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學政：茶不要斗，請分享

我們比較熱衷的一件事，是較高低、分勝負。所以，宋代奢靡的斗茶風，在當下還依然作為一種文化流行著。最近出席的茶事活動，多設有斗茶環節。一人懷揣一塊上世紀的茶餅，便要與人相斗，他覺得這是茶文化，也體現個人收藏實力。其實，擁有這樣心態與做法的人，我覺得不可算作真茶人，至少還只是糾結與癡迷在物質之上的初級茶人。

作為宋代茶文化的活躍產物，“斗茶”極具歷史。這種游戲，既流行于達官貴族，也風靡于素衣百姓。由斗茶而引出的“茶百戲”是茶文化領域里重要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世間無有幾人能將此分茶技藝傳承下來。但是，這個“斗”字卻仍然是一個熱門詞匯，各種斗茶大賽、茶藝比賽充斥茶圈。我認為，“斗”茶并不好，也不符合時代精神。

從歷史上追溯，斗茶源于貢茶。范仲淹的《和章岷從事斗茶歌》中寫到：“君莫羨花間女郎只斗草，贏得珠璣滿斗歸”、“勝若登仙”、“輸同降將”，輸贏何以如此重要？原來勝者可成為貢茶。敬奉貢茶有功者，可以博取官名。據《高齊詩話》記載，宋代的鄭可簡就因貢茶有功，官升福建路轉運使。

宣和二年（1120年），漕臣鄭可簡采制造價極大的“水芽”創制“銀絲冰芽”貢茶，做成方寸大小，因這種團茶色自如雪，所以取名“龍團勝雪”，這茶甚至將大小龍鳳團都給比下去了。“銀絲冰芽”又叫“銀絲水芽”，《北苑別錄》中將茶葉分為“紫芽、中芽、小芽”三個等級。紫芽，即茶葉是紫色的，制作北苑御茶時，紫芽是合棄不用的；中芽，即一葉一芽（古稱一旗一槍）；小芽，是剛長出的茶芽，形狀就像雀舌、像鷹爪：小芽中最精的才被稱作水芽，時人稱“茶之妙，至勝雪極矣，每斤計工值四萬，造價驚人，專供皇帝享用”。后人慨嘆曰：“皇帝一盅茶，百姓數年糧”。

鄭可簡因此倍受寵幸，官升至右文殿修撰、福建路轉運使。其后，鄭可簡尋得“朱草”茶，讓自己的兒子待問去進貢。于是，他的兒子待問也因茶得官。當時有人譏諷說“父貴因茶白，兒榮為草朱”。有了這樣活生生的例子，宋代從茶農到茶商，從民間到皇宮，從百姓到文人雅士，各個階層都愛玩斗茶。玩風之甚，后人望塵莫及。

蘇軾《荔枝嘆》中寫到，“君不見武夷溪邊粟粒芽，前丁（渭）后蔡（襄）相籠加，爭新買寵各出意，今年斗品充官茶”。因此，宋時的這種“斗茶”，是有較強烈的競爭姿態和功利目的，所以也稱為“茗戰”。

只是，我想這種“斗”的含義應該不是陸羽所提倡的茶道精神。茶文化的發展，亦不是以“與他人斗”為終極目的，以茶內修才是根本。歷史發展到當下，“斗”的心態和行為應該加以摒棄。茶人眼里本無勝負，輸贏早已度之身外。所以，愛茶之人，切不要以好勝之心來泡茶。倘若有了好東西，不用斗，直接與他人一起分享，豈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