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不由己

相識江湖

余菲遇到阿威時，婚姻已是漂泊無定的孤舟，另一半李山是掌控婚姻這條船的船長，但他早已厭倦撐槳，想棄舟而去。

在一個叫“江湖”的網絡游戲中，余菲與阿威相識，兩人都是菜鳥級水平，被打得丟盔棄甲落荒而逃，兩人改成了私聊。

隔著電腦屏幕，在孤獨寂寥的夜，余菲指尖傳遞著寂寞和欲望。阿威說他是機關科員，他不聊性說黃段子、說話有節有禮，視頻中長得還不錯，讓余菲很有好感。

阿威說：“我看你成天在線，你是不是和我一樣，坐辦公室用公家電腦？”

余菲沒說真相她是家庭婦女，她有些自卑，后悔當初為什么要辭職，去當煮飯婆。如今丈夫是她的“長期飯票”，她是寄生蟲、金絲雀。

余菲喜歡和阿威聊天的感覺，還喜歡他說的一句話：“人活世間就像混跡江湖，沒有誰甘心平庸，為錢、為情打打殺殺，內心深處都想成為錢場、情場的武林高手。”

余菲想：我在網絡游戲中是菜鳥級“江湖客”，那么在現實中呢？

不甘寂寞的江湖客

阿威說他幾年前離異，前妻是援藏醫生，常年難聚就離了。

阿威在電腦上提出見面時，正好李山推門進來，余菲嚇得不及回話，就匆匆關了QQ，不知什么時候，余菲開始看李山臉色行事了，沒有職業的婦女總是卑微的。

余菲多慮了，李山幾乎沒抬頭看她一眼，就洗澡去了，很快出來，很快溜上床，很快睡著。

空曠的房間靜得可以聽到自己的呼吸，余菲懷疑這間房子是不是只剩自己一個人？李山睡著了，很沉，累極的樣子。

他毛衣胳肢窩里，又添了幾根長發，粟色微卷，質地很好，泛著光澤，那不是屬于余菲的。

余菲狠狠咬咬牙，重新登錄了QQ，阿威已經發來一長串追問，已很久沒人為自己急切了，她是被拋棄在家、無人問津的垃圾。余菲說：留下你電話。

阿威說得對：沒有誰心甘平淡，都想成為武林高手，為錢、為情打打殺殺。余菲也要進入江湖，為情去打殺。

她現在忘了：她是菜鳥級“江湖客”。

犯了江湖的大忌

余菲沒想到，阿威第一次約她見面的地方就是他家，也沒想到去了他家，居然什么也沒做，更沒想到她會愛上阿威。

阿威家并不大，雜亂的顏色、褪色的墻紙，相比自己的家算貧民窟，但有溫暖的氣息，何況身邊的男人這般殷勤，一直圍著她如蝶戀花，不像李山。

房間里明顯有女人的痕跡，殘留的化妝品瓶子、兩個刷牙缸、兩雙拖鞋，可這“另一半”已經荒廢了很久，落了灰。

他們做飯、吃飯、聊天、看電視，如同尋常夫妻溫馨隨意，阿威手藝不差，還能把蘿卜做成漂亮的鮮花，把余菲叫不出名的酒調成紅綠相間的酒。

阿威，絕對是有生活情調的男人。

飯末，他們靠在沙發上看電視，沙發沒家里的松軟，但足夠她舒服地坐下不想動彈。

一杯溫熱的咖啡，一段浪漫的肥皂劇，一個儒雅體貼的男人，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余菲這樣想。

和余菲想像的不一樣，阿威只是地跟她聊天，聊八卦、聊養生、聊歷史，卻絕無輕薄之意，始終保持一米五的距離。

月上三竿，咖啡壺空了、肥皂劇在唱片尾曲，阿威起身說：“好晚了，你應該走了，這么晚回家，你父母會不高興。”

余菲沒告訴阿威她有丈夫，她說她是大齡剩女，網絡本來就是這樣：不外泄真實資料，余菲此時卻有些內疚。

阿威真是男人中的極品，如此妖嬈的夜、如此妖嬈的單身女人，他居然沒有任何想入非非，余菲突然相信：天下的男人并不是都偷腥，他們也有正人君子。

江湖中雖然險惡叢生，但也有郭靖、蕭峰這般忠肝義膽的大俠，余菲相信：阿威就是。

走向江湖

李山還和以前一樣，回來得很晚，他說這是工作，而余菲每晚都能聞到他身上不屬于自己的香水味，是那種少數女人才用的刺鼻濃玫瑰香，她知道李山有個秘書，風騷不亞于《新龍門客棧》中的金鑲玉。

余菲不會去撕破臉又瘋又鬧，雖然她極想這樣做，她只有默默忍受，她相信李山只是一時沖動，終歸回到家庭，可沒經歷過的人：誰能知道這默默忍受的滋味？

阿威的電話變得頻繁，“晚飯吃的什么？”、“要下雨了，別忘了加衣”、“某某臺有部韓劇，很吸引人。”零零碎碎的話，原本只是溫暖她血管的曖流現在變成了激流，幾乎要膨脹而出。

余菲決定再去見阿威。

在阿威的窩里，余菲儼然女主人，她下廚、炒菜，味道不比阿威差，她把阿威堆在洗衣機里的衣服全洗了，她踮起腳尖晾不上衣服大叫：“你還死在那里干嗎？快來幫我……”

兩只粗壯有力的手從后面抱住了她的腰，余菲血管停流了。

阿威呼吸急促而顫抖：“菲，我們在一起吧。”

余菲的身軀像面一樣癱軟，她真的和阿威在一起了，她似乎已經等這一天好久了。

這是除李山以外，余菲第一個接觸的男人，她從來不知道性愛，人和人之間會如此不同，她迷戀上了阿威的雙人床、迷上了這小小房間的味道。

深居閨閣的余菲終于邁出門，走向了江湖，她身不由己地融入那打打殺殺，為情、為愛。

有污點的婚姻

出墻之后，余菲沒有愧疚，卻是得意和輕松，她找到了心理的平衡。

李山不在家，他也一夜未歸，一夜沒開的手機上有他的留言，他說他去外地出差了，一個星期不回家。

余菲知道，那個混血女人也一同離開了，余菲狠狠地將李山帶著刺鼻香味的衣服丟進洗衣機，死命地洗，然而她發現：那香味依然存在，根本洗不掉，婚姻出現了污點，很難很難完全清洗干凈。

阿威打來電話：“你在哪里？好想見你。”

十五分鐘后，余菲瘋狂地撲進了阿威懷抱，她第一句話就是：“你會娶我嗎？”

阿威眨巴眼，不語，半晌才說：“會。”

余菲感覺自己要騰空了，她想飛起來，翅膀就是阿威。

余菲決定和李山離婚，她不要金磚玉馬、不要錦衣玉食，她只要完全屬于她的丈夫，不在深夜里聞著別人的女人香入睡。

余菲決定告訴阿威真相，她沒有職業，沒有離婚。

當余菲欲言又止地把真相告訴阿威后，阿威驚住了，時間停駐，余菲像等待法官定罪一般等著阿威回話。

阿威緩過神來：“沒想到你是李山老婆，他挺有錢，你千萬不要說是因為你愛上了別人，盡量抓住他和情人的把柄，這樣你得到的財產會多一些。”

余菲沒想到阿威的“裁定”是這樣，心情跌入低谷，轉念一想：在愛情江湖上打殺，難道不為了圖上金錢？阿威只是很現實而已。

阿威曾經是菜鳥，但不一定會永遠是菜鳥，江湖的腥云會抹殺人很多善良的東西，利益，永遠是江湖搏殺的第一要因。

江湖風云變幻

余菲擬定著計劃，如何捉李山的奸，然后離婚，她翻出很久未用的數碼相機，相機里存儲著許多照片：和李山偎依在小河邊的、她喂李山西瓜的……

余菲淚如雨下，她還是愛李山的，是什么打磨了原本純真的愛情，是時間？是生活？還是人的劣根性？

余菲現在只想平靜地離婚了，她打阿威電話：“我今晚去你那里，我想和你商量離婚的事。”

“哦，不過我晚上有事，改天吧，不好意思。”阿威口吻不對，客氣陌生地叫余菲起疑，她還想說什么，對方已迫不及待地掛了。

余菲呆立了，她決定探個究竟，她沖到阿威家，開門的是個女人，穿著睡衣、拖鞋，頭發零亂地盤著，女主人的打扮，余菲愣住了：她是誰？

女人好奇地問：“你是誰？”

阿威沖到門口，眼神慌亂：“哦，你的材料我過會去幫你看，這是我妻子，才從西藏回來。”

余菲幾乎暈倒，這是她見過最殘忍的騙局，她機械地喃喃：“沒事沒事，我走了。”

江湖本來就是風云變幻，今天李氏江山，明日朱家帝王，不由余菲這樣的小人物掌握。

從江湖收心

阿威很快打來電話：“對不起，我和妻子并沒離婚，你不也一樣騙過我嗎？等她走了以后，我們再想辦法相聚。”

原來，自己只不過是阿威寂寞生活中的一劑調味品，絕對成不了那道主菜，就算那道主菜是大白菜。一個靠丈夫吃飯的家庭主婦，有什么資格和援藏醫生比？

余菲按下手機，刪除了那個稔熟于心的號碼，她獨自走在夜路上，一片黃葉落下，她這才發現：秋天到了。她的心也像這片黃葉一般枯萎了。

幾天后，李山回來了，意外地身上沒了那種香水味，他給余菲買了許多東西，還有一大把玫瑰，他用久違的溫柔說：“我們要個孩子吧。”

余菲假裝無意問李山：“你們公司那個漂亮妞兒，結婚了嗎？”

李山面無表情：“她要出國了，找個老外。”

余菲知道：李山的心混跡江湖后，現在終于回家了，她的心也回家了。

很晚，阿威的短信來了：她走了，她一年難得回來幾天，今晚你能來嗎？

余菲決定換掉號碼，換之前，她給阿威回復了最后的短信：愛情就像江湖，起初爭權奪利、追蜂獵艷、巧取豪奪，終有疲憊的一天，想要歸隱家庭過平靜的生活。

余菲知道，自己沒有精良的裝備和武功，究竟還是菜鳥級江湖客，再搏殺下去，只會成為犧牲品。

余菲想：也許，應該去找份工作，在自己婚姻的江湖風云再次到來之前，練好武功，筑好自己能力的堡壘，那樣，才能永遠“笑傲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