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竇零詩集《洞簫橫吹》

詩是極為感性的文學樣式。以心去感受一部作品，才是鑒賞的最佳方式。用你的雞蛋裝我的籃子，是真正的文藝批評應當警覺和避免的。因之，對于竇零的詩歌，我十分重視自己的第一感覺。

充滿哲思與禪意，是竇零詩歌的一大特征。“枯坐也是菩提樹/時間長了，心或空或寂或如灰/身后就蓮花燦爛/眼中氣象萬千”。這樣的詩句似乎透露出竇零寫作的玄機，表現出他的悟性與才氣。他詩化這一盡人皆知的佛教箴語，眼中卻氣象萬千，這似乎為自己的創作定下了一個基調。宿命雖無可逃循，生活卻是豐富多彩的。他的許多短詩，寫得極富哲理，如：“洞外看洞中/歷史象邃道/幽深又朦朧，”“洞中看洞外/萬宗歸寂/都一個空”。“人生如浮世流云/三十年前唱一支歌/三十年后唱另一支歌”，“井 千年之前是井/井 千年之后仍然是井”等等，都很耐人尋味。他夢蝶，夢釣，夢蟬，靜坐，思考著人生又迷茫著人生，歷經著世事又疑惑著生命，回望著歷史又敬畏著永恒。他于抽象中感悟著過去、現在和未來，于具體中約會著友情、愛情與親情。印經院、閉關堂等，似乎寄托著他的禪心，雪山、極地，似乎藏匿著他的天籟。從先人那里獲得啟示，亦空亦寂。從愛情中獲得溫暖，多愁多思。這樣，竇零以詩性彰顯人性，便在詩歌中活得蓮花般燦爛。

竇零詩歌的另一特點，是極富抒情性。自古而今，抒情永遠是詩歌不變的品質。竇零的抒情讓我們進一步見證了他的詩人氣質。象《山中的日子》、《漸行漸遠的古鎮》等，都是其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在《山中的日子》中，他寫道：“是什么使山中的日子這樣憂傷又這樣充滿希望/那高高聳立的雪峰何等榮耀又多么寂寂發涼/山風注定在溝谷中流連忘返/山花爛漫時芳草就碧連天/山里有長亭有柳樹有古道俠腸代代夢想/先人們用什么在堅石上刻出謎一樣的蒼茫……”結尾他說：“固守是另一種高尚/山中，這世上越來越少的還能藏一點永久的地方”。這類詩，將抒情與哲理結合，平緩的語調中隱藏著一種遼遠的意境，押韻的句式沒有牽強的別扭，是讓人讀得輕松而又能回味的作品。而在《漸行漸遠的古鎮》中，他寫出了一種歷史感，滄桑感，充滿生活氣息和現實元素，其所包含的內容是比較豐富的。“記憶似一位得道高僧/已坐化在四季之外”。竇零在憶念中的古鎮坐擁山川，洞簫橫吹，歌呤著過去、現在與未來，他的調子輕慢，他的笛聲悠揚。有一種空靈與生活實感交融的意境。

作為少數民族血統的詩人，竇零的詩沒有顯現出更多的民族色彩。他有比較深厚的漢語言文字功底，他是用漢語言文字寫作的少數民族詩人。在他的詩中，有豐富的漢文化的營養。與許多詩人別無二致，他的詩性抵達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星星眾多的日子/我便偷偷地寫了一些詩句/然后獨自一人燒掉/有一個聲音始終在召喚。”他寫詩，也許是命定的選擇。而在語言上，如前所引，他的許多詩句是比較漂亮的。他用詞準確、生動，基本功是值得肯定的。

不必諱言，竇零的這部詩集質量還不夠整齊，風格也不夠統一。他把多年的創作收歸于一，水平的參差是無可避免的。而真正值得他總結的，我認為還是他在詩的表現上，邏輯過于清晰，有的作品語言還不夠感性，意象的創造還不夠新奇，內在的律動還不夠跳脫，在智性的感知與文字的靈動上，還可以再作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