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藝術 天價并非神話

一件“空白畫”的爭議

11月11日，在紐約蘇富比舉辦的“當代藝術晚拍”中，一件美國藝術家羅伯特·雷曼（Robert Ryman）的抽象作品《無題》（Untitled）以1，500.5萬美元成交，創造了個人作品的最高成交紀錄。不過，這件作品只是這場沒有太多驚喜的拍賣中的第四高價，最終的成交結果也剛剛達到最低估價，但是在拍賣前國內媒體對這張幾乎空白的作品的報導，卻在公眾間引起了軒然大波，公眾無不對1.2億人民幣的最高估價感到不可思議。

這件作品由現年84歲的紐約藝術家羅伯特·雷曼創作于1961年，尺寸為48.75×48.75cm，曾于1988年在蘇富比上拍，當時以55萬美元成交。雷曼的作品以極簡主義與觀念藝術著稱，抽象與白色可說是他的注冊商標。《無題》之所以特別，是因為雷曼相似尺寸的作品現在大多都在博物館展覽，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就收藏有28幅雷曼的作品。在《無題》拍賣前，蘇富比方面就曾表示他們對于這次破紀錄很有信心，并認為雷曼的作品價值長期以來都被低估了。蘇富比的當代藝術部門主管Alexander Rotter也表示：“有些事是市場機制決定的，這就是為什么它的價值會這么高。”

其實不只是雷曼的《無題》，大師級抽象藝術家的作品一直都是夜場拍賣的重頭戲，就在雷曼破紀錄的這場拍賣中，拔得全場頭籌的同樣也是一件抽象作品，那便是馬克·羅斯科（Mark Rothko）1951年畫作《21號：紅、棕、黑、橙》，成交價格為4，500萬美元。而隔天進行的紐約佳士得“戰后及當代藝術”晚間拍賣取得了8.53億美元的總成交額，除了大放異彩的兩件安迪·沃霍爾的作品外（兩件的成交額超過1.5億美元），抽象作品同樣取得了驕人的戰績。其中，美國已故抽象藝術藝術家賽·托姆布雷（Cy Twombly）1970年的作品《無題》以6，960.5萬美元位列全場第三;德國藝術家格哈德·里希特的作品《ABSTRAKTES BILD（648-3）》也以3，152.5萬美元成交。

最貴的抽象藝術家

其實，決定一件作品價格的因素有很多，既要考察藝術家在整個美術史中的地位，也要橫向比較藝術家本人的創作流變，而且還考慮市場本身等等因素，最重要的是，要回到藝術家本人。不過我們暫且拋開冷抽象、熱抽象、抽象表現主義、極簡主義等等概念，也不探討具體藝術家及其作品在美術史中的地位，單單回顧下抽象藝術在市場中的高價。

目前為止，市場中最貴的抽象藝術作品當屬美國藝術家波洛克的《第五號，1948年》，它于2006年11月1日以1.4億美元的天價在美國通過私下交易轉手，成為有史以來最為昂貴的抽象繪畫作品。公開市場中，2013年5月15日的紐約佳士得戰后及當代晚間拍賣會上，波洛克的作品《第19號，1948年》以5，836.37萬美元成交;2012年11月13日紐約蘇富比夜場，他的《第4號，1951年》也以4，040萬美元的高價易手。

不過，在拍賣市場中，馬克·羅斯科的表現要更為搶眼。在2012年5月8日的紐約佳士得春拍中，羅斯科的油畫《橙、紅、黃》以8，688萬美元的成交價創造了個人作品拍賣的新紀錄，而僅僅半年之后，在2012年11月13日舉辦的紐約蘇富比秋拍中，他的作品《1號（貴妃紅與藍）》同樣創造了7，510萬美元的高價。數據顯示，1998-2007年，馬克·羅斯科作品流拍率僅為9%。1999年，其作品《北方15度：黃色和紅色》首次突破千萬美元大關，9年之后類似的作品《No.15》便已經達到了5，044.1萬美元。2007年5月15日的紐約蘇富比春拍上，羅斯科的作品《白色中心》更創下了7，284萬美元的價格，這也是2007年當代藝術家作品價格的最高紀錄。

不只是波洛克和羅斯科，近幾年來的拍賣場上，抽象藝術家的作品一直都是佳士得和蘇富比兩大拍賣公司夜場的閃光點。早在2006年11月15日的紐約佳士得秋拍，一件德庫寧的《無題XXV》便以2，420萬美元的高價成交;2009年2月23日，在巴黎佳士得舉辦的“伊夫·圣洛朗收藏”專場中，蒙德里安1922年的作品《協奏曲》勁收2，780.5萬歐元。還有美國抽象表現主義運動早期領導人物之一克里福特·斯蒂爾，在2011年11月9日的紐約蘇富比秋拍中，上拍的四件斯蒂爾作品共拍出了1.141億美元，遠高于之前7，150萬美元的最高估價。其中最為重要的作品《1949-A-No. 1》，堪稱20世紀美國繪畫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一舉賣出了6，168.25萬美元，超越了此前這位藝術家拍賣紀錄的近兩倍多。最不能忽視的還有巴尼特·紐曼，在2013年5月14日紐約蘇富比春拍，他的《Onement VI》便以4，384萬美元價格成交，僅僅一年之后，紐曼的另一件作品《Black Fire I》（1961年）在紐約佳士得更是以8，416.5萬美元創造了個人作品的拍賣紀錄。

高價并非偶然

抽象繪畫雖然在市場中占有重要的分量，但并不是每一位抽象藝術家每一個階段的作品都能創造高價。不難發現，上述藝術家的作品之所以連連創造高價，一是這些藝術家已經在美術史上各自占有一席之地，二是上拍的作品都是藝術家的代表作。而且從很多作品的名稱中也能看出，它們的創作年代都很早，甚至已經超過半個世紀，因此早已經經過美術史和市場的洗禮。

盡管國內抽象藝術市場無法與海外相比，但是整體趨勢卻與之相仿，大師級藝術家的代表作品仍然不會被市場忽視，甚至成為眾多拍賣公司現當代版塊的焦點。在去年蘇富比（北京）秋拍中，一件趙無極1958年的作品《抽象》就以8，968萬元的高價成交，成為全場最高價拍品;他的另一件作品《抽象山水》也在同場中競得4，484萬元，位列全場第二。而在去年的香港蘇富比秋拍中，共有三件趙無極作品的成交價格超過7，000萬港元，最高一件成交的為他1982年的三聯畫《15.01.82》，成交額達到8，524萬港元。更值得注意的是，在去年秋拍“香港蘇富比四十周年晚間拍賣專場”，成交額最高的10件拍品中，其中的5件都是來自趙無極，可見在調整中的當代藝術市場中，大師級抽象藝術的穩定性。

值得關注的還有朱德群和吳大羽。在去年的香港佳士得秋拍中，朱德群1963年的作品《無題》以7，068萬港元成交，創造了藝術家個人作品的拍賣新高。與之相比，吳大羽作品的拍賣價格要遜色許多，最高價作品為2012年香港蘇富比秋拍中以902萬港元成交的《粉墨春秋》。之所以有這樣大的差距，除了藝術成就之外，吳大羽并不具備趙無極和朱德群在國際上的影響力和認可程度，同時也與其作品存世量較小有關。

攀升中的抽象藝術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藝術家作品的拍賣高價絕大部分都在港臺地區創超，說明內地藏家對抽象藝術的理解和接受還有待加強，但是隨著畫廊、拍賣行工作的推進，這一現象正在緩解，表現之一就是國內抽象藝術家作品的不斷攀升。

其中，丁乙是最值得關注的藝術家之一。自1988年開始，丁乙便開始創作后來廣為人知的“十示”系列，如今，這些“十字”儼然已經成為他的商標，并且越來越受到藏家的認可。早在2011年的香港蘇富比春拍中，丁乙的一件《十示》便創造了1，746萬港元的高價。這也是丁乙唯一一件超過千萬的作品，之所以如此，還在于這件作品創作于1990年，屬于極具代表性的早期作品。

與之相比，王懷慶的作品經歷了從具象、意象到抽象的過程，早在2008年，他的作品《沒家的家具》就曾在中國嘉德創造了2，800萬的高價。這張作品還帶有具象的影子，而他另一張更為抽象的作品《四合》同樣在2008年的北京保利創造了2，352萬元的成交價。此外，尚揚的“董其昌計劃”系列也是近年來市場的熱點，早在2007年，他的作品《董其昌計劃-5》就在上海泓盛拍得397.6萬元的價格，而在剛剛結束的中國嘉德秋拍中，這件作品又以851萬元成交。

而近兩年來市場表現最搶眼的年輕藝術家當屬王光樂，無論是一級市場還是二級市場，他的代表作“水磨石”、“壽漆”等系列均受到藏家的熱捧。在剛剛過去的香港蘇富比秋拍中，他的《水磨石 2004.1.1 - 2004.2.5》就以544萬港元創造了個人作品的拍賣紀錄。相信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作品的價格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除此之外，包括蘇笑柏、王川、孟祿丁、李磊等藝術家的作品也都大幅超過或達到了百萬元的成交價。

入手好時機

自中國當代藝術誕生以來，譚平也是最早從事抽象藝術創作的藝術家之一。自1989-1994年，在柏林5年的藝術專業訓練啟發他開始進行從具象到抽象的實驗，并且一直持續至今。也就是從那時候起，譚平與紅門畫廊確定了合作代理關系。

紅門畫廊由澳大利亞人布朗·華萊士成立1991年，是中國最早的專門推廣中國當代藝術的畫廊。1994年，譚平在北京當代美術館舉辦個人版畫展，布朗看過之后非常激動，隨后便與譚平展開了合作，并直到現在。一年之后，紅門畫廊推出了譚平簽約之后的首次個展，并售出了部分作品。那時的紅門畫廊還在中國大飯店，購買作品的全部都是外國人，因為那時中國的藝術市場還處于萌芽階段，一張譚平的獨版銅版畫只不過幾百美元。不過，因為是第一次與譚平合作，這次展覽仍然給布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由于市場規模太小，直到2000年之前，紅門畫廊所能做的只是為譚平慢慢積累客戶。另一方面，中國藏家通過畫廊購買譚平的作品還要晚許多，主要原因是他們在2006年之后才開始收藏當代藝術品，但是對于剛入門的藏家來說，抽象藝術難于理解，所以基本沒人敢買。但也是從那時開始，中國藝術品市場經過近10年的發展，市場逐漸打開，藏家們也積累了認識和自信，也開始喜歡抽象藝術。尤其是近兩年，在紅門畫廊購買譚品作品的中國藏家逐漸增多，其數量到現在已經完全超過了外國藏家。

在譚平作品的海外藏家中，就不乏雷曼兄弟、摩根大通這樣的收藏企業。而除了紅門畫廊的推廣之后，后來創辦空白空間的德國人Alexander Ochs很早便與譚平合作，這也為其作品市場在歐洲的培育起到了很大作用。而就國內市場而言，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譚品作品的市場，那便是穩定。這主要得益于紅門畫廊與譚平的共識，與很多藝術家每年提高作品價格一定的百分比不同，自從雙方合作開始，譚平幾乎從來沒有要求過提高作品的價格，因而無論是他的版畫還是油畫，其價格幾乎10多年來都沒有發生變化。唯一一次提價是2010年，當年譚平50歲，紅門畫廊特別為他舉辦了“譚平版畫20年作品展”，價格稍稍有所上調。

這種對價格的謹慎控制反映在拍賣場上，就是譚平作品的上拍量很小，價格非常穩定。但是我們也能從中看出譚平作品價格日益提升的趨勢，比如剛剛結束的上海佳士得秋拍，譚平在2005年創作的一件大尺幅作品《一剪梅》就拍出了183萬元的高價，創造了其個人抽象作品的拍賣新高。隨著去年以來抽象藝術市場的逐漸升溫，市場機制已經在推動著譚品作品價格的提升，而紅門畫廊也準備今年或明年微調價格，所以目前仍是入手譚平作品的好時機。

中國抽象在路上

國內畫廊方面，偏鋒新藝術空間也是最早關注并推廣抽象藝術的機構之一。早在2008年，偏鋒就推出了“抽象藝術”系列展覽，至今已經連續舉辦7屆，推動了中國抽象藝術近年來的發展。

而在2007年，亦即偏鋒成立的次年，畫廊負責人王新友便與譚平在畫廊舉辦的展覽中相識，并且從第一屆“抽象藝術”展開始，一直合作至今。在王新友眼中，譚平近年來作品的價格一直調整不大，因為藝術家清楚，在中國真正關心抽象藝術、懂抽象藝術的人不多，作品不該定價高，甚至很多原創版畫只賣一兩萬元。在偏鋒新藝術空間剛剛為譚平舉辦的“彳亍——譚平作品展”中，譚平作品的銷售情況就很好。據王新友介紹，藏家都是中國藝術市場和中國經濟領域的重要人物。與紅門畫廊的布朗一樣，在王新友眼中，譚平的藏家都是真正喜歡他作品的人，并不是為了投資而收藏。綜合來看，目前譚平較大尺幅的繪畫作品的價格大概為20萬元/平米，素描作品大概5萬元一張。隨著畫廊專業的推廣逐步深入，國內外美術館的持續關注，譚平作品的價格在明年會有一定的提高，但幅度不會很大。

不過，對于今年以來被廣泛提及的“抽象藝術熱”，王新友并不樂觀，他認為這種市場上的熱度表現，更多的只是一種“偽熱”，除了少數藝術家外，中國的抽象藝術也充斥了大量的偽抽象和洋垃圾似的創作。相對于西方，早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中產階級已經完成了對抽象藝術的審美教育和認識，抽象藝術已經成為常態。而中國對抽象藝術的研究與展覽，還遠遠不夠。不過，王新友也表示，世界藝術版圖對中國是有期待的，一是中國有5000年的文化傳統，同時又是一個蓬勃發展的泱泱大國，真正能跟世界進行交流的中國抽象藝術并不是沒有，除了前文中提到的藝術家之外，包括尚揚的董其昌計劃、譚平的線條性討論、梁銓的拼貼、王懷慶的傳統文化認識、王川的水墨與油彩的交替、蘇笑柏的大漆、張羽的指印、李華生的格子、邱世華與江大海的虛無以及年輕藝術家王光樂、康海濤、張雪瑞、謝墨凜等，他們都是值得期待的。但，一切都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