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瓷上的佛教文化

佛教為“世界三大宗教”之一。一千多年來，博大精深的佛教文化以至影響到中國的醫學、文學、繪畫、雕塑、書法等各個領域。陶瓷當然也不例外。

庭院弘法說佛陀

青花瓷（圖1）上畫了兩個女子，月下，坐在庭院之中，看似與佛無關，那么，女居士手拈蓮花在說些什么呢？

據《釋迦如來成道記》載，佛陀誕生前，他的母親摩耶夫人作了一個奇怪的夢：她夢見一只白象口銜一朵潔白的蓮花，來到她的床前，繞床轉了三圈，于是便懷了身孕。佛陀誕生時，百花齊放。剛會走路，他向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走了七步，結果步步腳生蓮花。你說奇不奇？當然這不過是個傳說，但信徒們口口相傳，說得有鼻子有眼，無不信以為真。

如果說佛陀的誕生是一個傳奇故事，那么在靈山法會上，世尊拈花，迦葉微笑，則是禪宗常常傳誦的公案。在《五燈會元》等佛教經典中記述：佛陀涅槃滅度之前，曾舉行靈山法會。釋迦摩尼端坐在蓮臺上，香煙繚繞，氣氛莊嚴。只見他手里拈著一朵靈妙凈潔的金色蓮花，當眾開示。座前，眾人默然，因為不知世尊是什么意思，所以會場一片寂靜。這時，大弟子摩訶迦葉突然心有所悟，不禁獨自破顏微笑起來。世尊看到眾人皆默然，唯有迦葉微笑，認為迦葉有悟性，與自己心心相印，于是宣布：“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總持任持，凡夫成佛，第一義諦。今方咐囑摩訶迦葉。”為何世尊拈花，迦葉微笑，佛陀就把《正法眼藏》傳于迦葉？明末清初上元學者湛愚在《心燈錄》中釋疑：“一拈花，一微笑，將一切經教玄奇妙義都推向無何有之鄉”了，原來如此。這就是“世尊拈花，迦葉微笑”的典故，佛教界以此作為禪宗傳法的開始，迦葉被尊為禪宗的始祖。從此，禪宗心法流傳于世。

至此，我們也可以破顏微笑了。原來這幅青花瓷上生動畫面所表現的，正是兩位佛信徒在交流學佛心得，述說佛陀靈山傳法的故事呢。

達摩一葦渡江去

禪宗始祖迦葉后來將《正眼法藏》傳授給佛陀的另一個大弟子阿難，阿難再向下傳，輾轉傳到菩提達摩，已經是禪宗第二十八代祖了。

達摩親自將禪宗傳入中國，被尊為中國禪宗始祖。繪畫、雕塑、陶瓷上，以達摩為題材的藝術品，層出不窮。

菩提達摩本是南天竺高僧，有一天，達摩求教于他的師父般若多羅：“我得到佛法以后，應到何地傳化？”師父說：“你應該到震旦（即中國）去，到震旦以后，不要住在南方，那里的君主喜好建功立業，不一定真能領悟佛理。”達摩遵照師父囑咐，為了到中國傳播佛法，他經過充分準備，毅然飄洋過海，歷盡艱難曲折。菩提達摩整整用了三年時間，于南朝梁普通七年（526）九月二十一日到了廣州。廣州刺史蕭昂對達摩表示熱烈歡迎，并即刻奏報梁武帝。梁武帝早就執著于佛教，以佛教為國教，廣建寺院，大樹佛像，“南朝四百八十寺”，多為他建的功德。聽說達摩是佛國來的高僧，立即要蕭昂派人護送達摩到國都建康。第二年十月一日達摩抵達建康，梁武帝奉為上賓，親自接見，對古印度佛教和禪學進行討教。佛教典籍《五燈會元》中記載了二人的對話：

帝問曰：“朕即位以來，造寺寫經，度僧不可勝紀，有何功德？”祖曰：“并無功德。”帝曰：“何以無功德？”祖曰：“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隨形，雖有非實。”帝曰：“如何是真功德？”祖曰：“凈智妙圓，體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帝又問：“如何是圣諦第一義？”祖曰：“廓然無圣。”帝曰：“對朕者誰？”祖曰：“不識。”帝不領悟。祖知機不契，是月十九日，潛回江北。

梁武帝畢竟出身貴族，地位決定他執著有為，心存偏見，不識真性。達摩意識到法緣不合，已無話可說。

梁園雖好，不是久留之地。達摩在建康短短逗留了幾天，就不辭而別。他來到長江邊，只見江水茫茫，無船可渡，便編蘆葦為筏，渡江北去。

梁武帝經過靜思，有所悟，派人再去請達摩，發現達摩已離去。追到江邊，只見達摩雙腳踏葦，已到江心中，只有后悔莫及的份。于是便留下“達摩一葦渡江”神話。

明、清時代，一些皇帝篤信佛教，“達摩一葦渡江”的形象不僅繪制于景德鎮青花（圖2）、粉彩瓷器上，而且各色瓷塑“達摩一葦渡江”也十分精彩。

善財童子拜觀音

觀音菩薩是中國佛教界和社會上流傳最廣、最被善男信女們崇拜、神化了的人物，觀音菩薩普度眾生的故事，經常出現在中國的文學作品及民間傳說之中。善財童子拜觀音，就是其中之一例。

在觀音塑像或畫像上，常有一個男童，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善財童子。《華嚴經》記載善財童子五十三參成大道的故事。善財童子出生時，天上掉下許多寶物。但他對這些寶物毫無興趣，特別愛結交有學問有道德的佛教界人物。他首先拜訪文殊菩薩，請教佛法，受到文殊菩薩開導，并介紹到千里之外的妙峰山去請教德云和尚。受到德云和尚啟示后，又被介紹給其他大德高僧。就這樣善財童子憑著一腔至誠之心，跋山涉水，千辛萬苦，百折不回，經歷種種磨難，不停地一個個參拜請教，終于行愿成道。該青花瓷（圖3）所描繪的正是善財童子參拜觀音的場景。

降龍伏虎顯神威

佛教稱斷絕一切嗜欲，解脫了一切煩惱的僧人為阿羅漢，簡稱羅漢。最初只有十六羅漢的名稱。佛經中講，十六羅漢都是釋迦牟尼佛的弟子，他們遵佛的囑托，不入涅槃，常住人間，普度眾生。

十八羅漢是由十六羅漢演變而來的，目前所知最早的十八羅漢像為五代張玄及貫休所繪。最早記述“十八羅漢”的是蘇東坡，他曾得到蜀地張氏所繪“十八羅漢圖”。宋代的志磐在其《佛祖統記》中說：第十七位羅漢應該是迦葉尊者，第十八位羅漢為君徒缽嘆尊者。清朝乾隆皇帝認為：十八羅漢的最后兩位應叫降龍羅漢（迦葉尊者）和伏虎羅漢（彌勒尊者）。因為降龍伏虎是欽定，從此十八羅漢便這樣被定了下來。

降龍羅漢又稱降龍尊者，乃佛祖座下弟子，法力無邊，助佛祖降龍伏妖，立下不少奇功。傳說古印度有龍王用洪水淹那竭國，將佛經藏于龍宮。后來降龍尊者降服了龍王取回佛經，立了大功，故稱他為降龍尊者。降龍后修煉幾百年，卻始終不能得成正果，求教觀音，得知七世塵緣未了，便下凡普度眾生，了結未了塵緣。在《濟公外傳》中，濟公成了降龍羅漢轉世。

伏虎羅漢（圖4—2）又稱彌勒尊者，十八羅漢中的第十八位。傳說伏虎尊者所住寺廟外常有猛虎因饑餓而長嘯，伏虎尊者把自己的飯食分給老虎，和它一起玩耍，時間一長，猛虎就被他降服了，故稱他為“伏虎羅漢”。

彌勒尊者（圖4—3）在中國佛教中被稱作布袋和尚。布袋和尚俗名張契此，號長汀子，奉化長汀村人，生于后梁亂世，誓志出家，常背一布袋出游四方，性豪放喜結善緣。契此圓寂時端坐盤石上，說偈語道：“彌勒真彌勒，化身千百億；時時示世人，世人自不識。”言訖溘然而逝。人們根據他的偈語悟到這位胖和尚就是彌勒尊者的化身。布袋羅漢在十六羅漢中叫因揭陀尊者，原是印度一位捉蛇人。他捉蛇是為使行人免被蛇咬，捉蛇后拔去毒牙放生深山。其布袋原是裝蛇的袋子。后傳說布袋和尚就是他的顯化。彌勒又稱為未來佛，住兜率宮，又叫彌勒菩薩。

天女散花繽紛落

《維摩經·觀眾生品》記載：維摩居士說法，天女“聞所說法，便現其身，即以天華散諸菩薩、大弟子上。華至諸菩薩，即皆墜落；至大弟子，便著不墮。”在場的弟子們費神出力仍不能將花拂去。天女告誡他們，花是沒有分別的，花本身無如法或不如法。花有著有不著，有墜有不墜，都是自己的妄心分別所至。在佛法中，存有分別心是不如法，只有不存分別心才是如法。大弟子們修行還沒有完成，所以花還會著落在他們身上。等到修行徹底完成時，那些花就不會附著在他們身上了。

后來根據這部佛經，演繹出天女散花（圖5）故事：一天，如來佛在西天蓮花寶座講經解法，忽見瑞云東來，遙知得意弟子維摩詰患病。于是，派眾弟子前去問候，斷定維摩詰要借機宣經釋典，便派天女前去檢驗弟子們的學習情況。天女手提花籃，飄逸而行，來到塵世間寰低頭下望，見維摩詰果然正與眾人講學。隨即將滿籃鮮花散去，弟子舍利弗滿身沾花。眾人詫異萬分，天女曰：“結習未盡，固花著身；結習盡者，花不著身。”舍利弗自知道行不行，便愈發努力學習。

京劇《天女散花》即來源于這個佛教故事。京劇大師梅蘭芳在友人處看到一幅國畫《散花圖》，遂借回家中反復揣摩，從畫面上天女散花時飄逸的風帶，聯想到京劇的優美舞姿，覺得這是一出大有潛力可挖的歌舞劇題材，便與友人齊如山構思創作了這個劇本并成功演出。

在中國佛教故事中，也有天女散花的生動故事。相傳南朝梁武帝天監六年（507），高僧云光法師常在建康城南門外石子崗上講經說法。眾僧侶趺坐聆聽，持續數日不散，說得生動絕妙，感動了佛祖，命天女散花人間。花落如雨，化作五彩石子，便成為雨花石。

圣潔蓮花喻吉祥

蓮花在佛教被尊為“圣物”。佛教的蓮花象征完全一派東方文化的風尚，寧靜、愉悅、超脫和微笑。無量佛如蓮，無邊佛如蓮，人生亦應如蓮，安詳則步步生蓮。因此，蓮花所蘊含清凈的功德與清涼的智慧，永遠為佛門弟子所崇仰，為世間善眾所喜愛。以蓮喻佛的另一方面原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蓮花的品格和特性與佛教教義相吻合。佛教是著重尋求解脫人生苦難的宗教，將人生視作苦海，希望人們能從苦海中擺脫出來，即從塵世到凈界，從諸惡到盡善，從凡俗到成佛。這和蓮花生長在污泥濁水中而超凡脫俗，不為污泥所染，最后開出無比鮮美的花朵一樣。

《諸經要解》說：“故十方諸佛，同生于淤泥之濁，三身證覺，俱坐于蓮臺之上。”可見，蓮花表示由煩惱而至清凈。說明它生于淤泥，綻開于水面，給煩惱的人間帶來清涼的境界，表現出淤泥而不染的深層內涵。佛教認為，人間煩惱多于恒河沙數，迷失自我如同陳淤積垢。有志者應該努力修行，凈化自我，不受污染，超凡脫俗，追求到達清凈無礙的境界。蓮花是佛教藝術的重要題材，也是佛寺中經常見到的吉祥物。元明清青花瓷上與佛教有關的蓮花（圖6—1、圖6—2、圖6—3），更是比比皆是。

六字真言大明咒

在佛教《大藏經》中，載有許多的咒語。比如《楞嚴咒》、《大悲咒》、《十小咒》等，其中最著名、最普及的要數《大明咒》了。《大明咒》又叫六字真言，源于古印度梵文，為藏傳佛教密宗的一種咒語。其漢語音譯為：嗡（wong），嘛（ma），呢（ni），叭（ba），咪（mi），吽（hong）。《大明咒》為西藏地區家喻戶曉之真言，在漢族佛教地區也相當盛行。

明清時期，以梵文佛教經典或咒語裝飾在青花瓷器（圖7—1、圖7—2、圖7—3、圖7—4）上，是一個創造。由此可見當時佛教的傳播，佛教文化的普及從朝廷到民間，已經相當深入。

佛教八寶吉祥物

佛教八寶又稱八吉祥，是象征佛教威力的八種吉祥物。由八種識智，即眼、耳、鼻、舌、身、聲、意、藏感悟所顯現，描繪成八種圖案紋飾：金輪、金魚、寶傘、寶瓶、蓮花、海螺、吉祥結、勝利幢，八吉祥也作為佛教文化的裝飾藝術，內涵豐富。

青花瓷器上八吉祥圖案（圖8—1、圖8—2）始于元，流行于明、清。除了八寶，后來又發展為多寶、雜寶各種圖案。一般都由景德鎮窯燒造。八寶花紋圖案排列有一定規律，明代永樂開始八吉祥按輪、螺、幢、傘、花、魚、瓶、結排列，清乾隆以后也有不按順序排列的。

元明清時代，景德鎮陶瓷成為全國的制瓷中心。繪制在青花瓷上，以佛教文化為題材的紋飾圖案，十分豐富多彩，以上僅選取數例加以淺釋而已。僅此管中窺豹，亦可想象當時佛教的興盛，佛教文化的繁榮。此文不過拋磚罷了，希望引出眾多讀者的美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