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么,古裝戲總在農村上演,所以看戲理所當然要到農村看,在閩南,請戲班演戲大部分是為了請神、還愿、祈福、慶祝。記得早些年,在鄉下逢年過節就會請上戲班演上幾場戲湊個熱鬧,聚個氛圍。如今經濟越來越發達了,看戲的人越來越少了,戲班的活也顯得比以前冷清了,現在談看戲,或許會多了點所謂的時髦和清雅,還可在精神上過一份野餐癮。就如常年穿梭在水泥森林中總感覺枯燥、無味,約上幾個朋友們到鄉村野地踏青、吸氧,再吃上一碗用農村土灶燒的農家飯那感覺過癮極了。
有時候會情不自禁的想起小時候住在南勝鄉下外婆家,最過癮的是跟著外婆去看戲,只要有演戲,不管隔得多遠,每當夜幕降臨時,全村老少總有人會去看戲,大家也會相約一起出發,那時候都得用走路,因為難得誰家有自行車,公路上更沒有路燈,所以每人還得外帶一把手電。一路上有說有笑,時而笑聲高潮迭起,一會是年長的說點所謂的歷史故事;一會兒是中年人來點黃段打趣;再轉過頭來是掉在最后的三兩個年輕人會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說個不停;逗得我們這些小孩子左抬一下頭,又轉個臉,看哪邊笑聲大就看哪邊,似懂非懂的跟著傻笑。一支特殊的隊伍在明朗的夜空下顯得格外的亮麗、多彩,即使再遠也不覺得累。
還沒到村口,遠遠就聽到鑼鼓聲,把看戲人的心撩得癢癢的,趕快加緊腳步奔赴到各自受邀請的親朋好友家中,先喝上幾口茶,細聊幾句家常,主人就會讓家中的小孩子帶領客人們到早就擺好椅子的戲臺下看戲,然后繼續在家等待下一撥客人的到。農村的看戲沒有統一開場,啥時來啥時候看,在看戲時經常會有人頭晃動,就知道又來了一個戲迷了。戲臺下最認真的算是老人與小孩了,一動也不動,連上廁所都忘得一干二凈了。因為是到鄰村看戲,外婆一般不敢讓我們亂走動,即使是看得入迷也忘不了一只手把我緊緊的拽住,有時看著其他孩子在戲臺邊的小攤點上買東西吃,就再也忍不住了,硬纏著外婆要上幾分錢讓自己的胃口解放一回,才肯安靜的靠在外婆身邊看戲。那戲臺上的鑼鼓一快一慢、一高一低的,我們也跟著一緊一張的,似懂非懂跟著叫好。大人們回家后還會津津有味的細談著戲中的情節與角色的好壞,而我們好像也就是湊一下熱鬧就不再談論了,看完就過了,沒什么留戀的,至今只有隱隱約約記得那么幾場:《乞丐與狀元》、《呂蒙正》《五女拜壽》等幾部,其他都忘記了,不像外婆到現在還記得,戲中的劇情,扮戲的演員。因為這些片子大多都是教育人要尊老愛幼、從善去惡,故事節節引人入勝,外婆經常會用戲中的正、反兩面人物來鼓勵、教導那些不務正業、不孝順老人的年輕人。
戲在人們不依不舍中散場了,戲班的人在收拾著他們的行裝,而忙碌一天的主人們卻也在找尋他們的椅子和客人,戲敲鑼打鼓了一個晚上,他們有時連戲臺邊都沒到過,更別說是看戲了,好客的主人在得知要演戲確切時間前幾天就開始走村串戶的去通知親朋好友來看戲,在戲未開場的當開,就得先去購物,準備一份算是有面子的晚餐和夜宵,等到戲散的時候,另一個更讓人激動的節目又開場了,好客的主人都會留客人吃上一頓可口久違的點心,哪一家的客人多就說明那一家人緣好,有面子,所以有時候也不管是否你是他的親戚朋友,只要是見過的,又沒有確定的主人家,他都把你拉到他家,所以看戲的人都不用愁沒夜宵吃,即使你不吃,他也會拼命挽留,那情景想起來讓人覺得人情味十足,其實那只不過是炒粉干或咸稀飯之類的,經濟允許的人家會外加點雞肉或鴨肉之類。而這些在那個年代算不錯了,也就只有招待貴客才會去準備這么隆重的,在那個經濟并不發達的年代這些算很奢侈,而有的“戲迷”跑那么遠去看戲也不是因為真正喜歡戲,而是想讓自己的肚子趁機上點油,滋潤一下那干澀的腸壁,摸上嘴后回家還會美美的回味幾天。
在回家的路上,夜光依然明亮,大家又有說有笑,仿佛吐露出來的言語又多了一份炒粉干味,其樂融融。每次看完戲,外婆總會笑著說:做戲狂,看戲瘋,臺上演小戲,臺下演大戲,臺上臺下同為一出戲,人生如戲,戲如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