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前,聽新疆沙雅縣文化體育廣播電視局局長阿米娜介紹,維吾爾古典文學名著《花兒與百靈》已搜集整理完臻,并翻譯成漢語送交出版社待審后出版,這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
《花兒與百靈》是維吾爾古典文學中很有影響的長篇敘事詩。成書年代大概在1770~1780年,是維吾爾族詩人、文學家毛拉·艾來木·沙雅爾的代表作。我最早得知該詩是20世紀80年代初,那時我主編《沙雅縣地名圖志》,從民國年間當過小學校長,又做過國民時期縣政府翻譯的吐爾迪先生口中得知的。他說這首長詩是敘事詩,也是抒情詩。用古維吾爾語寫的,很美也很長,大意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春天里,百靈鳥在花園里舒展胸臆,傾吐對自由、公正與愛情的渴望。他的心聲感動了晨風,就介紹他與美麗、端莊和正直的玫瑰花相知了。百靈與玫瑰相見后互吐了對人生、世俗的認識,也暢談了各自的追求與抱負,結成了友誼。玫瑰愛慕百靈嫉惡如仇的正義和勇于直言的耿直。百靈也愛上了玫瑰秀美的姿容和純潔的品德。經晨風從中撮合,他們相互用詩歌唱出心中的真情,做出了愿結同心的誓言。在一個春風明媚的清晨,他們相互擁抱親近的時候,玫瑰的一根刺觸傷了百靈,百靈負痛飛去。玫瑰對自己的失誤非常痛心。為尋求醫治百靈創傷的靈丹妙藥四處奔走,歷盡艱辛。她的執著、忠貞和懺悔使晨風大為感動,到處尋找百靈,要向他講清楚發生誤傷的原委和對他的思念、辛勞和真情。終于有一天晨風遇到了百靈,傳遞了玫瑰對他的關愛和對自己過失的悔恨。百靈被玫瑰的深情感動了,清除了心中的塊壘,主動地向玫瑰飛去。就在他忘卻一切向幸福飛去的途中,遇到了邪惡的烏鴉、黃鸝等八種鳥的圍攻,最后被“麥爾德加罕”(邪惡的兇神)關進了牢籠。百靈在牢中渴望自由、思戀愛情,不吃不喝,悲憤地死去……吐爾迪老哥拿出了殘缺不全的手抄本請我看時說:“可惜的是我這個殘本不全,七零八碎的,不完整。”
后來,我聽說在新疆大學、喀什師范學院等院校的維吾爾文教科書中,收錄這首長詩作為維吾爾古典文學的教材。進一步了解時,方知道這些教材也不是完整的本子,只能仰天長嘆歲月的無情,抱怨200多年前印刷技術的匱乏。如今,20多年過去了,執著的沙雅縣文化局的工作人員,經過窮力搜尋和挖掘,終于使這件瑰寶完整無缺地回歸人間。這是中華民族文庫中的瑰寶,也是歷史留給人類的非物質文化遺產。
《花兒與百靈》的作者毛拉·艾來木·沙雅爾于1740年生于沙雅縣托依堡鎮的英巴格村。他的父親是一位宗教教職(伊瑪目)人員,同時也是鞋匠和農民。與他同時出生的還有一個弟弟,他是雙胞胎中的哥哥,比弟弟早出生不到20分鐘。作為“伊瑪目”的父親給他起名“艾來木夏”,弟弟名叫“克來木夏”。艾來木夏是武官、武將的意思,而克來木夏是文吏、秀士之意。然而長大以后,“伊瑪目”希望的將軍、武士卻成為滿腹經綸的文學家和詩人。因為他富有學識,人們在他的名字前加上了“毛拉”的桂冠,后來又因為他的著作豐厚,就加上他的出生地“沙雅爾”,和突厥語大辭典的作者一樣,加上了家鄉的地名。這既是對家鄉的熱愛,也是家鄉因有了杰出人物的自豪。
艾來木自幼聰慧,文采過人。青少年時代就顯示了他的才華。他17歲時,清廷平定了大小和卓之亂,統一了新疆,并建立了伯克制度,他做了明伯克(千戶長)的文書,為伯克起草公文,整理文牘,長達八年之久。長期在官場上廝混,了解到官場的骯臟和相互傾軋的殘忍與兇險,潔身自好的他毅然辭去了工作,遠行中亞,到布哈拉去學習阿拉伯語和波斯語,又攻讀了東方文學和伊斯蘭教哲學,熟讀了納瓦衣、福絲里、哈菲茲、阿不都拉赫曼·加米等的名著,尤其是對玉素甫·哈斯·哈吉甫的《福樂智慧》情有獨鐘,深受影響,自此開始了他的文學創作。他寫了許多抒情詩、愛情詩、祭祀詩和散文,在渭干河綠洲乃至于天山南部的廣大群眾中產生了巨大影響。
學成回歸故鄉之后,曾被地方鄉紳和群眾推薦做過喀孜伯克(地方宗教法官),他立志做一位抑惡揚善、除暴安良的好官,實現他“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信念。然而,面對官場的傾軋,權勢者的紛爭、霸道,他身心憔悴,不得不仰天長嘆自己的回天無力而再次辭官。《花兒與百靈》實際上是他用擬人化手法對社會的認知和對自身遭遇的表述。長詩全篇1500多行,共分42章,塑造了弘揚真理、俠肝義膽的晨風,年輕英俊、風流倜儻的百靈,美麗善良、忠于情感的玫瑰,也刻畫了邪惡兇殘、毒害生靈的黑暗勢力。這是一首充滿斗爭精神,給人一種正能量的長詩,同時也是一首悲劇長詩。但悲而奮起,哀而疾呼,以犧牲的代價呼喚著自由與愛情。艾來木用清新的語言、巧妙的藝術技法、真實動人的情感,唱出了人間永恒的愛情悲歌。
長詩是先人賜給后來者的遺產,是歷史留給今人的瑰寶。保護和傳承先人留下來的遺產,從中汲取營養使之光大是今人的本分。我敬佩沙雅人民敬畏歷史的精神和弘揚古典文化的人文情懷。文明是歷史的積淀,歷史是文明的源頭。當看到這250多年前的鴻篇巨著重顯神采的時候,就想到了我們生活的當今時代是多么值得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