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心靈

1922年的夏天，法國西南部波爾多附近的一個小鎮。

早晨的陽光穿透層層綠樹林蔭，灑在靜靜的小路上。鳥鳴啾啾，清風習習。一片靜謐安逸的莊園土地。兩個騎著自行車追逐的少女打破了這樣的安靜。苔蕾絲和好朋友安放下自行車，嬉笑著奔向廚房。廚房里苔蕾絲的姑姑瑪拉正在忙碌的準備早餐。她們是最好的朋友，也是未來的姑嫂。因為再過幾年，苔蕾絲將要嫁給安的哥哥——貝爾納·德斯蓋姆。

苔蕾絲尚在年幼時，母親就生病去世。她跟著父親生活，照看她的就是瑪拉姑姑。她有終生未嫁的姑姑疼愛，倒也不失溫暖。但因為隨著父親，也養成了剛強堅硬的性格。很小就被父親灌輸了她要繼承財產，要擴大自己的家族力量的思想。她不止一次的在餐桌邊聽到父親說：如果不能擁有土地，那人生還能有什么樂趣。因此，她最好能嫁給同樣擁有莊園種滿松樹的土地的貝爾納·德斯蓋姆。在她的腦海里，這樣的婚姻沒有什么問題。小鎮的人們，不都是這樣聯姻的嗎？但是，在她喜好讀書、喜歡思考的心里，又覺得似乎不應該是這樣。可是，不是這樣，又是怎樣呢？微蹙的眉頭沒有能夠解開。

1928年的春天，她和往常一樣的同貝爾納約會。也很坦白的告訴他，我們就是因為松樹而結婚。貝爾納·德斯蓋姆是簡單不失良善而平庸的人，他不明白苔蕾絲小腦袋里的那些想法。也不想去弄懂。而將嫁給他的苔蕾絲卻希望結婚以后就會理順自己的一些莫名的想法，希望婚姻是解惑的良藥，希望婚姻可以拯救自己的心靈。婚禮如期而至，蜜月及時到來。高級的蜜月酒店，夫妻的肌膚相親，并沒有讓她找到青春的激情，沒有能拯救自己內心的寂寞。她所需要的內心平靜也沒有如她所愿的到來。兒時的朋友現在的小姑安的純潔熱烈的愛戀，卻沖擊了她心底潛藏的對自由的渴望對自我的認可。可她，并沒有幫助完全信任她的安，而是按照德斯蓋姆家族的意愿，用種種手段扼殺了安的愛戀。也就因此她結識了那個讓安墜入愛河的小伙子——尚·阿奇維多。

尚·阿奇維多在巴黎上學，暑假里會回到小鎮父母身邊。尚有一艘白色掛著三葉紅帆的小船，經常在莊園附近的海面徜徉歌唱，有時也會在岸邊的小木屋讀書。他很坦誠的對苔蕾絲說，他并不想和安結婚，他只是給安一場屬于青春的戀愛。因為這個小鎮的人都是這樣的墨守成規，不會打破這樣寧靜如死水的生活，安自然也不會例外。他對苔蕾絲說“所有的情感都會令你陶醉……就算悲哀的存在，也好過平淡的人生”。真正的愛一次，也是人生的絕美。如果苔蕾絲一年后能夠獲得自由，他也會一樣給予她這樣的激情愛戀。

無疑，尚的這些話語沖擊了苔蕾絲的內心，喚醒了她對真愛和自由的渴望。看著每天只知道談論松樹、土地、狩獵或是天氣的丈夫，心里滿是厭倦。雖然他對她不能說不愛，但那個愛是因她身后的大片松林而起。貝爾納從來也沒有想過苔蕾絲到底需要的是什么，從來也不曾明白她的思想和內心。在貝爾納看來，這樣的兩個家族的聯姻，且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已經是最好的生活。再要更好，那就是再有個兒子繼承姓氏。在那個小鎮，這樣的結果是大家都羨慕并追求的。

一場森林大火，雖然沒有燒到他們家族的松樹。但卻誘發了貝爾納的心臟病。貝爾納服用的藥水，每次都需要加入微量的砷。而苔蕾絲竟然鬼使神差的模仿醫生的筆記到藥店買到了大劑量的藥，給貝爾納服下。一次、兩次……使貝爾納的身體一點點到了瀕臨死亡的邊緣。還好，上帝救贖了這個女人，讓醫生及時發現了問題。使苔蕾絲沒有犯下殺人的罪。醫生起訴到法庭，但在法庭調查階段，貝爾納和苔蕾絲的父親，為了家族的名譽，一起讓苔蕾絲說了假話，貝爾納做了偽證。最終，醫生撤訴。在從法院回家的路上，她心里期待著貝爾納會原諒她。她起初的心意 ，也不是要殺了自己的丈夫，她只是不知道自己該怎樣才能獲得自由，離開這片捆綁自己的土地。

貝爾納沒有原諒她，但也沒有對她采取過激的行為。為了讓人們看起來他們還是正常的夫妻，她被送到了瑪拉姑姑的莊園。那里，離他們的住所有一定的距離，不會被人猜疑。而女兒小瑪麗則被姑姑安和奶奶帶走撫養。此時的貝爾納，不能說對她沒有憐惜，但他無法解讀她的行為。他畢竟是一個簡單平庸的人。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讓帶大苔蕾絲的瑪拉姑姑傷心害怕，不知該怎樣幫助這個孩子。衰老、焦慮，很快，瑪拉姑姑就離開了人世。苔蕾絲失去了唯一的一位給她溫暖的人。她即使不是這樣的被軟禁，也沒有精力走到哪里了。她在思考，她想放棄。她給從前的小伙伴、現在將要成為德吉姆夫人的安寫了一封絕不會發出的信。“我為把你拉回到這樣如死水一潭的生活里道歉。當時看到你墜入情網，看見你被真愛折磨、受苦，不由自主的有些嫉恨。而你，即使被折磨，承受愛的痛苦，也愛的那么純潔而熱烈。你毫不掩飾你的真誠摯愛。可你，還是要嫁到家里給你安排好的德吉姆家，你會忘記尚·阿奇維多。而我，將從這個家族被抹去，甚至小瑪麗都不會記住我的名字。但我還是希望能重新找回自己。”

就在她一點點走向衰弱，一點點消逝生命的時候，貝爾納和安來到了她身邊。看到她的虛弱與憔悴，善良的安原諒了她當時用欺騙的手段對她的愛戀的扼殺，告訴了她小瑪麗許多可愛成長的行為。而貝爾納因為利益、憐惜、不忍等種種復雜的情感，有條件的同意恢復她的自由。即使有條件，她也是帶著結婚后的第一個興奮表情，說自己要到巴黎去。

在巴黎第九街區的路邊咖啡座，坐著滿臉疑惑和滿面春風的貝爾納和苔蕾絲。貝爾納說，你告訴我，當時那件事（下毒）到底是為什么？苔蕾絲的回答：我不想裝模作樣的活著，不想成為別人認為我該成為的那個人，那個為了能成為貝爾納·德斯蓋姆夫人而感到驕傲無比的苔蕾絲只是曾經的我。對不起，真誠的說聲抱歉。

還是不甚了了的貝爾納不再說什么，付過飲料錢，有點不忍失去，卻又無法面對的離開了苔蕾絲。而苔蕾絲帶著在莊園從沒有過的輕松愉悅和堅定，青春的走在灑滿陽光的巴黎大路上。

心靈至深處，對已應真誠。

這是一個古老的故事。一個離現代生活有點遠的故事。但能讓克勞德·米勒在生命的最后一年選擇弗朗索瓦·莫里亞克的這部經典再次拍成電影，一定有他想告訴大家的意義。整部影片自然風光清美，淡然恬靜。而色調卻有點暗淡，恰似當時的人們生活平淡乏味，死水一潭。最亮麗的就是尚·阿奇維多擁有的藍天碧海間白色的小船和小船上三葉紅色的帆。那是青春的色彩，代表著純真與熱情。最后的灑滿陽光的巴黎街道，熙熙攘攘的穿梭人流，走在最前面的陽光的苔蕾絲堅定而愉悅的青春臉龐，都寓意著心靈的解放和未來的光明。而這里，并沒有說苔蕾絲是要去找尚·阿奇維多。而苔蕾絲給觀眾的感覺也同樣不是去追尋那個青年，她追尋的是自己的青春和心靈。用現在的話語就是跟著自己的內心所指，找到自己的生活和能讀懂自己的人。

傳統的講故事的方法，讓大家在看電影的時候自然的融入進去，沒有跳躍閃回，沒有穿插炫技。就像一位經歷了人生坎坷的老人，坐在冬天的火爐邊，不疾不徐有條不紊的娓娓道來他們的故事，告訴我們什么是我們需要的人生。人生，不要為了某些俗世利益，自己給自己的精神捆綁上枷鎖，以至于讓人性陷入無法掙脫的桎梏黑暗。 【責編/九月】

影片信息

片名：寂寞的心靈 Thérèse Desqueyroux （1962）

導演： Georges Franju

編劇： Claude Mauriac / 弗朗索瓦·莫里亞克 / 喬治·弗朗敘

主演： Emmanuelle Riva

類型： 劇情

制片國家/地區： 法國

語言： 法語

上映日期： 1962-09-21

片長： France： 109 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