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天之驕子”披掛戰袍

后備軍官選拔培訓辦公室是軍隊委托簽約的地方大學培養后備軍官的辦事機構。1998年，清華大學率先與部隊簽約成立選培辦，全國各大高校進而紛紛成立選培辦，為矢志獻身國防的莘莘學子提供了一條特殊的綠色通道。2006年，清華大學選培辦與北京大學選培辦合并掛靠解放軍藝術學院，隸屬于總政治部。多年來，兩校選培辦走出的我軍優秀軍事、科研、技術干部已逾千人，而作為給這些“天之驕子”披掛上綠色戰袍的人，選培辦的老師們一直甘居幕后，很少在公眾面前現身。

壯行贈言

10年前的那個夏天，剛剛從清華大學畢業的國防生趙志升打點行囊，走進部隊。為了培養他的第一任職能力、縮短適應周期，團領導把他分配到模范連隊——“堅守英雄三連”。正當趙志升摩拳擦掌準備大干一場時，剛剛報到三天的他在全連面前出了洋相。那天是戰備日，連隊緊急集合，當趙志升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打好背囊，手忙腳亂地跑下樓時，發現大家竟然早已集合完畢。在全連上百雙眼睛的注視下，趙志升面紅耳赤地跑進隊列。不久后的一次五公里越野中，趙志升跑了個倒數第一。從此，一些議論聲開始不絕于耳：“高學歷不代表高能力。”“清華大學也有高分低能的！”

剛剛走出清華園的趙志升面對這些議論，心里自然有他的委屈之處——野戰部隊對人員素質的判斷標準當然和大學里是兩回事，但現實就是現實。軍事素質的欠缺、所學專業與崗位需求之間或大或小的偏差是絕大部分國防生進入部隊之初要面臨的尷尬局面。為什么部隊被稱為“大熔爐”，難道不正是因為每個來自社會的獨立個體都要在這里經歷一次打碎再重鑄的過程嗎？

趙志升的遭遇在國防生中無疑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也正因如此，10年間，一批又一批國防生不停地在部隊接受最嚴格的再鍛造。與此同時，負責北京大學、清華大學、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國防生培養工作的總政選培辦也在不斷摸索、更新著自己的培養模式。

很多從北大、清華走出來的國防生在畢業典禮上聽過這樣一段話：“同學們在步入軍隊以后，千萬不能抱有優越感和精英意識，一定要謙虛謹慎，以普通軍人的身份融入集體中去，不斷地向實踐學習，向周圍的同志們學習。”選培辦的老師們在每一個學子身上傾注了4年的心血，這段別有深意的壯行贈言事實上是老師們送別學生的最后囑托，卻也是國防生們步入軍旅最關鍵的一道關卡。

自2006年正式掛靠解放軍藝術學院以來，總政選培辦共計培養國防生2000余人，目前在校生800余人，已畢業分配到部隊1300余人，而違約淘汰的有數十人。“淘汰”這個字眼總是顯得很殘酷，但無論任何時代、地域，無論是高校、社會還是軍旅，大浪淘沙都是不可避免的人才選拔手段。

真正的考驗

每年夏季的高考是一項全民關注的大型選拔，而對那些從這場“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大型“戰役”中脫穎而出的國防生來說，真正的考驗才剛剛拉開序幕。

大學里的氣氛無疑是開放和自由的，尤其是建校百余年來一直高舉“民主、自由”精神大旗的北京大學，兼容并包的學術氛圍向來廣為稱道，各種思潮也在師生中暗流涌動。學術之外的領域，院校并不負責幫助學生分辨是非對錯，選擇哪條路全憑學生自身。何況是這些考進北大、清華的“高材生”，要說誰心里沒點兒優越感和精英意識，那是不可能的。一旦路子走歪了，想要在思想意識層面征服他們，那簡直是一項“不可能的任務”。可是對于即將步入部隊，成為我軍技術干部中堅力量的國防生來說，是非對錯的概念卻不容有絲毫偏差。對選培辦的老師們來說，這種柔性的壓力才是最強大的。

曾經有一個北京大學2008級的國防生，就讀期間突然“失蹤”，連續四五天不見蹤影。接到報告的選培辦老師帶著學生骨干找到他的時候，發現他在校外報名參加了“瑜伽”培訓。諸如此類事件對地方學生來說可能不算是大事，但對終將穿上軍裝、掛上軍銜的國防生來說，當然是個危險的苗頭。如何在自由思想泛濫的大背景下做好這些軍隊后備干部的思想工作，是選培辦工作的巨大難點。經過一輪耐心細致的談心，這位“出走”的學生最終收了心留下來，圓滿完成了學業，并且獲得了保送軍事醫學科學院研究生的資格。

對在校生的培養教育工作，選培辦可謂盡心盡力。首先，任何國防生專有的培訓課目、課程必須繞開院校的課程安排，保留地方高校的培養特點是國防生培養過程的重要前提。實際上對國防生的學習成績要求甚至嚴于普通地方學生，每年都有一定比例的學生因為學習成績實在跟不上而遭到“末位淘汰”。一旦發現有人學習成績明顯被拉開了差距，選培辦的老師就必須面對面與學生談心，盡全力幫助他們追趕上同學的步子——每一個能夠考進來的學子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近千名在校學生中，任何一個人被放棄時，老師的痛心程度都遠超過簡單的數字比例。

國防生的“小灶”

國防生的假期看起來要比普通的地方生忙碌。這些從北大、清華起飛的學子中，很多人終將成為我軍優秀的科研、科技干部，為他們安排的特殊課程不能與院校安排相沖突，自然要更多地利用假期。從大一的軍訓到大二深入革命老區接受“紅色教育”，再到大三的暑期專題教育，屬于他們的暑假總比其他學生多了一分特別的回憶。根據學生的不同專業，選培辦立足本校，與一些院校和科研單位聯合安排國防生參與科研項目，項目成果計入學分。

剛剛結束在南京理工大學的實習時，清華大學自01班學生周飛雄寫道：“中國的創新能力不足。中國的軍隊創新能力甚至趕不上地方院校，中國人民解放軍急需創新型人才。軍隊需要愿意獻身國防，知識淵博，具有創新精神的青年人，而國防生則很好地滿足了這個要求。”

為了未來能夠融入部隊，早操是國防生必經的課目。但是為了避免打擾其他師生的休息，在偌大校園內集合、操練都是選培辦要格外動腦筋的事情。無論是未名湖畔還是清華園里，國防生的居住管理都是以院系為準與地方生高度融合，但在院系內住宿相對集中。

為此，選培辦精心為國防生設計了一套模擬營連制度。以北京大學為例，北大招生專業較為分散，目前在校的國防生分散在10個專業之中。北大的國防生營就有自己的一套營連章程，既體現北大特色，又充分貼近部隊實際。每個小專業中設置一個班長，營連“主官”由學生中擇優選拔，按年輪流更換。每次出早操、清查人數乃至補操，都由營連自行完成。從人員在位情況到每個學生的學業、心理問題都由營連骨干來發現、處理。遇到難以處理的問題，骨干會及時和選培辦配合展開心理工作。4年大學時光，使命意識就在一次次出操、講評、班務會中貫穿始終。營連工作既充分體現了骨干作用，又幫助所有人提前進行了軍旅生活的“預熱”。經過這一系列選拔和提前鍛煉的骨干在畢業時，也享有相應的“優先權”。

社團活動是大學生活中最具鮮明特色的環節，為了讓國防生更好地融入高校活動，選培辦不但支持學生有選擇地加入社團，還特意幫助學生成立帶有國防特色的社團，“北大愛國軍友會”就是典型代表，社團骨干就由國防生擔任。暑假期間，還有學生跟隨學校社團參加貧困地區支教活動，對這類活動，選培辦全力支持。

2011年4月，清華大學建校100周年紀念日前夕，總裝備部某部王兆耀少將應邀來到清華大學，在精儀系會議室與精75班國防生舉行題為“迎接百年校慶，踐行國防使命”的座談交流活動。王兆耀少將是該班的名譽班主任，座談會上，他為國防生講述了我國航天事業的發展歷程，鼓勵大家學習“兩彈一星”精神，學習“載人航天”精神，為祖國的國防事業貢獻自己的力量。而他從士兵到將軍的豐富人生經歷也給在座的同學帶來相當多的思考。在交流過程中，班長王小龍也向這位“班主任”總結了75班大學4年中所取得的成績。

“名譽班主任”制度就是選培辦專門為國防生安排的特色教育項目。他們特意聘請國防大學高級軍事干部班的學員為特定院系、班級的國防生當名譽班主任已經持續多年了。無論是國防大學還是北大、清華都對此十分重視。至今，選培辦共聘請160位國防大學基本系學員和保衛干部輪訓班學員擔任國防生班的名譽班主任。名譽班主任在國防大學學習期間，專門抽出時間與國防生深入交流，安排國防生到所在部隊參觀見學，與部隊優秀基層官兵交流，有的還為國防生贈送軍事讀物。名譽班主任從國防大學畢業后，還會繼續保持與國防生班的溝通聯系，關心關注他們的思想和學習情況，使國防生面對面地感受軍官氣質、點對點地體驗部隊氛圍。

專為國防生開的“小灶”還不止如此。作為隸屬于總政治部的辦公室，他們資源多、人脈廣。依托清華大學、北京大學這兩所全國最知名的高等學府，他們經常邀請國防大學和軍事科學院的老師來校做講座，針對時事政治為國防生開展國防教育。選培辦組織開設“當代國防”系列講座、“當代軍官的基本素質”等國防生特有的課程，作為國防生的必修課，納入教學系統。這些課程甚至吸引到不少對軍事有興趣的普通地方生來聽講。國防生不是傳統意義上“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他們在校期間還要參加自己專有的軍事體育課程，還有射擊課——奧運冠軍王義夫就是清華大學的射擊教師。

在選培辦和高校的聯手協作之下，青蔥校園里，橄欖綠的種子生根發芽，進而枝繁葉茂。國防生入則作為知名高校的高材生，出則展露出未來軍人的風姿崢嶸。每年的“八校國防生籃球聯賽”、“北京各高校國防生聯誼會”中，北大、清華的學子都是活躍分子。

扶上馬，送一程

2012年，中國人民公安大學成為繼北大、清華之后第三所直接與總政治部有關部門簽約為軍隊培養國防生的高等院校，招收了首屆軍隊保衛干部國防生。三所院校、800余名在校生，只有寥寥十余人的選培辦工作顯得如此千頭萬緒。然而，在校生工作還不是他們工作的全部。

除了所在院校的畢業典禮外，每一屆國防生都擁有一次單獨的“畢業典禮暨出征儀式”，這次“出征儀式”宣告了又一批軍隊干部的綠色人生正式開啟，一連串綠色的夢從北大、清華的校園中放飛。

選培辦對國防生的培養環節從招生入學開始，繼而是在校生的培養教育、傾盡全力的畢業輸送，還有對畢業生的跟蹤回訪、繼續培養。一旦畢業生在部隊遇到“水土不服”的問題，選培辦會以最快的速度與人才使用方和畢業生本人聯系、溝通。對于表現出眾的畢業生，選培辦也會前往看望、慰問。學校定向辦、駐校選培辦和國防生班主任都會把個人電話號碼留給畢業國防生，隨時準備幫助解決他們在步入部隊后遇到的具體問題。學校與部隊40余家單位建立了溝通聯系網絡，學校和部隊雙方對國防生的情況了解掌握得越清晰，選培辦的工作就越有針對性。多年來，通過“一盯一”做工作，有12人實現了思想從動搖到堅定的轉變，43人工作能力獲得顯著提升，25人的家庭問題得到妥善處理。

“我們的畢業生大部分最終會進入軍隊科研院所，但分配到基層部隊的那些，也有很大比例嶄露頭角。”

2011年5月，清華大學計算機系即將畢業的2007級8名國防生代表在選培辦領導的帶領下，到濟南軍區某團“紅一連”體驗基層生活，并與時任“紅一連”連長的楚科緯進行了深入座談交流。這些學子入學那年，正是楚科緯從清華大學畢業，走進部隊的那一年。這是一次別具意義的回訪，被評為全軍優秀基層指揮軍官，被四總部表彰為全軍愛軍精武標兵，被軍區表彰為優秀人才標兵、學習成才先進個人的楚科緯身上承載的，正是榜樣的力量。

“既要忘記自己是‘清華人’，也要牢記自己是‘清華人’。”——這是楚科緯在座談會上對自己的學弟學妹講的。而同樣選擇了基層部隊的趙志升也經歷了艱難的“自我歸零”過程。這位曾經的市理科狀元作出了人聲中最重要的一次抉擇——要做駕馭人生的強者，不做被現實征服的懦夫。既然選擇了軍營，既然選擇了獻身國防的理想，就要放下那些曾經閃耀的光環，把自己定位為一名普通士兵。

趙志升主動要求住到班排，與戰士們一道站崗、一同幫廚、一塊訓練、一起學習。在共同摸爬滾打中，趙志升取得了令所有人嘆服的進步。他先后被評為優秀基層指揮干部、優秀“四會”教練員、優秀共產黨員，榮立二等功、三等功各1次，被樹立為全軍優秀帶兵干部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