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把李明明與光頭強劃起了等號呢?
我不喜歡動畫片里的光頭強,他常常扛槍扛鋸,無惡不作,讓我討厭極了。我的同桌李明明特愛找碴兒,一天到晚沒完沒了地與我斗來斗去,徹頭徹尾是光頭強的“翻版”。我說他是光頭強,他順水推舟說我是熊大。
陽光下,李明明正大搖大擺地朝著教室走來了。
我見了,立即調整好坐姿,縮回侵占李明明桌面地盤的胳膊肘。如果我巋然不動,他就會喋喋不休地數落我,有時甚至還對著我的肩擂上兩拳。雖然他常夸口他的拳術堪稱“南拳北腿”,我卻感覺他那點小拳術就像雨打芭蕉,沒什么震撼力,像是“花拳繡腿”。
李明明突發奇想,冒出一個在班里賺錢的大動作來:他一邊讀書,一邊出租課外書賺錢。
星期一早上,我來到教室,發現李明明的桌面堆了四摞課外書,全是很有吸引力的封面和標題。正當我疑惑不解時,李明明看出了我的心思,說:“看什么看,一元一本,租啊!”
“我才不吃天堂草!”我看到最上面那本《山羊不吃天堂草》,輕蔑地撅起了嘴。
“其實,你想看,只是想爭那點‘硬氣’罷了!”
李明明的話正點中我的痛處。是啊,這些書真的很棒,對于愛看課外書而又沒錢買書的我來說,確實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辦法倒是有,保證你能免費看到我的書。”李明明看著我,賣起了關子。
“說說看!”我嘴上漫不經心,其實心里已是猴急猴急的了。
“在你的抽屜里劃一個地盤給我放書!”李明明指著我的抽屜,比劃了一下。
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并伸出食指與李明明拉鉤。
“還有,以后就別再侵犯我的領地啰!”說完,李明明對著我的胳膊肘做了一個“斬”的動作。
這一斬,正斬痛了我的自尊心。我們的“三八線”不是直線,而是一條“S”線。“S”線上方,他侵占我一個半圓領地,方便放更多的書;“S”線下方,我侵占他一個半圓,便于放我那長長的胳膊肘。這樣互相避讓,算是扯平。
得寸進尺,我挺直了身子,說:“我才不吃天堂草!”
李明明的生意不錯,隔三差五就有同學去他那里租書。我心里很不服氣,就把我桌面上所有的書本都藏進抽屜里,以此凸顯他書本的豐富。這樣一懸殊,肯定容易引起老班的注意。
這一招果然靈驗。老班走過來,問是怎么回事。
李明明眼珠滴溜一轉,說:“老師,我想當作家,所以要讀破萬卷書。”
“哦——”老班點了點頭,眼神里有贊許的意味。
當老班回講臺時,李明明像孫悟空那樣調皮地對著老班做了個鬼臉。
我希望有人揭發李明明,那幾個 “告狀大王”怎么都噤若寒蟬,不再站出來申張正義了?正當我心中被一個個問號充斥時,有幾個借書的同學向李明明做出了勝利的手勢。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個小小的“聯盟”啊!
我想告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因為我對那些課外書還抱有一絲幻想,像河流向往著大海那般執著。只要李明明能向我道歉,我就會屁顛屁顛地溜進那個“聯盟”,跟著山羊一起去吃“天堂草”!
大概是李明明推測我將要告密了,就用腳碰了碰我,很輕很輕的。
我厭惡地看看他,又看了看老班。
“這樣吧,我讓你免費讀兩本書!”李明明很是無奈地說。
“只兩本?”我很不在乎地搖頭。
“那就十本吧!”
“成交。”
《山羊不吃天堂草》,我撫摸著那光滑的封面,看著封面上那憨態可掬的男孩,心里想:嘿,天堂草,我不吃白不吃!
“一群饑餓的羊,面對一片長得高貴誘人的‘天堂草’卻不肯將頭低下,若干天后,竟一只只壯烈地倒斃……”我如饑似渴地看著那本《山羊不吃天堂草》,對被我視為知己的“明子”,佩服不已。有時課堂上,我也把精力轉向了這本課外書,害得成績開始下滑。
沒過多久,我聽李明明的“死黨”陳政說,他十分討厭我免費借了他十本書,準備轉移目標,把自己的“勢力范圍”擴展到其它地域去。
李明明選擇了后排座位上的陳澤作為他主攻的目標。
那天,李明明站直伸著懶腰,擋住了陳澤的視線。正在抄寫黑板上算式的陳澤,不得不戳了戳李明明的背,兇巴巴地吼:“喂,我不能抄了。”李明明迅速坐下來,然后轉身滿臉堆笑地賠禮道歉。
“對不起啊,我免費借一本書給你看,行不?”
“臭書!”陳澤瞪了李明明一眼,很不在乎的樣子。
我心里高興極了,興災樂禍地偷笑。
“這樣吧,我免費借給你十本書!”李明明生怕陳澤聽錯,把手指搭成個“十” 字,明顯地擺在陳澤面前。
“好啊,真棒!”陳澤高興得大叫起來。
不久后,李明明的課外書像磁石一樣把陳澤吸引住了。機警的李明明當然明白應該在什么時機“收網”。
那天,李明明對正看得津津有味的陳澤說:“我這書放不下,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抽屜啊?”陳澤眼睛舍不得離開書本半秒鐘,一個勁地點頭:“可以,可以。”李明明見機行事,閃電般地把課外書搬去陳澤的抽屜,成功地侵占了陳澤的地盤。
這一切的一切,讓我看起來刺眼極了。我果斷地把借李明明的全部課外書推給了他,說:“還給你,全部給你!”
我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用自己賺的錢買書看。
我利用周末時間去河里抓魚,然后拿到街上賣錢。經過努力,我終于學會了網魚的妙方,一天能打四五斤河魚。那新鮮的魚,一到街上就成了搶手貨,我的零花錢因此增加了。
賺了錢,買書就不成問題了,我首先花了18元買了《山羊不吃天堂草》。我想,我還要將我買來的所有的課外書,都免費提供給租不起書的同學閱讀,讓與我一般可憐的同學也能吃到“天堂草”,讓“光頭強”永遠也“強”不起來。
那天,我故意在同學們面前炫耀著我買的新書,當然主要是給李明明看的。李明明呢,還蒙在鼓里,不識時務地湊近我的耳朵說:“還用去買,18元可以租我18本書了!”
我氣憤地大聲說:“我才不吃你的天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