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的背影

一動不動地凝視著那叢竹子。雖說竹子似乎沒有正面與背面的區別，但我堅持且莫名地覺得，我看到的是竹子的背影。

剛下過一場雨，空氣濕潤且微寒。這是雨的味道，極清新也極淡的氣味。稍不注意，這氣味就會被泥土的醇厚氣息掩去。然而并不是因為嗅覺靈敏，卻是因為站在竹叢邊上才嗅到這易失易散的味道。這味道就像人身上的某些東西，例如單純的快樂，只能在某個特定的場景或特殊的人身邊才能體味到。

風微微地吹過，幾片竹葉在風的撫弄下婆娑著，像鬧別扭的孩子一般不肯接受安撫。默默地靠近，淡淡的竹的氣息，若有似無地環繞著那竹枝。有新鮮清甜的氣味卻不真切，努力地深吸幾口氣，才留了一絲余味在鼻間縈繞。抓不住，留不住，令人心跳的竹香，只能在氣味彌留之時，貪戀幾秒，盡情享受短暫的愉快。另一陣風過，別處的氣味立即代替了此刻。總是覺得我看見的竹子，是它的背影，連氣息都那么的恍惚。

也不知為什么對竹子有種偏愛，雖然沒有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的境界，但遇到了總是欣喜地看著，凝視著，甚至忘卻了其它的事。忍不住地靠近那叢竹子，看著幾抹翠色，止不住的愉悅。待用手指輕滑過竹枝，觸碰時，只覺得微涼而濕潤。光滑的觸感比絲綢令人更愛不釋手，卻給人以淡然疏遠之感。有種與眾不同的秉性。竹，倔強而溫潤。即使閉上眼睛，依然覺得竹子淡得像一陣淺淺的嘆息，本能地排斥外來的溫度。觸摸著竹的手指不覺也涼了下來。

如此地靠近，竹子依然只讓我瞧見了背影，不肯回頭一顧，仿佛回頭了就打破了這種感覺，疏離、熟悉、微妙地平衡著。

我見過許多花草，與竹并稱歲寒三友的其它植物也沒讓我有這種感覺。惟獨是竹子，這性情與眾不同的君子令人折服。雖說有人認為蘭才配得君子二字，但我總覺得這種花太過柔弱。即使生于谷中，居于幽處卻抵不住風雨。所謂君子，不只應有高潔品質，還須有能抵御各種侵襲的能力。所以君子之稱，竹是當之無愧的。是誰說得不到才珍貴，對竹子的喜愛并不只是如此。而是它本身的可貴，只是背影也依然分毫不減我對它的喜愛。

淡泊，不屈的堅強；沉默，挺拔的矗立；清甜，縹緲的余味。我愿化為一枝這樣的竹子，在淅瀝的小雨中默默無言，褪去一身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