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英國史家阿諾德·湯因比曾說,如果生命能夠重來,讓他自行選擇出生的時間地點,他愿意生在塔里木盆地的庫車,因為人類的四大文明都曾在那里交匯。
庫車便是龜茲,不同時代的同名異譯,是塔里木盆地里塔克拉瑪干大沙漠西北邊緣上的綠洲城邦。 在綿延不絕的庫車河兩岸,矗立著無數壯觀而精美的寺院、禪房、佛塔和石窟壁畫。 曾經的龜茲古國,創造了古西域文明,是歡樂歌舞的酒神之鄉,精美典雅的制陶工藝,巧奪天工的織造工藝,興旺發達的冶鐵、鑄銅與制幣工藝,傳承文明的造紙工業,一切都曾經演繹著激情飛揚的龍馬精神。
滄海桑田,如今的戈壁風貌中,已經找不到當年充滿東西南北異域氣息的文明因子,唯有克孜爾石窟,作為曾經璀璨輝煌的見證,存留了下來。歷經戰爭、轟炸、搶劫種種劫難,克孜爾石窟以萬平方米計算的壁畫中,仍然充滿令我們汗顏的杰作。
龜茲壁畫的內容,因為羈留了南來北往的文明質素,常常令今人的想象力顯得異常貧乏蒼白: 有阿波羅一樣坐在戰車上的太陽神,有中國神話中的風神、雨師,有身上飄揚著舞帶和水火紋的閑適安詳的飛佛,還有金翅大鵬、手執金剛杵的因陀羅、半裸舞蹈的乾達婆,菩薩、比丘、供養人的形象打著明顯的希臘、印度和犍陀羅藝術的烙印,有的氣宇軒昂、端莊凝重,有的清雋俊朗、若有所思,和我們常見的佛像佛畫絕無雷同,讓人感到每一筆觸和形象的背后都深藏著無數大千世界的瀚海。即便是那些無畫的石室,也似乎存留著過往的氣息,依然是打開無數迷宮的鑰匙。
一切皆流,無物永駐。我們被古人的遺跡所震撼,為美妙的藝術遭到破壞而惋惜;同時,也試圖在這消逝文明的殘片中尋找著與自身、與現代的關系。
龜茲文化好像一面鏡子——天竺、波斯、華夏、希臘,都曾把他們物質精神的精華傾注在這里,成就了獨特而光彩奪目的龜茲文化,并向遠方,尤其是向東方照耀。于是,今天的中國、印度、西亞和歐洲都在這里映出自己的面孔,照出自己年輕時候的模樣。而自己的身上,也會時不時地感到它蹤跡迷離的影子和聲響。 在這種時候,盡情想象一下當年的龜茲盛景,順手繪上幾幀小品,也便是我們今人的樂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