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非法越境的“朝鮮新娘”

多年來，朝鮮媳婦鄭金素代表了一個隱秘的群體——非法越境并滯留中國的朝鮮人生存狀態的縮影。

朝鮮媳婦 近40歲的鄭金素在吉林琿春已生活了近20年。她總是將自己封閉起來，沉默寡言，很少外出，避免跟任何陌生人接觸。一次不經意的開口，都會帶來危險——她不懂中文，也不會說普通話。

“她大概是在1996年冬天過來的。”鄭金素的丈夫金永南的舅舅，從事過中朝貿易的朝鮮族商人李世泰回憶道。1998年的一天傍晚，李世泰第一次見到了鄭金素——她又瘦又矮，無精打采的模樣。

在靠近朝鮮的邊境鄉村，朝鮮媳婦并不鮮見。現在，像許多中國女人一樣，鄭金素有一個忠厚勤勞的丈夫，一個快要升初中的帥氣兒子，她跟年邁的婆婆也相處融洽。但除了最親密的家人，沒人知道她的身世。在過去17年中，她只回過朝鮮一次，那是被中國警方抓住后遣送回去的。

1998年冬季，幾名警察圍住鄭金素當時居住的那個偏僻山村里的家門，把她帶走并遣送回了朝鮮。關于被遣返者的命運，邊境上流傳著各種讓人不寒而栗的傳言。金永南一度痛苦地以為他永遠失去了妻子。但不久后的一天夜里，他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中，鄭金素口氣慌亂地讓丈夫快去接她。鄭金素僥幸地穿越了所有危險。她又一次過江了。

為了讓妻子免受驚嚇，金永南刻意買了位于頂層的房子。但即便如此，也時不時會有讓鄭金素狼狽不堪的意外發生——當門外傳來不期而至的敲門聲時，坐在沙發上的鄭金素就會倉皇逃到陽臺上靠墻角蹲下。上次被遣返回國后在監獄中度過的絕望時光，多年來時刻提醒著鄭金素：她也不屬于這里。

去年春節，李世泰嚴肅對鄭金素說：“你不能一輩子躲下去了”。他說等有機會時，會幫她結束恐懼中的生活。3年前，鄭金素的妹妹和妹夫也非法越境進入中國。在鄭金素家里躲藏40天后，他們遠赴云南并再次偷渡出境，最終去了韓國。聽完李世泰的計劃，鄭金素哭著答應了。

地下生意 李世泰的計劃很簡單：找“朋友”把鄭金素運送到云南，再伺機進入東南亞國家，最終進入韓國。

有香港媒體曾披露過逃離國境的朝鮮人進入韓國的“地下路線”。其中一條路線從中國東北出發后，穿越邊境地帶的茫茫戈壁草原后進入蒙古；另一條路線則是一路南下，從云南、廣西邊境偷渡前往東南亞國家，再輾轉前往韓國。鄭金素的妹妹和妹夫正是經此路線去往韓國的。

沒有合法身份、不會說漢語……，多重阻礙下，所有的朝鮮偷渡者只能靠外力幫助才能成行。多年來，這已經成為一門地下生意。58歲的張隆升曾是這個組織運送偷渡者團伙的老板。他現在正蹲在監獄里——因犯下組織他人偷越國（邊）境罪。通過無人知曉的渠道，張隆升早已獲得這些人的偷渡信息。在他的安排下，手下的樸正勇、老胡、老趙等會在約定的地點帶出偷渡客。

鄭金素一家正等著即將到來的分別時刻。再過一個多月，金永南就會拿到新的韓國工作簽證了，他將再次去韓國打工掙錢。這次他有可能會在異國與妻子相逢——按照李世泰的計劃，鄭金素將在孩子明年秋天升入初中后，踏上她的第三次偷渡之路。她的孩子將由延吉的親戚暫時幫忙收養。

跟三年前的妹妹、妹夫一樣，鄭金素將在延吉坐上長途大巴，在樸正勇這類“業務員”的帶領下奔向云南。在連綿起伏的群山中再穿行十小時，再偷越邊境線到達緬甸。

出發時間日漸臨近，鄭金素也漸漸擔心起自己無法預測的結局。她過去從來不關心祖國，但不久前看完一則有關朝鮮局勢的電視新聞后，她第一次問了李世泰這樣一個問題，“那邊現在怎么樣了？”（文中部分采訪對象為化名）摘自《南都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