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何不旅行

前幾天，街道上此起彼伏的還是圣誕歌，今天，側耳傾聽，都是新年的腳步聲，越走越近，竟叫我有點心慌。和往年一樣，家里的玻璃早已擦得透亮，各種干果糖果漸漸備齊，墻上的日歷換成2014年，“馬”到成功，赫然幾個大字。春聯在門上貼著，“風度竹流韻，馬馳春作聲”，俗氣卻又必不可少。看著大街小巷，喜氣洋洋，人們笑逐顏開，一剎那有點恍惚，從什么時候開始，這些新年里的風景在我眼里變得淺薄了許多，期盼過年的心竟也不似從前那么歡欣雀躍。

過年給予許多人相似的經歷，張愛玲在回憶錄里曾提及：“年初一我預先囑咐阿媽天明就叫我起來看他們迎新年，誰知他們怕我熬夜辛苦了讓我多睡一會，醒來時鞭炮已經放過了。我覺得一切的繁華熱鬧都已經成了過去，我沒有份了，我在床上哭了又哭，不肯起來……”連行事一向特立獨行，看透世事蒼涼之味的張愛玲，也逃不脫過年時的對聯、窗花、爆竹和一壺美酒，規規矩矩，方方正正，讓人不免興嘆，年還是要過的，那是一年中的繁華熱鬧，任憑風花雪月，世事更迭，也難以抹煞，讓人留戀不舍。

除夕夜，桌子上的年夜飯依舊是餃子長面；夜空閃爍的煙花漸漸沉寂，難覓星火；守歲到三更半夜，本該惜別如水逝去的歲月，卻在家人的打牌聲中慢慢沉睡。怎么到了這個年代，越發不知道該如何過年了？一副對聯，一盤餃子，一串煙火，一起守歲，便好似新年里我們全部的樣子。一年一年，周而復始，毫無新意，對古舊的年充滿迷惑。在我心里，怎樣都想把年過出點新意，誰說新年不可以是另一幅光景。誰說新年一定要團圓，而不可以是一次隨遇而安的旅程，獨自一人背包上路。

不一樣的美食，不一樣的年味兒

現在回想起往年的年夜飯，心里還是溫柔和暖的，滿桌的熱氣騰騰，有餃子、長面，香噴噴的燴松肉、油亮亮的醬燜鲅魚、油炸的藕片夾上細碎的里脊肉末，外焦里嫩，香而不膩，外加幾道爽口的青菜。本該對這樣的年夜飯心滿意足，畢竟一家人團團圓圓、和和美美就是新年的意義所在。

可是后來與朋友暢聊之時，她提到，南方過年臘味飯是餐桌上的主角，各式各樣的臘味，五花八門，有臘味八寶飯、臘味燜飯、廣味煲仔飯等。看著她說得眉飛色舞，我竟渾然不知那些美味佳肴。思緒慢慢游離，在自己的眼前就是那么窄窄的一片天地，而美好的事物卻永遠向外延展。傳統規定我們新年要團圓，于是在新年這一天，我們無一例外地恪守陳規，待在我們的一方天地中。

其實許多年輕人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年夜飯，我們吃到的家常菜往往只是北方人過年常吃的食物，而南方呢？鄰國呢？甚至是世界呢？我們都無從知曉。意大利人新年第一餐喜食小扁豆，這種豆子宛如古幣，食之必日進斗金，不僅祈求生活富有，而且愛情甜蜜。西班牙人的第一餐，爭吃葡萄。在除夕夜，全家團聚在一起，等教堂的鐘聲開始鳴報12點時，大家便爭吃葡萄，如果能合著鐘聲的節拍吃下12顆，便象征著新年的每個月都大吉大利。

一到新年，走親訪友、聚吃年夜飯才是大多數中國家庭一成不變的內容。但我卻一直盼望著，在某個新年除夕，我可以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麗江古城、花城婺源、山城重慶，抑或是意大利、西班牙都可，不再吃著每年相似味道的年夜飯，而是可以親身經歷其他地方的新年，嘗嘗這大千世界的另一種年味兒。云南的餌塊、江西的麻糍、重慶的扣肉，各地過年獨有的美食都是我想品嘗的風味。

雜志上有個專門寫各地特色美食的版塊。寫過日本、臺灣、馬來西亞、杭州、蘇州等許多地方的食物，一到過年，這些地方風味無一例外地會更加濃郁。它們吸引著我，將年過成另一種模樣，或是體驗臺灣過年時的圍爐[1]，或是品嘗日本供奉給年神吃的御節料理。就這樣隨心所欲，逃脫平庸，去旅行，去體驗，去嘗鮮，去過一個異樣的味道不同的新年。

不一樣的天空，不一樣的年

去年除夕夜，依慣例守歲[2]，只為了老人有守歲的習慣。不想像往年一樣，再看一夜無聊的電視劇，就約上家人，放了一夜的煙花。還記得那一夜的煙花，燦爛一瞬，卻瞬息隕落，空留下滿眼的寂寞。夜晚很黑，放了一夜的煙火也沒有感受到節日的氣氛。

突然想起遠在墨爾本的閨蜜，她在墨爾本待了三年，每年新年都會給我寄明信片。明信片都會寫上：“我想家，也思念你，可是我不寂寞。”我想起她給我描述的墨爾本的新年，墨爾本的煙火。每年的12月31日晚上，幾乎整個墨爾本的人都聚集到雅拉河兩岸，那里有最美的煙火表演。21：30一場，子夜12：00一場。雖然每次燃放時間只有15分鐘，但是她說：伴著煙火，滿大街川流不息的人群，互不相識的人聚在一起祝福彼此。“那一瞬間，我會忘記自己身在異鄉。”我清晰地記得一張明信片的背后便是煙火四溢的雅拉河，那是我所在的地方難得一見的美景。

一年前忘了是哪一天，她突然對我說，現在很流行旅行過年，不然你來墨爾本陪我過年吧。我清楚地記得自己當時怔了一下，心中竟真的有了去墨爾本過年的想法，但嘴里卻笑著回她，說得輕松，家里人怎么辦。她悻悻地笑，說那就算了。

如今又快過年，想起了去年的煙火，在漆黑的夜空閃爍、零零星星的火光落下后，璀璨的顏色不再，周圍寂寥沉靜，環顧四周，只有20米開外，一對情侶也在放煙火，閃著零零碎碎的火光。想著那場安靜的煙火，突然想看看雅拉河畔的煙火，想看看是否不一樣的天空，就會有不一樣的年。

臘梅殘雪，桃符爆竹，餃子長面，兒孫繞膝，是中國的新年，是那個我們爛熟的新年。但，云南的新年有載歌載舞，能遇見傣族的潑水節，能看見麗江玉龍雪山終年不化的皚皚白雪；婺源的新年有熱烈的篝火，能遇見小鄉村里，人們圍著篝火，談笑風生，能看見粉墻黛瓦的徽州建筑，處處風景都似清幽的水墨畫；而重慶的新年充滿巴渝風情，土家族的擺手舞，苗族的“趕秋”，趕廟會，放風箏，鑼鼓喧天，歌聲縈繞。就像墨爾本雅拉河畔的煙火，如今美景只出現在畫中、明信片中，抑或是腦海中，而我希望在往后的新年除夕，它們不再是夢，而變成觸手可及的風景。

不想年年一家人圍坐一堂吃著餃子，不想年年看著大明湖的波光里閃著煙花的痕跡，不想年年去趵突泉穿行在人山人海中趕燈會猜燈謎。新年是個幌子，恍惚了你我，它固定了一個樣子然后告訴我們那就是幸福。因此，我錯過了玉龍雪山，錯過了徽州建筑，錯過了巴渝風情，也錯過了雅拉河的煙火。不一樣的天空，就會有不一樣的年，人生是否至少該有一次，踮起腳尖，去觸碰不一樣的天空，看見不一樣的湛藍，體味不一樣的幸福，希望當年華老去，盤點人生，我能回憶著每一個不同的新年而幸福地微笑，心滿意足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