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江與河流大抵都是自西向東流去,像新疆的伊犁河與青海的倒淌河那樣從東向西流去的畢竟少數。圓山是漳州市區的地標,在西郊,九龍江西溪從圓山腳下流過,不知多少年了,沖積出一片平原,江水從平原上不事喧嘩地緩緩向東,注入大海。向圓山的方向游去,就是逆水而上。早晨太陽還沒出來,我們一行5個人從游泳點下水,往上面游去。這上面指的是天寶和靖城的方向,西邊,圓山在眼前探出自己的身子。我們已商量好,為了到東山馬鑾灣游海,先在九龍江里游它一次,當然是長距離的。往下游沒意思,往上還有點阻力,不就是想看看自己的體力行不行嗎?
這一帶的水流其實很平緩,這與下游的水閘有關系。記得小時候要比現在急得多,溯流沒有花點力氣是游不動的?,F在只要你手腳在動,就能夠向上移,同湖水差不了多少。江邊零星布著游泳愛好者們搭建的半永久性的游泳點,這里已屬市郊了,可能這就是城市小的好處,都挨著農村了,誰管那么多呢?兩岸有深淺不一的綠色,有香蕉園,肥大的葉子彎垂著,有高高的木麻黃小林子,像一群苗條高挑的女子,更多的是遠處分辨不出樹木種類的林子,反正綠色一片,顯示著生命的活力。
最讓人覺得美妙的是圓山,它隆起又下滑的曲線勾出的形狀好比剛蒸熟出籠的面粉食物,它呈現的經常是淡藍色,朦朧不清,這通常是空氣中水分比較多的緣故,有時也清晰,這時便是淡綠色的了。此時是淡藍色,像有意境的含蓄詩句垂落在西邊天幕下。當我在水中游動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色,這里江面寬闊,視野非常好,實在養眼。
十幾分鐘后,那些的游泳點被漸漸拉到了身后。兩岸都是葦草和小樹林,溪流開始向北偏了一點,水面也收縮了一些。我們游得都很輕松。途中有一個不認識的泳友,交談后他知道我們準備繼續往上游去,很興奮,說自己早就有此意,可惜一直約不到人,臨時決定同我們一道進軍。這使我想到了外出旅行時,會碰到陌生的驢友,意氣相投,結伴同行。那是在陸地上,交流覺得很正常,人們互相了解不都是這樣的嗎?可是在水中,就有不一樣的感覺了。手腳都在水中動著,嘴里吐出的話在水面上一句飄過來,一句送過去,很奇特,有時小浪花撲過來,要講的話一下就噎了回去。這是什么感覺呢?是魚兒的感覺嗎?總之很靈動。多了一個人,也多了一點生氣。
我游的大都是蛙泳,始終注意著水流和岸邊。因為這是從來沒有到過的地方。游了許久,景色悄悄發生變化,這一段江流兩邊連農舍也看不到,田園也看不到,岸邊的葦草又高又長,垂拖著水流,讓人想到美洲古印地安人居住的還沒墾殖過的水泊,雖然西溪水中沒聽說過有什么食人魚,也不可能有鱷魚,但是沒人煙的地方還是會讓人有些微不安,耳朵都支起來。我們幾個人體力不一樣,游著游著,距離就拉開了,只要拉得太開,前面的人就會在陰涼的地方放慢速度等候。等到靠近了,問候一下,再繼續游去。
河道彎曲著,那些城里人修建的游泳點早已不見影子。只有零落的樹矗立著,似乎在無言地招呼:繼續向前游,還是掉頭回去,你們自便。過了一個彎道,岸上有密集的樹叢。水面一下子狹窄起來,水也急了許多,有小小的白色浪花。我猛地振作了,使出勁來。我瞄了一下水流,稍稍偏到旁邊,避開那股急流。還好這一段考驗人的急流不是太長,我用自己的智慧和體力,連蹬帶劃闖了過去?;锇閭兿群笠捕歼^來了。有人高聲喊:“想嚇唬我們呢。”可惜沒有嚇倒,我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圓山還在前面,但已經偏到一邊去了。岸上又出現了農舍,出現了村落,有農婦在水邊的石頭上摔打衣服,也有洗菜的。有人在高處看著我們,神情有點驚奇。可能少見泳者游到這里。是什么地方呢?我們不知道。有人建議,回去吧,太陽都老高的了。這一次大家沒有太多的考慮,都附和了??赡苻r家的生活狀態喚醒我們這一小群水上旅人。
一決定回去,我就徹底輕松了,想來大家都跟我一樣。因為順流游不費勁,河道也熟悉了,意外的情況應不會出現。太陽早已升起,我將額頭的泳鏡拉下來,擋住有點強烈的光線。返程覺得快了許多,大家還互相鼓勵著。隨著長長彎道的結束,江面又寬敞起來,有豁然開朗的感覺。江水涼涼的,輕柔地包裹全身,像有手在撫摸每一寸皮膚,很舒服。
游泳點那面紅色的旗幟終于映入眼簾。它在微笑著迎接我們哩。我發現通常在江里晨泳的人,都不見了蹤影,這就是說已經過了晨泳的時間。我們向著自己的旗幟,都有些爭先恐后地游過去。上岸后,還說笑打鬧著,說今天是進行了一場水上長征。其實與那些經過嚴格訓練的長距離游泳運動員相比,我們是一群土八路,濕濕碎。
這一趟游了兩個多小時,少說也有5公里。圓山一直默默地陪著我們,或前或后。
次日相互打聽,每個人都全身酸痛。這酸痛持續了好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