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美國印第安文學是美國文學的起點,也是其重要組成部分,其大部分早期作品體現了歸家、回歸模式,盡管后來受到了占據主流地位的白人文化和其他多元文化的影響,作品內容發生了一系列變化,但是印第安傳統文化中的回歸模式和主流文學的環形結構卻在很多代表性作品中保留下來。雖然敘述過程有所不同,但是最終的宏觀框架依然清晰可見。本文通過印第安文學在多元文化影響下的發展歷程中的三個主要時期探析了印第安經典文學作品環形結構所蘊含的回歸模式。
關鍵詞:多元文化 美國印第安文學 環形 回歸模式
美國印第安文學是“美國文學的開始,沒有它就沒有真正的美國文學史”,印第安文學作品經歷了口頭文學時期、白人文化占統治地位的弱勢消亡時期以及到文化繁榮年代的復興時期,其核心價值觀即人與自然融合、人終要回歸自然、回歸部落之思想在各種社會和文化要素的影響下始終沒有本質性的變化。“環形結構是印第安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體現了印第安人的認知模式和宇宙觀。”盡管在發展歷程中已經融入主流社會并賦予了其他文化載體,但是主流印第安文學作品中的核心要義是一成不變的,印第安文學環形結構的構建就是回歸模式的核心思想的體現。
一、印第安文學的早期環形回歸
最早期的印第安文學不是文字的形式,而是口頭流傳的故事,主要內容都是印第安人對于自然界的認知和理解,最直接的表現就是他們把風、雷等自然界現象看成是神跡的體現,諸多故事如烏鴉偷日、熊丈夫等早期文學形式體現了人與自然相互依賴、共存共生的關系。人類寄生于自然,自然界的動物和人類一樣具有共同的特質,因此,最早期的典型印第安文學作品始終把動物和人列在相對平等的地位,通過人與動物的不斷互動,形成了獨特的融合文化。印第安人同時認為時間、自然萬物都是循環往復的,“環形象征著周而復始,延綿不絕的生命之圈”,因此,通過人與動物的和諧相處開展了不同的“環形”歷程,這些歷程可長可短,最終都實現了同歸,因此,回歸于部落、歸結于自然構成了早期印第安文學形式的核心內容,這些內容是純凈的印第安人與自然兩者之間的聯系。他們認為自然界的現象如風、雷等都代表了自然之中的神靈,這些現象的產生都是大自然之神與人類進行互動的一種形式,不斷地在互相補充成完整的環形模式,因此,早期文學作品中的主人公在幫助部落維持生計過程之中所經歷的種種曲折和歷險都可以被看成是從出發點開始經歷了一個圓圈式的環形之旅,最終歸于自然、回歸本族,這個環形之中所圈入的是文學作品主人公的經歷和思想感悟。
二、白人主流文化影響下的印第安文學回歸模式
美國殖民地時期對于印第安部落的不斷驅趕、摧毀以及白人文化的不斷涌入和強勢影響令印第安文學進入了衰敗時期,其文學作品變得凌亂無章,然而筆者認為對于夾縫中不斷發展的印第安文學作品,環形結構的回歸模式確仍然得以貫穿大部分作品的始終。筆者將印第安文學作品中的文化內涵與白人主流文化的內涵分別用兩種顏色代替,例如黑色代表印第安文化的本來顏色,紅色代表白人主流文化,同時認為在環形結構的構建過程中實現了黑色環形與紅色環形的交融,即印第安文學作品中的環形結構中蘊含了大部分的紅色成分,原因是受到了白人主流文化的強勢影響,但是這種強勢影響雖然令環形線條的顏色發生了變化,但是并沒有改變整個結構,只不過是在純凈的印第安傳統文化的基礎上增加了其他文化的濃重色彩。不論白人文化強勢到什么程度,“重新構筑起被殖民統治所破壞了的一種文化屬性……尋根、尋源、尋找原初的神話和祖先”。始終是印第安文學作品中的核心,以回歸為核心的要義依然在強勢文化入侵下得以保留,但是文學作品中的環形結構所延展的面積更大,因為在整個過程中會有脫離本族文化的趨勢出現,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拉伸這種思想的碰撞和文化的交融,縱然這個環形不那么圓潤,但是整體的形象依然是清晰可見的。
這個階段最具代表性的是美國普利策小說獎獲得者印第安裔作家莫馬迪(N. Scott Momaday)的作品,他發表了《黎明之屋》(House Made of Dawn),講述了主人公艾伯的人生經歷,這位印第安年輕人的主要經歷是重點所在,他由于服兵役不得不離開自己的家園,開始了軍隊生涯,在結束了外地生活之后進了監獄,從監獄出來以后又過著悲慘凄涼的生活,可見他在整個離開部落的過程中受到了當時社會多元文化的影響,亦可以說他完全陷入了以白人文化為主的多元文化氛圍,在這個世界里,他茫然地活著,因為他不能保持在自己部落的生活狀態,由于與自己本族文化失去了聯系,艾伯的精神世界失去了方向,整個人的靈魂似乎也喪失了,多元文化摧毀了艾伯,然而,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卻會出現古老印第安傳統的種種幻想,這些一步一步地喚起了他的印第安本族意識,這一點一滴的喚醒在筆者看來恰恰是讓艾伯回歸的動力,這種動力勾勒出了作品主人公的人生軌跡逐漸地回到出發點的環形結構,“有一棟黎明的住宅。它是由花粉和雨水建成的,那里的土地是古老的、也是永恒的”。這種具有魔力的精神力量使主人公艾伯最終參加了本族的傳統儀式,在物質生活尤其是精神世界找到了真正的“復活”。這種環形結構里包含了多元文化的各種元素,線條的顏色受到了其他文化的濃重感染,線條的形狀也是曲折不平,但是整體的結構仍然是環形的最終回歸本族。莫馬迪在另外一個作品《通向雨山的路》(The Way to Rainy Mountain, 1969)中重點描述的也是在現代社會中印第安人找到自己的精神世界,找回自己的靈魂:“黎明的時候,陽光照在了你的后背,望著平原的景色,你的想象充滿了生機,你會意識到,這才是創造的伊始。”經典作品之中都有類似這樣的描述,既是作品的起點,又是作品的終點,多元文化在作品里所展現的種種現象并不能改變回歸自然的本質。莫馬迪在諸多經典作品中的主人公“他們普遍以脫離部族的印第安年輕人返回家鄉、尋找歸屬作為自己作品的主線”,作者描繪、詮釋印第安人如何保留了古老的神話與傳說,如何在多元文化的之中尋根溯源,如何帶著對于其他文化的理解回歸印第安自我、找到了生存的真正意義、重新恢復了自我原有的正常狀態。“在兩種文化的碰撞與沖突中,他們首先選擇回歸到印第安的文化傳統中并追尋自己的文化身份,表達自己的心聲:“吾乃源于此,亦永為吾屬(Here I am, where I ought to be)”,不難看出,在這個時期印第安經典文學作品的脈絡是白人強勢主流文化吸引或迫使主人公開始了脫離原住地的行為和思想歷程,經歷了種種人生閱歷又最終回到原住地,思想上又深深地印上了印第安本族文化的烙印,這是本族文化弱勢時期印第安經典文學作品所呈現出的回歸模式,促使這種結構成為環形而不是直線的因素就是印第安的本源文化。在這個過程中,多元文化雜糅導致印第安后裔經歷了摧殘和不幸,改變了環形線條的原有顏色和平滑狀態,但在臨近回歸的那一刻,其他顏色最終脫離,意味著外來文化收到了排斥,線條狀態也變平滑,意味著對于世界的認識又清晰明朗,從另外一個角度看更加突出本族回歸的重要性和迫切性,體現了主人公和作者脫離多元文化回歸本族文化的重要意義。
三、多元文化繁榮時期印第安文學的復雜環形回歸模式
隨著民權運動的不斷高漲和民主運動的大規模興起,印第安文化同其他相對弱勢的文化一起趁勢不斷復興和發展,其典型文學作品又顯現出新型的環形結構。在多元文化復興時代筆者認為路易斯·厄德里克(Louise Erdrich)是這一時期的經典作家,其所著的《愛之藥》(Love Medicine,1984)也是最具代表性作品,這
部作品之中涵蓋了很多新時期印第安文學的特點,由于美國政府對于本土印第安人所采取的系列做法,已經不僅使他們在物質生活領域遭受到了重創,更深層的是他們的價值觀、信仰觀同時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多元文化主義對很多人來說仍是個謎,對一些人來說是個負擔,而對另一些人則是個威脅。”《愛之藥》中所描述的大部分印第安人對自己所處的環境感到絕望,因此離開了部落居住地,進入白人主流社會成為印第安人心目中新的意向。作品中的主要人物也由多個組成,而不是著重刻畫一個單一的人物形象。由于文化的巨大差異,絕大多數人都無法改變自己的自然身份,像尼科特,從小生活在酋長部落,經過在白人學校學習之后迫切地想要融入白人主流社會,但并沒有被接受,不得不回歸本族,在這以后當自己所在的部落與白人發生沖突的時候竟然幫助對方強占自己族人的財產,在生活上依然與情人約會、去酒吧吃喝玩樂,無法脫離復雜的多元文化,但最終在原住地魂歸故土,這是一種典型的表面回歸模式,也反映了這個時期多元文化已經開始在一定程度上形象了印第安本族文化,即外來文化已經不能使主人公在思想層面上實現回歸。
厄德里克同時還重點刻畫了利普夏這個重要人物,他從小在部落地域長大,是一位擁有神力的印第安藥師,他和部族長者保持著良好的關系,因而對于本族信仰有著堅定的意志,但是由于白人文化的干擾令他難以勝任自己的職責,以至于通過一些無知的行為造成禍端,致尼科特于死地,利普夏雖然身在聚居地,但是卻沒有真正掌握印第安文化的要義,不得不自發地開展了文化探尋之旅,通過在白人社會的種種經歷和在多元文化社會中所得到的感悟最終發現了自己的真正歸屬,也就是前文所提到的思想開悟的狀態,最終在原住地恢復了神力,并且更加堅定了自身的信仰,不僅實現了自己作為印第安傳統藥師的責任感和神奇能力,更重要的是,他最終把父親送回故土,讓母親的靈魂重歸故里,從思想和行動上都融入了印第安本族文化精髓,這個人物的環形結構并不是收到了外來文化的威脅和影響,而是在外來文化的作用下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回歸。從這個角度看,環形回歸模式不僅實現了,而且在其他文化雜糅的過程中,在線條不斷融入其他顏色之后,不斷粗重豐富,最終實現了殷實圓滿的環形回歸。
這兩個重要敘述難免會給人造成錯覺,尼科特表面上的回歸和利普夏真正意義上的回歸到底突出了怎樣的邏輯?筆者認為,從核心人物尼科特的妻子馬麗和弟弟伊萊身上可以看出端倪。雖然從小受到過外來宗教的折磨和洗腦,但是骨子里具有強烈印第安本族回歸意識的馬麗卻沒有絲毫消減,她不僅一次又一次地把向往著白人生活的丈夫帶回家,并依靠自身的能力把諸多孩子撫養長大,當孩子們也開始走向另外一個世界的時候,她毅然決然地留在那里,堅持著自己的信仰。當白人領導的政府組織驅趕他們離開自己土地的時候, 她絲毫沒有妥協,而是通過一次又一次的抗爭,最終在房子被燒掉以后重新建好,而且成功挫敗了白人政府的無禮行為,她自己說這么做的目的是讓在外面的孩子們知道,他們“有家可歸”。馬麗可以說是印第安本族文化的代表,只有她在思想和行為上的強大才會令她的丈夫尼科特一次又一次地回歸本族。對于伊萊,他沒有受到白人文化的影響,而是在本族文化中長大, 他不僅保留著族人的生活方式,同時成為傳授后人印第安傳統技能的老師。馬麗和伊萊作為尼科特最親近的人,根本就沒有開始與其他文化接觸的環形構建,而且,大多數走出去的年輕人都是因為他們而最終回歸,可以說,如果整部小說所描述的諸多人物都存在著各種變異的和正常的環形回歸的話,那么馬麗與伊萊恰恰是整部小說環形結構的圓心,而這個圓心正是印第安本族文化思想的核心,整幅作品就是以這個核心為圓心的環形結構,任何的思想變化最終都沒能脫離印第安本族意識,在這個環形之內,包含了如柯尼特和利普夏等主要人物各自的環形回歸結構,也因為有了這個圓心,才能構建起整個印第安文學的宏觀環形回歸模式。
綜上所述,回歸模式是印第安文化的精髓,印第安經典文學作品無論經過了衰敗時期、還是多元文化時代的復興時期,盡管受到外來文化等多種因素的較大影響,環形歸回模式始終是很多代表性印第安文學作品的核心要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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