考試,法供養。很精彩,堪布很幽默,輪到他的點評時間,他讓講考的學僧和居士站成一排,說我要采訪一下你們。一下子全場都笑了。那樣的自在歡喜。那時那刻,感覺我被治愈了,我的懶惰,我的憂傷,我的不快樂……但這時,講考也結束了,上師也離場了。不是說還有接見的嗎?我們的哈達怎么辦?我們的供品怎么辦?我們都慌了神。
《金剛經》: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另一種遇見
我們最終沒能離上師更近。情急之下想過在經堂出口等候上師,或者到上師家的小木屋外求見。相信慈悲的堪布一定不會拒絕。但是,夜深了,不忍打擾。手里拿著哈達和各種供品,失落于五明的月色里。最后,只有拜托一個有可能見到堪布的人轉交給堪布。
能說沒見到索達吉堪布嗎?分明見到了,還和他共處一經堂。在他座下聽聞佛法。看見他走來走去,聽到他幽默風趣。可還在感嘆……
宏也不開心,因為她知道了就在我們在經堂聽課的時候,她的弟弟師父也在,為什么不打個電話或者發個短信說一下?至少還有一次見面的機會,再次見面,更待何時?她對著電話說:你怎么這么沒有家庭觀念啊。我突然想起我心中想見的大恩上師索達吉堪布仁波切。他已出家,所有的眾生都是他的親人,出家行者的慈悲大愛,無處不在,你本身就在其中,又怎能以妄心再去求?心安即故鄉,無處不故鄉,隨處是凈土,見或者不見,我的手就在你的手里。
心門打開,另一扇窗也為我們打開,我們有了一個神奇的緣份,得以在第二天的早上趕到成都見到了五明佛學院的另一位大德,慈誠羅珠堪布。堪布還與我們合影,送我們他的《慧燈之光》全集,還簽名,開光……你想或者不想,因緣到了,自然會有。
此行圓滿。沒有一個人吸氧,沒有一個人打吊瓶,曾經2000海拔就有高原反應的人,上到四五米的位置也還好。這一切,都是加持。
風景是風景,人也是風景,沿途所遇皆是旅途的收獲。
8月14日,歸途。我給小伙伴們帶回一些念珠,金剛結,蓮師九宮八卦牌等,并送給自己一個大大的禮物,那就是自由。有一天,心真的敞開了,一直想見的那個人,一直想要去的那個地方,一切想要得到的,都會自然而然地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