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脫人，墨脫情

點名、關門、滅蚊三步曲

那天，在 “墨脫戍邊模范營”營部，我們見到了在此蹲點的林芝軍分區政治部主任賀立民大校，他從邊防前沿巡邏剛剛回來，聽他介紹說，墨脫四季如春，然而，墨脫周遭卻被雪山圍了個嚴嚴實實。以往每年的十月到翌年五月，這里就被封閉成了世外桃源。冬季時間漫長，風雪阻擋了哨所官兵上下山的腳步，但擋不住官兵用學習來戰勝寂寞的熱情。這兩年，連隊購置了不少電腦、圖書，電話通到班排，網絡進了哨所，官兵足不出哨所，抓住點滴時間，學知識，增本領。曾經在連隊工作了10個年頭的機要參謀劉克，在連隊工作期間，一直堅持自學，取得了國家計算機等級三級證書。

去年10月31日，公路通到了墨脫縣城，讓戍邊守土的墨脫兵可以乘坐汽車進出墨脫了。然而地東紅色邊防檢查站、二連依然沒有通公路。咱們墨脫戰友巡邏執勤依然全靠兩條腿，近的三五天，遠的十五六天，他們風里來、雨里去，雖吃了不少苦，但依然英勇守衛著祖國的邊防線，在雪域邊關建立了不朽的功勛。

一連就在營部旁邊，連隊官兵每天在奔騰的雅魯藏布江邊，用眼睛丈量著距離，用忠誠守望著這片熱土，建連52年來，沒有發生一起重大的涉外事件。一連有“活寶”：蚊子。說起蚊子之害，連隊官兵恨之入骨。每年四五月，墨脫的雨季來臨，連隊周遭的原始森林、沼澤地、水草灘和死水潭里，繁衍生息的蚊子如一個個“重磅炸彈”，每天圍著人群嗡嗡亂飛。蚊子多了，一連官兵的生活規律被打亂了。每次開飯前，其他連隊吹哨是派小值日打飯，而一連吹哨的口令卻不是打飯而是驅蚊子，午休和晚上就寢前也一樣，戰士們還總結出了點名、關門、滅蚊三步曲。就連上趟廁所，都得兩人結伴，要一人在旁邊驅趕蚊子才行。官兵們在連隊生活的時間久了，打的蚊子多了，竟將打蚊子發展成了連隊特有的比賽項目，慢慢體味出許多特別的樂趣來。

與“吸血鬼”打一場遭遇戰

山花爛漫時，青山埋忠骨。2004年7月5日，西藏軍區邊防第三營副教導員周佳帝帶領該連對更邦拉山口實施武裝巡邏。在執行巡邏任務中，饒平擔任收容保障組組長。7月6日上午，巡邏隊進至西日河，發現木橋被山洪沖毀無法通行。在請示上級同意后，巡邏隊沿原路返回。在回撤途中，饒平帶領顏云潮、張偉宏走在隊伍的最后面。7日11時50分許，當巡邏隊冒雨行至距地東約3公里陡坡處時，突遇山體滑坡，兇猛的泥石流從20多米的高處一瀉而下，副班長顏云潮見況，呆在原地不知所措。在這萬分緊急的時刻，饒平一個箭步沖向顏云潮，用盡全身力氣，一把將顏云潮推出了險境，但他自己卻被無情的泥石流淹埋。當副教導員周佳帝組織人員用手將饒平從泥石流中刨出時，他已經停止了呼吸。

從一連順著雅魯藏布江前行大約30公里，就到印度實際控制區了。地東紅色邊防站就在距離印度實際控制區不遠的地方。也是我們這次進墨脫重點要去的幾個地方之一。

地東紅色邊防站距離營部11.7公里，平時只有1個干部3個戰士4人駐守在這里。這個地方偏僻，但名氣卻很大，和平時期，這里的軍民關系特別的好，曾被國務院授予“地東紅色邊防檢查站”稱號。

通往地東的路是一條沿著雅魯藏布江延伸的崎嶇山路，騾馬走在這條路上也很費勁。好多人都是第一次走這樣的路，所以走得慢。前年在這條路上，就有一名剛來的背夫，由于缺少經驗，不熟悉路況，背運的物品被樹枝掛住而摔下了山崖，掉進了雅魯藏布江。

在臨近地東的一座橋頭，帶路的一名戰士說，此橋叫二號橋，這里的毒蛇和螞蟥堪稱墨脫之最。

在墨脫邊防最惡名遠揚的便是螞蟥，凡是走過墨脫路的，沒有被螞蟥咬的實在是相當于彩票中獎。單聽這位戰士的描述就讓人毛骨悚然，人跡罕至的巡邏路上，雜草、枯木、樹葉，凡是潮濕的地方，都潛伏著這種令人作嘔的“吸血鬼”，一聞到人的氣味，就瘋狂的以“尺蠖運動”飛赴過來。記者1993年到墨脫采訪拍攝過一張照片，一片樹葉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螞蟥，數一數，有44條。有個民兵眼睛腫了，翻開一看，里面掉出一個小螞蟥。

71根、67條和31枚

一路天陰沉沉的，但我們到達地東的時候，出了太陽，陽光照耀茫茫林海，別有一番風情。冬天的雅魯藏布江依然充滿了多姿的熱帶風情。江兩岸野生的香蕉林、橘子林、檸檬林，碩果累累，是文人騷客誦詩、賞霞的好去處。

我們準備去海拔更高的二連，院落四周，只見一排排高山杜鵑樹，也許是因為墨脫的氣候溫暖潮濕，雖沒到開花的季節，但也枝繁葉茂，在風中搖曳，頻頻向我們招手。

“新營房的建設正在籌劃，據說營房設施配套，還全自動化呢！”下士班長王闖又指著面前的磚木結構平房說，這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后建設的營房，房屋陰暗、潮濕，常年生火爐，一到冬天，屋里就像冰窖一樣，凍得人睡不著。現在可好啦，大家天天盼、日日想的新型營房已經在籌劃了，房子設計美觀大方，寬敞明亮，網絡通到連，電話進到班，學習娛樂設施齊全，戍邊生活真幸福。

“是呀，前年連隊通了電，我這個干了8年的油機員也該‘下崗’了！”上士孫林接過話茬。2001年剛到哨所時，他就擔負起連隊2臺柴油機的發電任務。那每天轟轟響的柴油機聲，吵得人頭暈腦漲。要是碰上冬天下雪，柴油機出點毛病，全連官兵不得不全體出動手搖發電，有時甚至只能靠蠟燭度過一夜。沒有電，看不上電視，聽不到歌聲，日子難熬啊！小孫高興地說：“現在好了，新營房蓋起來了，靠太陽能發電，哨所過上了低碳生活，再也聽不到油機響了，我睡覺也香了！”

許多進墨脫采訪戍邊官兵的媒體都會直接到“墨脫戍邊模范營”營部，因為這個連隊擔負的邊防任務最艱巨、巡邏道路最遠、最險、最苦。他們巡邏一次，來回要走15天，巡邏路連騾馬都不能通行，這15天所需物資全靠自己背運。他們巡邏的路，兩次翻越海拔4000多米的雪山，兩次跨越海拔不足1000米的峽谷，幾乎是順著地理等高線直上直下。

我們來到連隊，廣播里正播放著歌曲：“一條崎嶇的小路/一懷沉默的情愫/讓歲月帶走青春的容顏/去回答親人無言的祝福/路啊路/曲曲折折/路啊路/反反復復/是路塑造了你/還是你創造了路……”

這首歌讓我聽得有些入神。一旁的賀立民主任說，前幾年來采訪的媒體記者，徒步翻越多雄拉進入墨脫采訪時，都說這段路是他們在中國走過的最苦的路了，可如果要和這里連隊的巡邏路相比，多雄拉這條路可以稱得上是高速公路了。

賀主任講了幾個官兵艱辛巡邏的故事——

珍藏的71根蜂針。那年，帶隊巡邏的副教導員張繼品揮刀開路時，一群毒蜂突然撲向他，蜇得他昏迷了過去。戰士們對他急救時，從他身上拔出了71根蜂針。這71根差點要他命的蜂針，被他珍藏在一個玻璃瓶里。

67條螞蟥。一次，戰士顏樂巡邏時，突然倒在地上。戰友解開他的衣服，發現67條螞蟥正在拼命吸血。戰友們將他抬回連隊，輸了5天吊瓶，他才轉危為安。

31枚腳趾甲。老營長文豪帶隊第一次走這條巡邏路時，雙腳被水泡腫，腳趾被鞋擠得疼痛不已，只好將鞋剪了一個豁口。他一瘸一拐走回連隊時，才發現左腳小腳指的趾甲不知何時走掉了。11年間，他在這條巡邏路上走掉了31枚趾甲。

“來，喝一杯甜水吧！”戰士張國立端上一杯涼水讓我喝。前兩年，連隊飲用水得從幾公里遠的地方拉，冬天靠化冰雪，夏天喝渾濁水，細菌嚴重超標，大家常常鬧肚子。后來，上級為連隊修建了凈水池，配發了凈水器，喝上純凈水，一點不比城里人喝的水差。

而現如今，吃上自助餐，實現營養配餐；看上電子圖書，實現網上沖浪……聆聽著官兵講述這些發生在連隊的變化，筆者深沉地體會到，幸福的戍邊官兵的心早已陶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