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竊以為,我的高三老班是數學老師中最文藝的。老班閑時愛看小說,古典、現代、中西一概不拒,凡是興趣所致,必信手拈來看看。或許此時,老班還習慣于自習開課前講一本經典,聊一段感觸,進而寓教于樂,雖是短小一兩言,卻是一言作千言用。于是,我們的壓力悄然舒緩幾分,精神暢然,不覺間以最好的狀態(tài)投入復習之中。
老班還喜歡看電影,家里珍藏了一柜影碟。高三“一診”前,他竟然冒學校之大不違,于晚自習放起電影。而那部《美麗心靈》,數學家納什的堅韌和執(zhí)著,鼓勵和支撐著大家走完高三這段路。
同時,老班又是文藝青年里最數學的。老班有著自己的數學理念,數學和文藝之間沒有鴻溝。每每分析完一道較難的函數題后,他會深情地發(fā)問,“難道你沒有在解題過程中感到數學的美嗎?”于后又緊補一句“記住它的美,把它融化到其他題中”;每每講解完一道輔助線交錯的幾何題后,他會由衷地慨嘆,“這個圖形真是太美了,解開它的秘密更美”。于是,那一張張數學卷子,與一卷卷詩文一般生動,解開一道道難題,和解開一首詩的密碼一般愉快。
在文藝與數學之中,老班引導著我們游走。高三的枯景似乎漸漸變綠。誠然,緊張和壓力依然時刻滲透著我們,但老班就像精靈一般,讓我們在這壓力中點綴出光鮮,進而慢慢走完這段旅程。到了終點,方知老班的文藝是那么用心良苦。
夏孃的雷人語錄 梁蕊
作為一個很不合格的理科女,數學虐我千萬遍,我仍待數學如初戀。漸漸地,教數學的夏孃發(fā)現我懵懂而又辛苦的“初戀”,對我說道:“數學就是你的戀人,你要愛他,感動他,才會日久生情!”此后,我不再逃避,而是每天和數學來一個約會,最后竟然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當我們因函數焦頭爛額的時候,當我們被“十二分大題”虐得體無完膚的時候,夏孃瞬間將自己定位成所向披靡的奧特曼,將函數視為默默受欺負的小怪獸,大功告成之前,她瀟灑地從黑板轉過頭來,“看,我要變形了!”
看著夏孃把函數君翻過來,倒過去,折起來,又是求導,又是替換,一會兒要人家“離婚”,一會兒又要人家“復合”,有人直呼:“太沒人道了,考慮過人家函數君的感受么!為什么要這樣對人家函數君嘛!”
“為什么?喂草!”
“為什么要喂草呢?”跟你一樣,我們都沒懂。“還在鉆牛角尖問為什么!什么要喂草?牛嘛!”哦,恍然大悟,變著法兒罵我們啊,頓時課堂上充盈著輕松的笑聲,中淡了解函數題的枯燥。
老班全名叫夏陽,班上有個男生名字叫巫云開,老班總愛開玩笑說:“其實,我和巫云開是一對兒,因為烏云開后面就可以看見夏日驕陽了嘛!”的確,在夏孃的悉心教導下,那年夏天,我們都成了夏日里最燦爛的驕陽。
夏孃,或許你不知道,我們都說你長得很像土撥鼠,兩顆大門牙很可愛。但你一定要知道,那些一起走過的日子,我們很珍惜,那些年,我們都很愛您!
“稀里糊涂”高老頭
老班標簽:以一種“亙古罕見”的“驚世駭俗”,蔑視世俗校規(guī);難得糊涂的大智大愚,于幽默處將深刻進行到底;兼具頑皮隨電與強硬叛逆的特質,又擁有寧靜淡泊的心!
話說老班的名號也不是隨意就叫出來的,此有一典。學校有給優(yōu)秀學生發(fā)名著作為獎勵的傳統(tǒng)。一日表彰大會后,老班問一同學,“嘿嘿,今天得了哪本書啊?”該同學面有難色,老班隨即搶來一看,大聲曰:“高老頭”。全班哄笑,至此老班名號落定。全班一直認定老班這類班主任最讓領導頭疼,譬如他會說你上課困就睡唄,反正你睡醒了還能聽一點,你一直迷糊什么也聽不進去;譬如我們班運動會被暗箱操縱,他默許我們倒旗抗議,將獎狀倒貼以紀念本次事件;譬如他會同意全班翹掉“晚四”去操場跑步,美其名曰透氣加鍛煉有益學習與身體。
老班常說,教語文實在是一件苦差,原本美的無法定義的東西竟然要由固定模式講出,著實為難,稍一停頓,又搖搖頭說,著實為難啊!老班講語文,總帶著點兒揶揄與調侃的味道。一日課上,老班講《邊城》時說:“人家翠翠十五六歲時什么都不懂,你們怕早就懂了!現在三歲小娃兒都知道什么叫接吻!”一幅唯美的湘西愛情畫卷,竟然就這樣被老班給“胡亂”涂了一筆,原本淡淡的憂傷,也因此有了更深層的含義。不懂的人一笑便了,懂的人才知道老班是借此諷刺現在的男女對愛情的隨意與誤解,讓我們好好地體會已經逐漸消失的純情。
老班的教學藝術,是將深刻鑲在幽默中。記得有一次他說:“有些同學,周記里頭錯別字錯得很是離譜,什么今天我出去看見了一個美女,把我高興殘了。那你看見一個美女就殘了,看到一個大美女不就掛了啊。”他稀里糊涂的生活與語序和他嚴謹的態(tài)度和諧而統(tǒng)一的存在,他可以說《論語》寫的孔子(孔子寫的《論語》,此類問題數不勝數)大家有興趣可以去看一看,但他也會對回答總是和前一位同學答案差不多的學生冒一句:“把你差的那點說出來”。老班或許是為數不多的還要求我們不要“一逗到底”,準確使用標點的語文老師,當世界已經被世俗的文化所充斥,依然有這樣的語文老師,帶著舊式文人的“迂腐”,時時嘮叨著古文化的傳承。
幽默的老師會有很多,堅持自己的老師卻不常見。庸俗與高雅原本就不是通過表面來區(qū)分的,表面光鮮的人可能有一個腐朽的心靈,外表寒酸落魄的人可能也有一個高尚的靈魂。現在想來以前嘲笑老班的不修邊幅,嘻嘻哈哈,沒個正經,是不是從來就沒有真正了解他呢?他會在開大會的時候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說你要好好聽講,自己卻拿著本古典書籍,完全無視臺上領導的官腔。他也會認真地對我們說要學會尊重、學會傾聽、學會低調。他會強壓下學校許多莫名其妙的規(guī)定和活動,也會教育我們做一件事一定要認真,不能有絲毫的馬虎。他的矛盾,就像他依舊守著那個自己口中從未愛過的三尺講臺,走過無數的歲月,送走一批批學生,春秋冬夏,將自己平凡成沙,守著最原始的真,堅定而固執(zhí)地佇立。看似顛三倒四,實則大智若愚,低調做人,高調做事,以閱豐情,以靜冶性,以淡怡情,以聞富知,不戚戚于貧賤,不汲汲于富貴。老班的隨意灑脫,似紅塵一縷清風,自由來去。現在回首,腦中浮現的是那張有些憨傻的笑臉,心中涌起的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