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間:2014年3月23日
地點:北京炎黃藝術館
人物:沈迦
今天是沒有秘密的時代,似乎一切都可以在網上搜索到。在一年前,我們在網上搜索“蘇慧廉”的名字,只能搜到不到三百字的只言片語。然而在一百多年前的溫州,很多人都認得這位來自英國的傳教士。3月23日的炎黃藝術館,新星出版社舉辦了一場沙龍,《尋找·蘇慧廉》的作者沈迦為到場聽眾講述了蘇慧廉與中國的不解之緣。
從不愿去中國,到影響中國
沈迦是浙江溫州人,在他的家鄉(xiāng)有一座一百多年歷史的老教堂。出生在基督徒家庭的沈迦小時候和自己的祖母在這個教堂里做禮拜。教堂主殿有六根非常醒目的黑色柱子,那時候沈迦聽別人講,這六根柱子是從外國運來的,而修建這所教堂的是英國人。這么大的六根柱子如何運到中國?一直是沈迦心中的疑問。2000年,沈迦在《溫州日報》副刊當編輯,在一次做專版查閱資料時,沈迦偶遇了蘇慧廉這個名字。2006年,移居加拿大的沈迦打算好好干點兒什么,他想到了蘇慧廉。因為蘇慧廉在國內只有三百個字的介紹,于是從2007年開始,沈迦歷時六年,完成了《尋找·蘇慧廉》這本書,2013年由新星出版社出版。
蘇慧廉并不是第一個到達溫州的新教傳教士。沈迦查閱民國留下來的資料,到1919年,在中國的外國傳教士,還有六千多人。由此推測,前后來過的人一定數以萬計,蘇慧廉只是其中的一員而已。蘇慧廉的到來,是因為一名叫李華慶的中國傳教士因水土不服病逝,需要有人填補空缺。當時蘇慧廉所在的教會招募到中國的傳教士,于是蘇慧廉報名了。不過,蘇慧廉在他的回憶錄中記載,他報名后就后悔了,他甚至禱告自己不要被派到中國去,因為中國的物質條件在當時不是太好。另外,在當時西方人的概念中,中國是一個特別現(xiàn)實的民族。蘇慧廉或許不知該如何傳教。但是,當蘇慧廉知道自己必須去溫州的時候,他絲毫沒有遲疑。
蘇慧廉在溫州傳教25年,首先影響了當地的醫(yī)療。行醫(yī)本是傳教士傳教的手段之一,蘇慧廉先是替人戒除鴉片毒癮,然后開設小診所,并很快得到了醫(yī)術高明的贊譽。蘇慧廉還在溫州建立了學校,名字叫藝文學堂,溫州近代史上很多名人都畢業(yè)于此。
溫州話的《圣經》,英文版的《論語》
蘇慧廉到了溫州后,很快就學會了溫州話,并且把《圣經》翻譯成溫州話。沈迦說:“溫州話是很難學的,網上評選全國最難的方言,溫州話一向位居前三,但蘇慧廉學會了。”蘇慧廉1883年來到溫州,1894年把《新約》中的《四福音書》及《使徒行傳》翻譯成了溫州話,并在英國出版。我們今天仍然可以在大英圖書館、美國康奈爾大學圖書館等外國圖書館中查到這本書。這本書是用拉丁字母注溫州方言的發(fā)音,之所以要這樣注音,是因為當時教徒多不識字,都是來自社會底層的貧苦百姓。他們連漢字都不認識,更不可能讀《圣經》。由于拉丁字母比漢字容易,用拉丁字母一拼,就能念出來。1902年,蘇慧廉把整本《新約》全部翻譯成溫州方言。
全本的溫州方言《圣經》,沈迦在劍橋大學圖書館找到了一本。沈迦曾經專程到劍橋大學,就是為了看這本書。劍橋大學的工作人員從庫房里調出來這本書,十分高興。工作人員說,這本書到這里這么久,至今沒有一個人看懂過,因為他們不能讀溫州方言。
1900 年,義和團運動在中國北方達到高潮。在山西,則發(fā)生了同樣是針對外國傳教士的震驚中外的太原教案。7月 9日,山西巡撫毓賢設計把全省的傳教士集中于太原,進而大開殺戒,屠殺新教教士33人、天主教教士26人。1902年,山西大學堂在太原教案賠款的支持下,正式開學,成為了中國創(chuàng)辦最早的三所國立大學之一,另兩所是京師大學堂和北洋大學堂。
1907年,受另一位在中國的傳教士李提摩太之邀,蘇慧廉離開溫州,前往太原,擔任山西大學堂的總教習。根據創(chuàng)辦山西大學堂時的約定,外方管理十年后,須將管理權交還中方。1911年2月,蘇慧廉把學校交還清政府。清政府為表彰傳教士們開辦教育有功,封李提摩太三代正一品,蘇慧廉三代正二品。
在山西大學堂期間,蘇慧廉還把《論語》翻譯成了英文并出版。這本書于1910年在日本出版,后收入牛津“世界經典叢書”。因為蘇慧廉的譯本非常好,一直到20世紀50年代,牛津的“世界經典叢書”里的《論語》還用這個譯本。蘇慧廉極其喜歡《論語》,他最喜歡的一句話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牛津的學術人生
1920年,牛津宣布第三任的漢學教授是蘇慧廉。英式大學的設制,一個學科只有一個正教授,并且是終生的。蘇慧廉在這個漢學教授的位子一直做了15年,直到他去世。15年間,他寫了大量的作品,還培養(yǎng)了一個很有名的學生,叫費正清,20世紀美國最頂級的“中國通”。當時費正清跟著他讀博士。晚年的費正清在回憶錄里多次提及這位恩師,如:“蘇慧廉博士實際上編了一本有用的‘語音’字典。人們用這種方法在漢字迷宮中熟悉發(fā)音,而且甚至能夠在字典中找到漢字……”
蘇慧廉寫了很多關于中國歷史的書,還翻譯了佛經。沈迦在教會給蘇慧廉寫的材料里看到,蘇慧廉懂好幾國語言,英語是母語,中文也非常好,還有法文、拉丁文、希伯來語、意大利語、梵文,因為研究佛教還要懂梵文。
1919年,好友李提摩太去世,不久之后,蘇慧廉為他寫下了傳記《李提摩太在中國》,這本書成為了研究李提摩太最重要的第一手資料。蘇慧廉還對佛教產生了興趣,在牛津時,他翻譯了《妙法蓮華經》,并與何樂益(Lewis Hodous)合寫了《中英佛學辭典》。直到今天,它們都是佛教研究領域中最好的英文工具書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