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開學一周了,我剛好公學回來就接了一個新班(A班),之前教導主任告訴過我這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好班級。我心理暗自高興,想不到這次高研回來就撿了這么一個大漏,同時滿懷信心的我認為,憑自己兩年來所積累的經驗和技藝,成名就在此一舉了。可是事實并沒有讓我的美夢一直做下去,留給我的只是憤恨、懊惱、無奈和失望。
“這是全校最差勁的班級!”
“也無怪隨時換班主任,一個學期竟換了三個。”
“就因為A班有三個學生。”
“其實A班就是毀在這幾個學生的手里的。”
“原本這是個有前途的班級,七年級時在同年級的十二個班中就排名過第一。”
“……”
“張老師會接這個班?”
“他不知情嘛!”
“……”
一句句似利箭的言語從不同角度呼嘯而來,短短的一天便風滿校園。當然A班的所有同學可能也在議論紛紛,等待著同樣不歡而散的結果。
我后悔極了,懷恨教導主任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把我往火坑里推,但我在校長面前打過的包票是沒臉面反悔的。怎么辦呢?我只有硬著頭皮上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接下來,傷腦筋的事終于接踵而來了。
開學一周還沒學科老師來上過課,平時只是校長打招呼,上課時教室里亂成一鍋粥——說說笑笑聲、桌椅摔打聲,手機音樂聲等等。我走進去的時候,學生基本都是視而不見,亂扔的紙團還擊中我的肩。不知是誰大吼一聲:“老師來了!”教室里頓時安靜,幾十雙眼睛齊往黑板掃來,一動不動,剛剛那個熱烈的場面立刻凝固了,就像視頻被卡住一樣,除了丟失聲音,一切依然。此時用“頓失滔滔”形容真是再好不過了。也正是此時,我審視著每一個不同的眼神,也正如他們審視著我一樣,良久,這些被僵硬的一切慢慢地蠕動,直到整齊。
我沒開口說話,其實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我覺得第一面先說的一排話非常關鍵,弄不好就無可救藥了。
我在兩邊課桌的過道間慢慢走著,眼睛挨排挨個地巡視著,當我走近最后一排時,一個高個男生(S生)突然站起來畢恭畢敬做著指示的手勢用調侃的語言道:“歡迎光臨——老——師——請坐!”
天啊!這種嚴肅時候開出來的玩笑,真夠考驗人的。其實,我也正想尋找一個說話的切入點,只不過這個機會來得出乎意料而已。
過道邊正好空了一個位子,我自然地坐下,同時我也向他做了個請他上講臺的手勢,他居然大搖大擺地往上走了,也許是回應我禮尚往來的誠然。可他走到不一半便退了回來,右手往腦門上擾著,難為情地問我:
“叫我上去干嘛?”
“講課啊!”
“我嗎?”
“對呀!”
“我行嗎?”
“你當然行了,不然你請老師坐著干嘛?去呀!”我的話一直都一本正經的嚴肅。
教室里一陣大笑,竊竊著:
“如果他會講課,我都可以去當教授了。”
“他除了打籃球,什么也不會。”
“還會打架。”
“閉上你們的烏鴉嘴。”他猛地轉身憤怒往上走,徑自走出了教室,摔門而去。
壞了,我不痛不癢的幾句話就“槍斃”了一個,剩下的兩個,是不是一并解決呢?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既然復雜,而且已經開始了,我就從S生先下手吧,采取逐個解決的方針。
當時S生憤然走出教室,大家不以為然,于是我莫名其妙地鼓起了掌,這讓學生們一頭霧水,面面相覷。我慢慢走上講臺。
“大家的激將法用得好,他一定是出去尋找講課的方法去了。真是太有勇氣了!”——“誰有勇氣,能否挑戰老師幾個問題?”
我只有用這種方法才會讓那些“山寨大王”們浮出水面,因為我是倉促地答應了又倉促地走進這個教室的,一切都還來不及了解,只道聽途說A班是因為有幾個學生無法收拾才導致沒人敢接的,至于這幾個學生我當然一點都不了解了,所以我就只有憑著自信“當場問斬”了。我想我真的要先拿他們幾個開刀問斬了。
正當我思考之余,中間一個不高不大的男生(T生)在搖擺中站了起來,并且還一抖一抖的,歪著頭,前額的一攝長發順然地垂在一邊并隨著身子飄擺,一雙閃亮的眼球時而橫掃教室,時而瞟著我。當然,這就是他所謂的挑戰了,而且是一種傲視的無所謂的吊兒郎當的挑戰。
“剛出去的同學,全班都公認他打籃球優秀,如果是你,全班會公認你什么最優秀呢?”我開口問他。
“……”T生扭了一下頭,眼睛看著窗外,沒說話。
“畫畫”,不知是后排的哪個學生大聲嚷了一句。
“對,畫畫”。大家都異口同聲地說。
“太聰明了,特長不是自己說了算,而是大家公認才算真理。”
此時的T生洋洋得意。
“我看你真像一個畫家,如果你能當場在黑板上畫出自己的自畫像,那才叫人佩服得五體投地?”我的聲音抑揚頓挫,有些鼓勵,也有些激將,我相信,他答應了才叫上當。
果不其然,T生跨出過道信步走上講臺,拿起粉筆就開始在黑板上布局了。
一分鐘,三分鐘。擦了。
五分鐘過去,我叫他回座位。全班都看著黑板,一個勁兒地笑。此時的黑板上只留下一個弄臟了的不成人形的頭像。這就是T生的自畫像嗎?非也。趁大家紛擾之即,我隨手操起粉筆就那草圖進行修正,點上眼神,已經是百分之八九十的像T生了。教室里突然來了掌聲,有幾個還沒反應過來的眼神一直盯著黑板,連T生也一樣,他們都被我變魔術似的手法震撼住了。其實,我自小喜歡美術,大學時還是優秀畢業科目,這點小把戲真還讓我派上用場了。
T生挑戰失敗,還有誰敢這樣做呢?我已經殺雞駭猴了。
“下一個,還有嗎?”一片沉靜。
“這一次的挑戰對象不是我,而是電腦,這個月是全國計算機等級考試的時間,誰有這個能力和膽量放手一搏呢?”
我其實說這個是想抬個大幌子來嚇唬一下這些狂妄的家伙,同時也想趁此機會炫耀一下自己,我去年3月又考過了全國計算機二級,在這幫人的面前,只有能力才會征服他們,因為之前S生的憤然離去,我剛才的畫畫又得逞,我留心觀察過他們眼神的變化:S生是被我將軍下不了臺而無奈離去;T生是被我魔術似的手法而震撼,他們的欣然前往到失敗退場,他們的不服與嫉妒,他們的佩服和羨慕都證明著一個問題——半個課時的時間,至少我在A班大部學生的心目中已經有80%的地位了。
“老師,讓×××去參加。”
安靜的教室里突然冒了這句話,這時人們議論紛紛,都說在計算機方面,只有×××才有這個能力了,因為他是全班上網的高手,誰都知道他是因為上網而轉了幾個學校,最后淪落A班的,這個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
“對,老師,就讓×××去參加吧,他真是個計算機高手啊!”
“誰說×××是高手,老師都還沒說自己是高手呢。”我順聲音望過去,是坐在中間的一個女生,有些許面熟,也不知他是說真說假的呢?
“老師還會電腦,我看他是個藝術家才行。”有人小聲議論著。
“不信,你去問問老師,去年我們縣就老師一人考過計算機二級,我爸說還要請老師教我計算機課呢。”
對了,那是曉桐,我跟他父親是好朋友又是鄰居,我們兩家都是凡事皆知的。曉桐是班上的學習委員,她的話還真讓同學們半信半疑。
“真的嗎,老師?”前排有學生問我。我點頭表示默認。
“我去參加!”C生大聲地說。顯然他是有些不服氣了,想在同學們的面前與我PK一下。
“但我有一個請求!”這個語氣真還受聽,是央求。
“請說吧,如果是為了比賽的事情,我一定答應你。”我肯定地說。
“好吧,老師,我以前就喜歡電腦,上網時間都好多年了,雖然掌握了電腦的一般操作原理,但都是弄些游戲或QQ,我想考試是不會考這些的,還請老師教我。”
“太好了,能對自己的專業水平有一個真實的評估,已經是不錯的好學生了,這個事情我一定答應你,相信你一定會成功的。”掌聲四起,此時全班同學帶著羨慕的眼神都看著C生,“他真幸運。”
折騰了半天,一節課好像就要結束了,這哪里是上課,好像是故意收拾人的課,若不是被下課時間限制,我真想在這個時候將自己的能力全盤子托出,——我不是氣極了吧,不行,我得穩住,不能過火,點到為止。
“同學們,A班能留下我嗎?”
“能!”
“我做你們的班主任行嗎?”
“行!”
全班同學異口同聲地說。
“那就為我們有一個好的開始,共同鼓掌吧!”
掌聲之中,教室門輕輕地開了,S生慢慢走進來,全班又歸于寂靜,眼光都集中在S生身上。
“老師,對不起,A班還容納得下我嗎?”他的語氣簡直是乞求了,但想起之前他語言的傲慢無禮,又氣往上涌。我沒看他,面對著全班同學,先看大家的反應如何。
“老師,答應他吧!”
“我們班需要他。”
學生們懇切的目光,我看得出S生在全班同學的心目中還是有分量的。
我慢慢轉過身面對S生,用低沉而有力的語氣對他說:
“以前A班在全校是多么風光,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導致現在全校都在鄙視這個班嗎?”他抬起頭,眼睛望著窗外,閃著淚花,我想,此時的他一定后悔及了,至少他明白這個責任的重大。我抓住這個時機道:
“不是我們不接納你,而是看你有沒有信心加入我們。”
“有!老師,我有!”
其實,當S生進門的那一刻,我估計他先前無奈離開教室的時候,就一直待在門邊,并仔細聽著教室里的一切動靜,當他知道教室里的情況后,后悔莫及,趁最后的機會勇敢回頭,真是難得呀!只是,我不能馬上答應他留下,這個出去容易進來難的道理我是懂的,所以波折了一下,就是能讓他徹底醒悟,知錯就改。
“你能當班長嗎?”
“能!沒問題,一切都交給我吧!”看著S生肯定而有信心的眼神,我和他當場擊了掌。
全班掌聲雷動,聽不到下課鈴響的聲音了。
通過這件事,我認為要做成功一件事,真是太不容易了,除了要有堅強的信心、豐富的經驗、專業的水平、臨場應變的機智勇敢加上細心洞察事態趨勢的敏銳,還要有幾分運氣助你一臂之力。
沒有絕對的差生,人各有長,三人行必有我師,我們做老師的要肯定他人的長處,要賞識他人的優點,以他人的長處和優點為轉化“差生”的切入點,就有成功的希望。一堂課轉化三個“差生”,說來有些讓人不可相信,但事情的發展就是在人預先無準備的條件下而生,又在當場解決,我想,除了運氣,也許是我尋找到正確的切入點了。唉!課堂的趣味真是無窮,課堂的魅力真是無限呀!
(作者單位 云南省昭通市鎮雄縣塘房小學)
?誗編輯 薄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