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波做“融緣舍”畫廊的時間雖不算特別長,但在武漢藝術機構圈內的口碑極佳。他的“融緣舍”大隱于鬧市區的花鳥市場之間,坐擁自然生態的環境,頗具世外桃源一般的清雅意境。謝波解讀他的畫廊名為“融匯,緣法,舍棄”。謝波表示,在做“融緣舍”之前,他已經有了至少5年的藝術品經營購買的經驗,而在之前有更早的前期積累和鋪墊。
“融緣舍”畫廊經營范疇不是古玩,而是“文玩”,而各種前輩大師和新生藝術家的作品均在謝波主營的范圍內。謝波介紹,藝術品經營是個說起看起來新興,但實際上古老的行業:“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隨便入行,多半有祖上的溯源。首先是文化藝術經營大量積累祖業的行當,他們手上自有作品的積累。其次是本身就是藝術界的從業人員,自產自銷也不在少數。最后是國家文化類主管部門工作人員,純粹國家做的美術館不出售和經營,在相關的文化領域工作,這類人員有藝術品經紀人一般的能力和條件,做這項工作其硬件功夫實在是得天獨厚。”
武漢的當代藝術市場新人輩出,但愿意將持續關注的目光投射在年輕藝術家身上的經營者并不多見。經營年輕藝術家的作品,待行情起色需要前期大量的投入,“要早在7、8年前就開始建倉。”對比起市場對這些年輕人初期發展階段的忽視和不信任,謝波則以自身的獨到鑒賞眼光和熱情,擔當起為這些目前尚未獲得足夠認可,但潛力無窮的青年藝術家謀求發展和境遇的工作。
藝術品是長線投資
武漢的藝術市場發展雖然較北上廣等一線城市較為緩慢,但整體都是積極的。“這其實是相對適宜的發展局面,其實對任何行業來說,都是相對賺錢的少,虧的多。只有行業積累成熟到一定階段的時候才會開始回本盈利。”謝波說,武漢這座城市還在積累的過程中,符合這種經濟規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名家作品甚至假冒贗品的盛行,充斥市場,這是初期階段所不能避免的,且還得持續相當長的時間。“很多時候,賣什么甚至都不如賣假畫賺錢。但是這種市場假貨橫行是否就意味著不做真畫呢?假畫橫行,至少說明還是有很多人,對藝術品投入了一定的關注度。名家出手的禮品畫,在以后還會持續長期存在。但作為這個行業的從業人員,我認為自己是有理想的,只能說在市場中怎么更好的保護自己,同時堅持發展的底線。我跟藝術家在推動同行共進。”
謝波有一個著名的“三段論”,即藝術品在流通中的價值創造是漫長的,藝術家創作作品完成只達到了1/3,而畫廊的宣傳推廣,和客戶購買完成的階段也只完成了另一個1/3,但藝術品投資不是一錘子買賣,只有持續保持對藝術家的推廣,和藏家保持資訊上的長線溝通,才是藝術品1/3的后續最終完成階段。“藝術品本身要經得起時代的推敲,我作為中介機構也得經得住時間的打磨。做兩年看行情不好,就收回資金轉投其他,自己作為中介機構都撐不起,經營的藝術品怎么能經得起打磨呢?很多時候我們談論藝術家,是剝離了整個大環境孤立地看問題。藝術家的價值不單是體現在畫作的本身,那真的只是1/3的初期工作;后續推廣,藝術家作品被更多藏家接受的渠道和溝通平臺,是更大的價值。”優秀的畫廊機構就像是藝術家作品價值的另一種身份象征,像尤倫斯畫廊這類等級的機構,對藝術家的品質也是一種保障。畫廊本身的品牌價值,就等于是對藝術家先期的一道篩選。畫家和畫廊的共同成長,才是畫作良性持續的保障。
藝術家和畫廊的共存,取決于年輕藝術家未來的發展潛質,更重要的是取決于畫廊用什么心態面對選擇,“作為藝術品經紀人和藝術機構用什么心態面對是更重要的。武漢藝術市場的這種尷尬和弊端,都必須直接面對。坦誠地說,我有我的困難,邀請藝術家同行的時候,藝術家也要能夠適應市場一起同行。收藏家也是這樣,我將現狀客觀介紹給他們,保證他們不買假貨,始終堅持自己的選擇。”
在當下,謝波所經營的藝術家,30%是給年輕藝術家的作品,40%是已經有了一定知名度的成熟藝術家,最后30%就是市場上大家都追的用做商品和禮品的名家或有政職者畫作。“我做畫廊運營,得考慮生存成本這方面,坦率說,有些作品藝術水平并不高,但是是畫廊生存的一種保障之一。這不是我的主營方向,只是為消費者提供消費品是生存之道,不然畫廊早垮了。但話說回來,即便妥協當下,也要清楚地知道自己真正要做的是什么。”
機構和藝術家,互助和堅持
市場對年輕藝術家的認可是需要時間的,外界對藝術家的認可無非是這幾點:地位和資歷。在武漢,例如冷軍這樣的藝術家是真正已經得到市場的認可,一張寫生作品能拍賣到百萬。但藝術市場把眼光關注到傳奇的人物身上,接受后起之秀還是需要一定時日。而現階段,藝術市場上大量藝術機構和畫廊的工作就是簡單的代銷,對藝術市場和藝術家整體的支持并不大。“在市場上,我看不到持續固定支持年輕畫家的畫廊。對我來說,對這個團體的支持是最重要的。我常年定量購買我認可的藝術家,類似郝世民、丁山、方正、周顥等,無論經營現狀如何,我個人保持常年經營青年藝術家,這是對他們的認可,也是對我自己價值的肯定。我個人是很有理想的,現狀也許暫時并不如人意,但是自己在咬牙堅持,總會看得到希望。”
理想主義,是謝波對自己支持所認可的藝術家的態度的定性。現實中,除非家境殷實,能夠完全無視生活壓力的年輕藝術家畢竟是少數。“很多學生從美院畢業后不得不改行,能夠堅持藝術創作的人多半集中在藝術世家和特別有才氣的草根,可惜這兩種人都不是大多數。活下來,并迫切希望獲得回報,是大部分中產家庭學美術學生的出路。”年輕藝術家在市場中遭遇苛責現象雖屢見不鮮,但謝波認為只要有3-5年時間充分給予他們,最終都會畫出來。他對藏家的建議是,藝術品投資最好占據總投資金額的15-20%,至少2-5年,市場價格一定會看到部分提升。“若指望有明顯的價格提升至少兩年,而年輕藝術家可能需要更長的時間,所以我一直強調這一點:你的眼光,他的堅持,都是重要的。”
藝術市場中的經營者始終是魚龍混雜的。武漢這一兩年猶甚,各色打著藝術招牌的機構一股腦地沖進來,過了一段時間看行情不好就撤了,這跟做其他機構的心態一樣,想掙快錢,獲利要立即兌現。而藝術品變現的年限必須要求至少3-5年,資金在這段時間內得固化。其他的行業可能一年可滾動不少利潤,而藝術品的利潤可能三年都不動,“所以這就是為什么很多藝術機構一年后撤走資金。”謝波玩笑稱這種“碼頭文化、貨如流水、快進快銷”才是武漢主張的文化。然而藝術品和其他商品不一樣,這是需要耐心慢慢培育和等待的,是長線投資。對一個藝術機構來說,如果其專業性兩年到五年都不能堅持下來,如何能更好地在藝術市場內運作呢?
藝術市場的差距和現狀
采訪之時,謝波正投入在“融緣舍”畫廊和景德鎮“真如堂”一起合辦的展覽《回向——真如堂佛教瓷器展》運作中。這個專務佛教藝術的工作坊制作的雖然是新的作品,但有不小的潛在價值。“這些作品甚至可以賣到上百萬,因為其作品制作工藝復雜,燒十幾次年最終才能成型。對藝術品來說,只要滿足這幾個條件就能有市場:1)原料的稀缺性,2)材料、工藝的復雜性,3)作品本身的文化內涵。某種程度來說,年輕人的創作還是大有發展的。并不是新的作品沒有價值,從這次的佛教瓷器展來說,這些作品同樣投射了市場的潛在需求。”
年輕藝術家在書畫領域里的市場價格不高,多半是因為沒有形成市場知名度。而對名家來說,原創性和思想深刻性都會止步。“現在很多成名的畫家被市場綁架,一旦有了知名度,不得不被條框限制,不得不復制自己最賣座的作品,形成了和年輕藝術家的溝壑,自我發展的禁錮。”盲目慕名導致武漢藝術品交易市場長期低靡,謝波曾統計過交易額,同類型的畫價比北上廣低很多,甚至只有其10-15%的量。“以中央美術學院的學生為例子,央美的研究生在研一的時候,畫作就可以賣到3-5000人民幣每平尺,這幾乎是在武漢,一個美院教授的價格。作品價格相差這么大,其利潤在武漢市場中的份額就更顯得可憐了。”
當然,這也是武漢的藝術市場在發展中不得已的苦衷。年輕畫家需要推廣,但是又未被市場認可,前期投入費用巨大。但謝波持續地支持新人,購買他們的畫作,而耐心地等待著藝術家和市場一起運作成長。“當然,當代藝術的淘汰率一直都在增加,進入市場的年輕畫家很多,我會用自己的眼光挑選畫家。若我這樣的藝術機構再不給他們幫助,這些年輕畫家也撐不了多久。”從市場上升空間來說,已成名畫家的市場價已經固定,上升空間不大;但年輕畫家的發展是長期的,潛力也巨大。謝波已經持續固定關注了十幾個他認可的青年藝術家,認定他們終究不會被市場忽視。“只要我能盡力投入資金支持,他們繼續畫下去,總有一天能夠達到前輩那種地位,回報那時侯再談。對我個人來說,畫廊基本當作公益事業來做;希望能夠一己之力,讓有才華的藝術家們真的能堅持到成功的那一天,于我而言,亦是積善行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