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品成待客標配
高禮是貴州人,改革開放初期頻繁往返于中國和緬甸之間,從事邊境貿易。1998年,老友鄭明(化名)從部隊轉業成為一名禁毒警察,希望高禮在商場上留意毒品信息。“我是做合法生意的,怎么會跟毒品打交道?”高禮不解,并且不愿提供相關情報。
2002年前后,高禮的生意規模擴大,應酬也越來越多。朋友在KTV請客,桌上除了啤酒、果盤外,都會再擺上一盤K粉和一盤搖頭丸。盤子并不大,20公分長,10公分寬,K粉滿盤,搖頭丸大約二三十顆。和果盤一樣,這漸漸成為招待客人的標配。
高禮起初驚愕,慢慢也習以為常。高禮發現,一個包房內的客人們大多起初并不相識,但吸食K粉和搖頭丸后,包間的氛圍迅速“嗨”了起來。不相識的人不再有隔膜,雖眼神木訥,但儼然成了熟絡老友。高禮比在場人的年紀都大,他從不吸食毒品,去現場更多是給足商界朋友面子。在烏煙瘴氣的環境下,目睹年輕人種種失態的表現,他對毒品產生了抵觸心理。與鄭明再見面時,鄭明發現高禮的態度已然是180度轉變。高禮按照鄭明的囑咐,主動留意身邊的毒品線索。這個在商界20多年的老江湖,沒人懷疑他。
“跟他干到底”
在一次朋友的大聚會上,主人將一名叫阿強(化名)的老板引薦給高禮。推杯換盞之后,阿強開門見山地小聲問高禮,中緬邊境有無熟人,能否搞到海洛因和麻古(一種加工過的冰毒片劑),“量要得很大”。高禮應承下來。
長期做毒品生意的阿強更像是一個笑面虎,表面和氣,但常常有意無意向高展示團隊實力,每次見面都帶不同的小弟,介紹每個人負責不同的工作,以此讓高禮心生忌憚。阿強明確提出,要14公斤海洛因,18公斤麻古。“沒問題,小意思。”高禮撇撇嘴,一臉無所謂。高禮沒有感覺到絲毫危險,反而感受到商場無法體會的刺激——為了正義,把對手控制在股掌之間,他心頭涌上一股莫名的快感,“跟他干到底”。
高禮約阿強在A市見面驗貨,鄭明化裝成境外毒梟把樣品交給阿強。阿強對貨品質量還算滿意。隨后,阿強與小弟阿龍把高禮單獨叫到一個房間,希望他提供一些散貨,供他倆在A市期間吸食。這讓高禮犯了難——他不是真的毒犯,手里沒有毒品。高禮最終提出,眼下風聲太緊,正式交易之前謹慎為妙。但為了避免對方懷疑,他自費請兩名毒販出入高端會所享受、娛樂。兩人因此沒有計較。
沒有任何東西可與
生命相提并論
高禮漸漸嗅到了危險的味道。經過雙方商議,“交易”地點定在B市。然而,交易前夜,阿強提出與高禮再商量下交易細節。高禮一人趕到阿強與阿龍入住的酒店,對方沒提任何交易事宜,反倒拉起家常。智商過人的高禮也有些糊涂了。就在這時,阿強不經意地撩起衣服,露出一把槍,雙方尷尬地笑了笑。
高禮明白了,這是交易之前的警告。還沒緩過神來,毒販的一句話讓高禮更為崩潰:“明天交易完,咱們就發了,我馬上把尾款打給你,我們的國際化戰線也就拉開了。來,為了慶祝明天交易成功,我們一起來兩口。”阿強用煙頭在礦泉水瓶蓋和瓶身上燙出小孔,將兩根吸管插入,再在瓶內裝半瓶水,把麻古放在錫紙上,用打火機加熱,麻古遇熱融化的煙從一根吸管進去,經水過濾,再從另外一根吸管吸入。高禮有點驚恐,他知道,這下無法躲過去了。在阿強的堅持下,高禮吸食了四顆麻古。他回憶說,麻古味道怪異,吸食過程也很痛苦。 “我為什么吸,我是真的害怕了。”高禮發現,這不再是個刺激的戲劇,而是陰冷、殘忍的現實。
最終,警方順利將阿強、阿龍等毒販團伙抓獲。在繳獲巨額毒資和武器之外,還摧毀了毒販團伙的制毒加工廠,繳獲大量易制毒化學品,生產冰毒的機器,打掉了這個跨省販毒網絡。
8年過去了,高禮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包括妻子和孩子。破案后,警方給他一筆獎金。對于錢財,高禮早已置于身外。那次線人經歷后,他發現,沒有任何東西可與生命相提并論。鄭明拍著他的肩膀夸他是個頗有潛質的臥底,高禮趕忙擺擺手,“不不不,我只是一個普通群眾。”
(摘自《中國新聞周刊》第32期,圖片選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