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宗教舞蹈之“味”

武術是我國民族傳統體育運動中的一顆璀璨明珠。河北省滄州市1992年被國家體委首批命名為“武術之鄉”，燕青拳是滄州武術的代表性拳種之一。燕青拳歷史悠久、內外兼練、拳械相輔，訓練方法科學系統，屬于滄州八大門派之一；它具有深遠的歷史淵源和濃厚的文化價值。在目前公布的各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中，燕青拳入選為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擴展項目名錄，燕青拳第六代傳人陳敬宇入選第三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燕青拳代表性傳承人。已經有200余年歷史的滄州燕青拳不僅具有顯著的技術、健身價值等，還蘊含了豐富的文化價值。

在人類歷史發展的長河中人類是靠怎樣的方式生存和繁衍的呢？人類作為身心合一的特殊個體，不僅需要物質生活，而且更需要來自于精神世界的強大力量的支撐。因而，對于上天神靈的祈禱，對于美好生活的祈盼，使得“宗教”這一概念出現了。

“宗教”一詞在英語中的意思是“把人們捆綁在一起”，因此，宗教一般是指人們祈求神靈保佑而進行的群體祭祀的禮拜儀式。古希臘著名諷刺作家琉善曾說過“人們用舞蹈跳出宗教”，可以看出，祭祀舞蹈在宗教儀式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

位于如今的四川平武、南平等地的白馬藏族至今仍流傳著古老的祭祀舞蹈——跳朝蓋。“朝蓋”是面具之意，跳“朝蓋”也就是跳面具舞。有些類似于漢族的“儺”，都是為了消災驅邪，祈禱人們平安幸福。這個祭祀舞蹈的由來，據說一方面可能由于白馬藏族對于半人半神的黑熊神的崇拜，另一方面可能由于朝蓋是古代英雄，也是人的祖先，有祭祖之意。這個活動在每年的農歷正月初五、初六進行。整個儀式活動由巫師、朝蓋、扮演黑熊與野豬者為主要活動人，從次日凌晨開始到傍晚結束。整個儀式過程內容豐富，其中舞蹈段落的部分神圣莊重，讓人從中感受到宗教舞蹈給人帶來的震撼力和感染力。

跳朝蓋作為少數民族的宗教祭祀舞蹈之一，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和典型性，此外藏族出征祭祀舞“卡斯達溫”和涼山彝族宗教舞蹈“蘇尼且”以及羌族祭祀舞“莫恩納莎”同樣具有濃厚的儀式舞蹈表現，我們可以從中看出少數民族宗教祭祀舞蹈的一些共性之處。

圓圓滿滿：祈求種族興旺繁盛

“圓”不單指完整意義上的圓形，也涵蓋圓的部分構圖如弧形、半圓等等。首先，“圓”作為一種具象的形態，從感性的角度出發，會讓人想到圓月、太極等圓形物象，給人以團圓和氣之意。其次，從理性的角度分析，圓形的隊列又具有極強的實用功能。比如征戰時作為保護我方成功制敵的一種方式，向心力的凝聚，無不給部落族群傳遞著族群意識。

在舞蹈跳朝蓋中，幾個舞者在祭壇前以弧形為隊列舞蹈，動作質樸莊重，在進行公轉的同時也在進行著自轉。這種隊列的排布，具有更強的參與性，在周圍觀看的寨民同時可以加入進來。到了傍晚，在巫師和朝蓋的帶領下，在河邊進行“S”形的祭祀舞蹈，有如中國古老的太極之形。此時，更多的少女們加入其中，整個過程氣氛熱烈而散發著內在力量。再觀舞蹈“莫恩納莎”，在這個羌族祭祀舞中，舞者們以圈為形，手彈羊皮鼓逆時針而舞，表現出對神明的敬仰和膜拜。可以看出，這兩個舞蹈之間有某種共性特征。

在現年代的舞蹈創作中，也在延續著這一傳統。“圓”形的設計無所不在，比如建國初期的舞蹈作品《紅綢舞》，編導以各式各樣圓的要素來凸顯“團結”的主題。例如，男女舞者雙圓的交替變化以及巧妙地以紅綢的飄動來生動刻畫“團圓美滿”之意，從中可感受到民族傳統文化的繼承和延伸。

回回旋旋：駕著虔誠的靈魂起舞

力量是傳達人的思想和意旨的重要表現。作為宗教儀式而言，一切文字的敘述和傳遞都不足以表達人對于天地神明的崇敬和禮拜。正如毛詩序中所言：“詠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蓋樂心內發，感物而動，不知手足自運，歡之至也。此舞之所由起也”。在言辭窮盡，表述模糊的情況之下，“舞蹈”便產生了。以老天賜予得神圣的肉體，作為傳達內心虔誠敬意的工具，用這種方式來尋求自己對于外部未知世界的把握，進而使自己的內心達到某種平衡。因而，我們常常可以看到，在許多祭祀舞蹈中的祭祀者在舞蹈高潮之時呈現一種癲狂狀態，一種無以復加的極端表達。

古老的彝族祭祀舞蘇尼且可以告訴我們很多。這個以驅鬼為主要目的的祭祀舞，很大程度上受到奴隸制時代的影響，因而具有濃厚的原始性。祭祀的舞蹈部分中，一男子口叼羊的脖子進行自轉，同時還伴著一個邊搖頭邊敲羊皮鼓的人。隨著時間的推進，舞者們的動作頻率愈發變快，直至進入一種“超我”境界，他們似乎在用這種方式達到與神明的溝通和交流。

這不禁讓人想到了伊斯蘭教派的“托缽僧”舞：舞者們頭戴高帽，身著長袍與上衣，以左腳為軸進行不停的旋轉，為的是把舞者帶入一種狂喜，以便在與天地的溝通之后把晦氣和病氣發散出去，從而達到治療身體的功效。由此可見，宗教舞蹈中的“力”的表達程度與祭祀的意圖之間存在著密切的關聯性。

真真切切：為信仰注入生命的律動

一般來說，舞蹈和音樂是同步存在的，情感也隨著音樂的變化而不同。對于當今的許多作品，即便作品用得不是古典、流行、民族等樂音，也會是由氣息作為節奏規定的“無聲音樂”為伴。

對于宗教舞蹈而言，在整個祭祀過程中，舞者的身體如同被靈魂附體，他們的言行舉止已不單單是代表個人，而是以一個族群代表的身份與神對話。由此看來，祭祀舞蹈更充滿了一種即興性，就拿跳朝蓋來說，舞者們在舞蹈祭祀部分情緒是多變的，這也和每個舞者自身的生理狀態有很大關系。舞蹈進行時，旁邊會伴隨著敲鑼打鼓的人，但他們卻不是舞蹈節奏的主導者。真正起作用的是舞者自身，該快該慢，是強是弱都由舞者由內而發的情緒所控制。

又如彝族祭祀舞蘇尼且，整個祭祀舞蹈的節奏都掌握于舞者自身，從舞者手中傳達出的皮鼓的節奏頻率則是舞者內心的外化顯現。這不免讓人聯想到唐代盛行一時的“踏歌”活動，但不同之處在于此活動以歌唱的節奏來把控舞者踏地的節律。由此看來，情緒規定節奏的這一特征，可以說是宗教舞蹈一個特殊方面。

形形色色：讓模仿逼真的肢體回歸

舞蹈，從遠古發展而來，盡管它的起源有許多，如勞動說、性愛說、征戰說、模仿說等等。祭祀舞蹈實際上也可看作舞蹈起源一個方面的表現形式，可歸為宗教之說。人類在無力抗衡自然的時候，就會以各種實用性的目的來祈求上蒼的庇護和保佑。他們會通過著裝以及祭祀的事物來體現所要祈求的事情，因而“模仿性”成為祭祀舞蹈的另一個特點。

比如藏族出征祭祀舞卡斯達溫，舞者會通過手里持槍與刀來表現他們的“尚武情結”。在舞蹈過程中，他們會頭戴插牛尾的頭盔，排單列隊形邊歌邊舞從寨中走出。可以清晰地看出舞者正以舞蹈過程中的非現實的“虛”景來表現戰爭場面的“實”景。通過這種模擬性的方式，舞者代表族群表達出對勇士斗爭凱旋的無限祝福。此外，在“跳朝蓋”中，舞者頭戴面具持刀而舞，以此來模擬白馬藏族人民心中的英雄形象或半人半神的黑熊神，這其中蘊含著圖騰崇拜之意。而在“莫恩納莎”的舞蹈部分中，舞者由于對山羊的崇拜和敬仰，舞蹈動作有模仿山羊動態的“山羊步”以及所跳得如醉如癡的山羊鼓舞。可以看出，無論是對圖騰的模擬還是對于征戰場景的捕捉，都是為了達到祭祀和通神的最佳效果，這在祭祀舞蹈中有著廣泛的運用。

費孝通先生曾說“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這精準地表明了我國文化的現實特征。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內容廣泛，并且個性中透露著共性的存在。宗教與信仰，理想與現實始終貫穿于人類的生活之中。每個民族的宗教舞蹈都會有其差異性，但它們都是在統一的民族文化大背景下多元個體的彰顯，同時，作為一個整體，它們也映示著人類將大自然與自己視為一體的世界觀和宇宙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