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再芬主演的黃梅戲《徽州往事》,一炮走紅,風靡全國,力挽戲曲頹勢,提振了民族文化的信心,成為時下文化界熱議的新話題。筆者看罷《徽州往事》,感奮之余曾提筆寫道:“橫空出世風騷領,一枝獨秀萬木春。曙光初顯孚眾望,江潮先于海潮音。”
《徽州往事》彰顯與時俱進的創作理念。該劇使用先進的技術手段,全面發揮聲、光、電的科技性能,打造舞臺背景、人物服飾和表演道具的美感特色,成功營造出全方位綜合性的舞臺藝術效果,思想內容上也融入了新的價值理念,真正做到了“舊瓶裝新酒”,老樹抽新枝。
許多評論家,包括韓再芬本人都認為,《徽州往事》反映的是社會動蕩下平民百姓的苦難人生。筆者認為,該戲的精華并不囿于此,更在于充分體現出人性的光輝和人的思想境界的升華:女主人公舒香,無論發家致富喪夫出殯,還是亡命出逃寄人籬下,抑或夾在兩夫一女的維谷中,都不屈從命運的擺布,拒絕向危難低頭,力爭自己的命運自己決定,在困境中積極主動地尋求轉機,而非消極被動,逆來順受。特別是面臨兩夫一妻的艱難抉擇時,舒香并未按照傳統的主流價值觀行事,把命運的抉擇權交給兩個謙愛有加的男人;更沒有像《孔雀東南飛》的女主人公那樣“舉身赴清池”,以死抗爭。相反,經過一番痛苦的內心掙扎,舒香決然拋棄了兩個互相推諉的男人,選擇了新的生活途徑,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獨立自主的人生之路。
這樣的人生理念,這樣的勇敢抉擇,已然超越了舒香所處的時代,背離了彼時“三從四德”的主流價值觀,在反傳統中凸顯先進的價值觀和人生觀,體現了獨立、自主、自由的理念,使得舒香截然不同于封建語境中的貞婦烈女形象。《徽州往事》之所以廣受歡迎,能夠被時下的新潮男女接受,跟它與時俱進的創作理念及價值觀有直接關系。試想:如果舒香擔當了貞婦烈女的角色,聽任兩個男人擺布,或者以死解脫自己,雖然故事情節會更加凄美乃至凄美絕倫,但卻很難與時下年輕人的思想觀念、審美趣味及欣賞習慣相契合,更不可能在廣大觀眾內心深處產生強烈共鳴。正因如此,《徽州往事》才能獨領風騷,不同凡響,實現了傳統文化理念與現代文化理念的成功接軌,在黃梅戲發展史上起了承前啟后繼往開來的作用,令人刮目。
《徽州往事》的成功取決于多種因素,有著復雜深刻的社會原因。唯有將《徽州往事》與“再芬黃梅”置于全球化、信息化的大背景下考察,置于中國文化藝術乃至世界文化藝術的發展史中研究探索,才能深明事理,透過現象看本質。
眾所周知,當下的中國和世界都處于市場經濟的大環境中。過于濃重的商業意識,滋生了拜金主義思想、急功近利的短視行為和社會浮躁心態,對傳統文化尤其戲曲產生了很大沖擊力。另外,網絡媒體與外來文化對傳統文化和傳統媒介的沖擊,也快到了“抽薪絕殺”的地步。原因種種,使得中國傳統戲曲只能在夾縫中謀生存,日漸式微,幾成文化產業鏈中的“瀕危動物”。例如,有一個話劇團精心上演了一出戲,可憐臺下只有區區十幾位觀眾,演員謝幕時,情不自禁地哭著向這十幾位觀眾鞠躬致敬,表達感激之情。相形之下,《徽州往事》卻橫空出世,在全國巡回演出幾十場,場場爆滿。這種如日中天的人氣,聲勢浩大的盛況,其意義顯然不只是一出戲抑或一個劇種的成功。它反映了國人對振興民族文化的強烈企盼,折射出人們對當下快餐文化、商業文化、金錢文化、明星文化的不滿,對急功近利的浮躁社會心態的鄙夷,充分體現了社會各階層對精品文化和高品位文化的渴求。
縱觀中國文化與世界文化,每一次高潮的出現,都會先聲奪人,有一個發力點或者原動力。中國唐代文化的興盛,發軔于詩歌;歐洲的文藝復興,肇始于詩歌和繪畫;而當下中國民族文化的復興,能否起自戲曲,尚不得而知。但以《徽州往事》為代表的“再芬黃梅”,卻讓國人看到了振興民族文化的曙光,與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中國夢”高度契合。中國夢具有立體層面的豐富內涵,不僅涵蓋了政治、經濟,也包含了文化的內容,振興民族文化則是重中之重。從這意義上,《徽州往事》與“再芬黃梅”確實深孚眾望,為廣大觀眾預演了一場民族文化的復興之夢。
誠然,“再芬黃梅”的一枝獨秀,尚不足以構成民族文化的春天,但一枝獨秀卻能引來萬木燦爛,百花齊放。民族文化的復興是可期可許的,是未來文化發展的潮流與方向;江潮已然先聲奪人,海潮還會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