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爹

賭棍干啥都不怕

賭棍黑頭手氣糟透了。一個正月下來，現錢輸了好幾千，還背了一屁股賭債，每天都有人追命一般找他討要，嚇得他不敢在家里待。他一個勁兒地納悶，怎么點兒這么背呢？有人點化他，說常言道：敬祖宗長命百歲，孝父母金玉滿堂。你爹娘活著的時候沒沾你什么光，跟你遭了無數的罪，操了不少的心。死后你也不到墳頭上瞅一眼，你小子還想有好運氣么？大凡賭徒都空虛且十分迷信，黑頭一想，沒準兒是這么個理呢。這不，清明到了，他到村里的小賣店死皮賴臉地賒了點紙錢，到山上給他爹娘上墳去了。

沒有想到，冤家路窄，剛出村，就被債主馬三給追上了。膀大腰粗的馬三把摩托車往路上一橫，摘下墨鏡，用他那雙大蛤蟆眼瞪著黑頭，說：“小子，你讓我找得好苦啊。欠我那兩千塊錢，還準備拖到猴年馬月嗎？”

黑頭暗叫倒霉，趕緊賠著笑臉，點頭哈腰地央求，說：“三哥，我眼下實在拿不出，求你高抬貴手，再寬限幾天，我一周內保證給你送去就是。”

馬三臉一拉，說：“你小子少給我扯這套！這話你說過多少次了，你還記得上次怎么跟我保證的么？你說一周之內還不上錢，就把你老婆讓我睡，一晃都過去這么多天了，你現在要是不還錢，我今晚就上你家住去。我說到做到，不去我是你兒子。”

黑頭知道馬三這家伙除了人屎外啥屎都拉，拋開人事啥事都干，一時嚇得手足無措，踅摸一下附近沒人，撲通一聲給馬三跪下了，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哀求，說：“三哥，你千萬別這么做呀，我當牛作馬報答你的人情。”

哀告了好一會兒，馬三才有些松口，說：“不用你當牛作馬，只要幫我完成一件事，欠的錢我就一筆勾銷，咱倆兩清，你看好不？”黑頭一聽，有些不信，說：“三哥，你不是逗兄弟玩吧？”馬三不屑地鼻子一哼，說：“我可沒有那興致，有逗你的工夫，我逗逗我家汪汪多好。”汪汪是馬三養的一條狗，黑頭不計較這個，又問：“三哥，你該不是讓我干危險的勾當吧？”

馬三一擺手，說：“去你媽的，沒工夫跟你啰嗦，趕緊還我錢，我拿錢找別人干去。”黑頭不敢再問，咬咬牙，說：“我豁出去了，不管啥我都干了！你說什么事吧。”

落泊潦倒怨風水

馬三用摩托把黑頭帶到僻靜處，把車上掛的一個小口袋摘下來，遞給黑頭。黑頭問里面是什么，馬三說：“是我爹的骨灰。”黑頭一聽是死人骨頭，嚇得一哆嗦，差點兒扔了，說：“這是干啥？”

馬三長嘆一聲，說：“你也知道，我這幾年總是不順，監獄也蹲了，媳婦也跑了。后來找明白人一看，說我家墳塋地有毛病，我爹埋的不是地方，風水全讓上風頭的王寶家的墳給攔截了。說他家陰宅是塊福地，什么后有山為椅，左近有水生財的，說先人埋在這塊寶地，能保佑子孫享福發財。我一想，人家說的絕對準，你看王寶這幾年日子過得多火呀。”

黑頭一想也是，這王寶家和黑頭家緊挨著，這幾年村里不斷有人外出打工，家里的地不想種了，王寶就把這些家的地都租過來，實行連片科學種植，機械化作業，很快就發了財，蓋起了二層樓房，買了聯合收割機，日子火炭一般。

馬三接著交代任務，說：“我今天要你做的事情，就是偷偷挖開王寶家的墳，把他爹的骨頭掏出來，把我爹的骨灰放進去。換換風水，保佑我交好運，干啥都成功，一輩子享福發財。”

黑頭一聽，心里頓時輕松，這差事比平時偷雞摸狗難不到哪去，小菜兒一碟。再說了，王寶發財，早就把個黑頭眼紅得不行，嫉妒得腮幫子發酸。因為村里人總拿王寶來和他比，一比就把他比了個天上地下，那滋味可不好受。所以能讓王寶破破風水遭點災，與自己來個均貧富，也是個有盼頭的事。于是滿口答應，說：“馬哥你放心就是。”

黑頭墳也不上了，夾著紙錢回了村，往小賣店柜臺上一放，說了聲“我不欠了”轉身就走。大清明的，把紙錢拿到野外轉一圈，又拿回來平賬，哪有這么干的？老板覺得不吉利，攆出門把黑頭一頓臭罵，并聲明從此再不賒一分錢的東西給他。

黑頭習慣了，并不理會。他要專心去做他的事。

一番準備后，黑頭乘著夜色來到王寶家的塋地，挖墳破棺，盜出王寶他爹的尸骨，用編織袋背到別處扔了。把馬三交給他的骨灰放進去，重新埋好。清明剛過，墳上都是掃墓時蓋上的新土，任誰也瞧不出來有動過的痕跡。清了馬三的賭債，黑頭別提多興奮了。他溜回村里，等著看王寶倒霉。

可時間一天天過去，王寶的日子照樣紅紅火火。黑頭暗自納悶，心想風水這玩意兒八成是瞎扯，但話說回來，那馬三倒是果然發財了，摩托車換成了卡斯特轎車，整天胡吃海喝，四處閑逛，身邊的女人換了一個又一個。黑頭驚嘆，這風水還真是管用得邪乎。晚上躺在炕上，越想越后悔，幫馬三發了財，自己卻在這受窮。當初要是瞞著馬三，把自己老爹的骨頭放進去，自己不也早發財了么。又一想，這事有挽回的余地呀，我再挖一次墳，把我爹媽的骨頭換進去，不就把好運搶過來了么。對！就這么干。

發財必須走正道

又是一個清明節后，黑頭帶著工具再次來到山上。他先挖開自家的墳，取出爹媽的遺骨，然后來到王寶家墳地，輕車熟路地幾下就把王寶父母的墳刨開了一個洞，然后伸手進去，往外掏先前放進去的馬三爹的骨灰口袋。

洞很深，他趴在那里，把整個胳膊都探進去，才剛剛摸到口袋的邊。他又使勁地往里拱了拱，張開手想抓牢袋子。突然，大拇指被什么東西咬住了，一陣鉆心的刺痛瞬間傳遍整個胳膊，他不由自主地“媽呀”一聲，一下子抽手出來。

月光下，隨著手帶出來的，是一條一米多長的蛇。原來黑頭上次挖墳沒有封嚴，那蛇就從縫隙進到墳里安了家。當天正盤踞在骨灰旁酣睡，黑頭的手伸進來亂攪動，驚擾了它。臥榻之側，豈容如此胡來，于是，立刻就給了來犯者一個血的教訓，一口狠狠地咬住了黑頭的大拇指。這種蛇當地很多，黑頭認識，人稱野雞脖子，是種毒蛇。

黑頭恐懼地抖手，甩掉了那蛇，骨灰什么的也顧不上了，捏著傷手，連滾帶爬就往村里跑，找人救命。

沒有想到，他這一跑驚動了這山上藏著的另外一伙人。誰呀，馬三。這馬三之所以暴富，他的財路是販毒。今天他約好了一個上線，正在這墳地旁不遠處碰頭接貨。黑頭這一跑，嚇壞了這伙人，不好！走漏風聲了，這人肯定知道了咱們的勾當，跑去報案了。怎么辦？馬三一揮手，追！不能讓這小子跑出去報信。這伙人像受了刺激的馬蜂一般，急三火四，沖著黑頭就追了下去。

常言說：快狗比不上瘋狗。一會工夫，就攆上了，一個馬仔背后一腳，黑頭就重重地趴在地上了。馬三過來一看，是黑頭。熟人知道了，那還了得，沒地說，滅口吧。指揮手下，就地挖個坑，活埋了吧。

沒有趁手的工具，歹徒們就用隨身帶的匕首等，在樹林里七手八腳地挖了個坑，把用麻袋裝起來的黑頭往里一扔，就開始培土。眼看黑頭小命玩完，就在這工夫，突然有人厲聲斷喝：“不許動！”四周瞬間涌現了許多警察。

原來馬三一伙的蛛絲馬跡早就落入了緝毒警的視野，警方一直在暗中監控他們的一舉一動，就等他們接頭交易時，抓個人贓俱獲。這突如其來的神兵天降，嚇得馬三一伙心驚膽戰，一個個像沒頭蒼蠅般四下亂竄，最后全部落網被擒。

警察從麻袋中抖出黑頭，他連蛇傷帶驚懼，已經昏迷不醒。警車一路加速，把他送到了醫院，截去了中毒的胳膊，總算撿回了一條命。

在警方追查下，盜墓換骨的勾當自然也隱瞞不住，黑頭只好一五一十地坦白了。人們知道了事情真相，都恨得牙根癢，都說這是報應啊。倒是王寶不計前嫌，看黑頭殘疾了干不了重活，就收留他給自己放牛，給的工錢還不少。黑頭感動不已，痛定思痛，決心痛改前非，每天兢兢業業盡心放牛，將功折罪。

有人說，這黑頭早學好哪至于丟了胳膊。有人說，如果不經歷這些，他怎么會浪子回頭？更有老一輩知情人，說：“這傻小子都是讓錢給弄的，竟然迷信墳塋那一套。別說那玩意是瞎扯，就是真靈，也輪不到他發財呀。”有人不解，說：“為什么呢？”回答是：“那骨灰也不是他真爹呀，老一輩的都知道，黑頭是現在已經搬遷外地的風流老村長的骨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