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兒子怪父親偏心
今年51歲的朱敬四是安徽省淮南市風臺縣朱馬店鎮人,他和妻子廖琪育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朱偉老實本分,小兒子朱鵬活潑好動。夫妻倆樸實勤勞,日子過得還算寬裕。
只是,夫妻倆都擔憂大兒子太老實了,因為從上學開始,他總是被欺負。等兩個兒子相繼畢業上班,朱敬四夫婦聽到最多的是朱偉在廠里某天得罪了組長、某天得罪了車間主任之類的消息,這讓他們很為大兒子憂心。所以,只要有時間,朱敬四就會把朱偉叫到身邊,和他講為人處世的道理。
朱鵬覺得,爸爸對哥哥太過關心。有幾次下班回家,看到父親和哥哥聊天,他也想加入,可父親說:“你去幫你媽干活,別在這里添亂。”本想爭辯的他看到父親嚴肅的樣子,只好悻悻地走開。
一次,朱偉晚飯時還沒有回來,手機也關機。朱敬四坐立不安,連忙讓朱鵬出去尋找。看到父親擔心的樣子,朱鵬心里不是滋味,他不樂意地說:“這么大人了,又不會走丟,肯定是手機沒電了。我加班時,也沒見你這么著急。”
看到小兒子不高興,他也沒好氣地說:“你比你哥機靈,遇事吃不了虧,我操什么心啊!”
父親這句算是夸獎的話,在朱鵬聽起來特別別扭,難道他機靈就是父母忽視的理由?想到從小到大父親很少為自己擔心,他有種被拋棄的感覺,心里酸酸的。
工作兩年后,朱偉在父母安排下結了婚。婚后,朱敬四夫婦覺得一大家人生活在一起不方便,便決定把鎮北街的那套小房給朱偉夫婦居住。
見哥嫂搬出去,朱鵬心里很高興,這下父親只能關注自己了吧。很快,他發現自己錯了,父母的心還是在哥哥身上。一個周末,中午吃飯時,朱敬四炒了一大碗香噴噴的紅燒驢肉,朱鵬剛要伸筷子去夾,就聽父親喝斥:“看你那饞樣,等你哥嫂來了再吃。”
頓時,朱鵬一下子沒了食欲,他把筷子重重地拍到桌上說:“爸,哥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我呢?還是不是你親兒子?”
“臭小子,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朱敬四嘆口氣,為朱鵬的不理解感到難過。
“我知道你又說我比他機靈,可是機靈不代表我就該被你們忽視。”朱鵬說完就跑回了房間。
那天,他聽著房外父親和哥哥嫂子有說有笑的聲音,心里不僅僅是嫉妒,還有些恨父親的偏心。
父子撕破臉
2008年,朱鵬也結婚了。朱敬四便和兩個兒子開家庭會議,確定房子的分配問題,北街的房子歸朱偉夫婦所有,而南街的房子歸朱鵬夫婦所有,考慮到南街的房子大,所以朱敬四夫婦和朱鵬一起生活。這樣的分配方案得到兩個兒子的同意。
后來,朱鵬發現,根據鎮里的規劃,北街以后要發展成居民區和商業區,大哥北街的房子雖小,但比南街的房子值錢。父親還是“抑強扶弱”、“劫富濟貧”啊!在父母眼里,哥哥是弱勢,永遠要保護,自己是強勢,永遠不需要保護。而且,朱鵬婚后不久,工廠破產,他一下子成了無業游民。雖說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不用伙食費,但日常零用錢總不能開口向父母要吧?找了幾份工作都不滿意后,他有些心煩意亂。
2009年,鎮上居民陸續從南街遷到北街,北街的房子也隨著人口增加,房價高漲。當朱鵬得知哥哥的那套住房價格翻倍時,他的心理徹底失去平衡,妻子陳靜也在他耳邊說:“爸媽就是對大哥好,雖說也補貼我們不少,但比起給大哥的房子,這點錢算什么?”
聽著妻子的埋怨,朱鵬陰沉著臉,想到這么多年來,父親對哥哥的關愛,他固執地認為,父親把值錢的房子給哥哥,就是故意“算計”他。想到這,他對父親的恨意又加深一層。幾天后,他和幾個牌友在一起打牌時談起房子,都羨慕朱偉撿了一個大便宜,還有牌友給朱鵬出主意:“房子都是你家老爺子的,給誰還不是他說了算,回家你把老爺子哄好,和你大哥把房子換回來。”
當天晚上,朱鵬陪父親喝酒:“爸,這么多年我一直誤解你,認為你對哥比對我好,其實你對我和對哥是一樣好。”
“你終于理解了!”朱敬四喝了一口酒,聲音有些哽咽。
“爸,你和媽老是同我一起生活,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哥不孝順呢。你們年紀大了,搬來搬去也不方便,要不我們搬北街去住,讓大哥搬回來陪你們住一段時間。”朱鵬裝出很誠懇的樣子。
“你是想著那房子吧!當初分房子時,你們都同意了,現在北街房子漲價了,你就想要,要是南街的房價漲了,你們會同意把房子給老大住嗎?”朱敬四一聽小兒子的話,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就知道你處處護著大哥,從小到大你眼里只有老大,什么時候有我了?我現在就想要那房子。”朱鵬克制不住氣憤地說。
“那還不是因為你哥人老實,我們多照看他一點,做父母的不都這樣嗎?”朱敬四還想著解釋,勸慰,朱鵬卻丟下一句話摔門而去:“我不管,要是你不同意換房,這事沒完!”
其實,朱鵬下崗一年來,他們也心疼,明里暗里資助不少錢,家里一切日常開銷都全包,他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兩口子實在想不通。
沒過幾天,朱鵬又提出,不換房也行,朱偉要給“補償費”。聽小兒子說出這樣的話,朱敬四火了:“畜生,這種話也能說出口,房子是我的,我說給誰就給誰,還輪不到你說三道四。”說著,他掄起胳膊想揍兒子,朱鵬抬手擋住,朱敬四更來氣,抄起一個板凳就要砸過去,朱鵬也不示弱,伸手奪過板凳,把朱敬四帶摔在地……
看著自己被碰傷的胳膊,朱敬四萬分痛心,父子倆為房子徹底撕破臉。
2010年初,在居委會調解下,雙方簽訂一份協議:朱偉支付朱鵬6萬元人民幣作為“補償費”,此后朱鵬不得以任何理由再提任何要求。看到兄弟倆在協議書上簽字,朱敬四和廖琪心里的石頭這才落地。
然而,沒多久,朱鵬不知從哪里聽說6萬元其實是朱敬四給朱偉的,他覺得父親和大哥聯手欺負他,怒氣沖天指著朱敬四和廖琪說:“你們瞞著我給朱偉6萬塊錢,這錢不算數,我還是要房子。”說完,把父母的衣服被子扔出家門。
帶著滿身傷痕,朱敬四和廖琪選擇離開,兩人踏上了去張家港的火車。
兒子成了心頭刺
在張家港打工期間,朱敬四從朱偉的電話中陸續聽到朱鵬的消息,他揚言要不給房子,就不讓他們老兩口回去住。朱敬四心里堵得發慌。
2012年9月,朱敬四的堂哥去世,他和老伴廖琪回去送堂哥最后一程。為怕和朱鵬起爭執,便在一家旅店內入住。沒想到,第二天他們在葬禮現場碰到朱鵬,朱鵬不顧親友在場,和父親大吵一架。
2012年11月間,朱敬四有事回朱馬店鎮,又被情緒激動的朱鵬追打。
2013年初,快過春節了,朱敬四和老伴廖琪很想家,也想兒子。可是,他們的家在哪?除夕晚,在異鄉過年的夫妻倆,十分落寞。
2月25日,朱敬四和廖琪從張家港回到鳳臺縣,在商貿街的“祝培旅社”住下,朱敬四告訴妻子,總在外漂泊不是長久之計,他先回家和朱鵬做個了斷。廖琪以為丈夫是找人調解,還提醒他好好和朱鵬協商,不要鬧翻。
3月8日上午,朱敬四買了大鉗子和鋼管,準備實施“行動”。他內心也激烈地掙扎過,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可是,想到自己胳膊上的傷疤,想到妻子難過的眼神,他的心腸又硬起來。
3月11日凌晨2點30分,朱敬四翻入朱鵬家院內,進入臥室。朱鵬和陳靜睡得正香,朱敬四舉起手中的鋼管用力地朝朱鵬的頭部、頸部、胸部掄去,邊打邊哽咽地說:“別怪爸狠心,是你先不仁的。”朱鵬醒來時已經沒有反擊能力。陳靜被驚醒后,慌亂地從后方抱住朱敬四的頸部,朱敬四一把將陳靜摔倒在地,又用鋼管毆打陳靜,直到她沒有了反應。此時,朱鵬的兩個兒子——3歲的朱海洋和1歲的朱海浩先后醒來,他們驚恐地看著爺爺,還沒來得及叫喊,已經被殺紅眼的朱敬四掐死。
慘案發生后,朱敬四將事先寫好的遺書放在桌子上,遺書中歷數家庭矛盾,并稱“殺人者不一定是壞人”,隨后逃跑,后在逃至利辛縣境內時被抓獲。
得知丈夫是用這種極端方式“了斷”和小兒子的恩怨,廖琪當場暈倒。
2013年7月11日下午,安徽省淮南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朱敬四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賠償各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經濟損失共5萬元(除朱敬四外,其他人均為化名。未經作者同意,本文禁止轉載,網摘)。
編后:
采訪結束,記者也陷入深思,這起滅門慘案看起來是兒子逼迫父親,實是小兒子心中的“偏心”心結未解。其實,每個孩子都渴望被愛護,尤其是雙子女家庭,不能因為某一方“弱”或“強”就給予過多的保護,而忽略了另一個子女的感受。一旦“偏心”的種子在孩子心中生根發芽,即使父母抱著“扶助貧弱”的宗旨,也難消孩子心頭的陰影。
當然,父母會對“弱”者給予更多幫助,可以理解。只是,請和另一個孩子溝通好,讓“強大”的孩子學會保護“弱者”,給予鼓勵,讓他在鼓勵中懂得照顧家人的責任和義務,得到應有的關注;給予“弱者”保護的時候,也讓他明白自身該盡的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