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蒂菲特·亞希雅加在去往科索沃北部城市米特羅維察的路上,留給他的時間只有1小時。從首都普里什蒂納到米特羅維察的公路破敗不堪,擁堵嚴重,我們有幸在心浮氣躁的總統車隊里占有一席之地,其他陌生人等則無法靠近。年輕的科索沃總統亞希雅加(38歲)所到之處都能得到民眾的掌聲。在公路的一個廣場出口處,一輛安全車突然加速脫離車隊。剛一停穩,一個男人從中竄出,撲向了路邊的一個形跡可疑的流動商販,在3秒鐘的時間內迅速檢查了他販售的藍黃色的科索沃國旗,在確認安全后,才示意后面的車隊可以繼續行進。
這是特別的一天,科索沃總統亞希雅加到達阿德姆-雅沙里球場前,任何安全方面的細節都不能忽視。他們在這里與海地進行了科索沃獨立后的第一場正式足球比賽,雙方0比0戰平,這場比賽的意義更多地在與其政治象征性。“比賽的政治氣氛濃厚。”一名國際足聯官員透露。
與海地的比賽是在米特羅維察舉行的,這里是科索沃的第二大城市,擁有8萬人口,其中的大多數是塞族人。經濟上,米特羅維察的北部對于塞爾維亞有很大的依賴,塞爾維亞的第納爾在這里可以使用,這在科索沃的其他地區可行不通。城南則深受阿爾巴尼亞的影響。中間的伊巴拉河成了一條天然的界線,近幾年隨著局勢的日益平靜,曾在這里駐扎重兵的北約也放松了對米特羅維察的監管。
在球場的露天看臺上,大風想盡辦法吹打雷扎爾·哈利利的臉龐,這位醫生整理了一下他的塑料披風,與大家齊聲高喊“Hadje!”(加油)。哈利利將目光投向了城北:“我覺得他們在看我們,不管怎樣我希望他們能聽到我們的加油聲。”上世紀90年代,哈利利曾是普里什蒂納的一名很棒的中場,曾幻想過成為職業球員,“那是戰爭發生前的事了。”他像許多人那樣提到了戰爭。1999年是科索沃的分水嶺,前南斯拉夫總統斯洛博丹·米洛舍維奇決定加大對科索沃地區的控制,以便打壓當地的獨立情緒(1991年科索沃進行了秘密的公投),并讓多次攻擊塞爾維亞軍人的UCK(科索沃解放軍)屈服。而早在十年前他已經削弱了科索沃的自主權。米洛舍維奇采取的軍事行動導致了超過100萬的人流離失所。“我一直待在普里什蒂納。”信仰伊斯蘭教的哈利利說道,“每4,5天我就要搬一次家,以躲避塞爾維亞部隊的追捕。人類的本能很驚人,最初的兩周我怕死了,但接下來就可以從容應對眼前的局面了。”在三個月的時間里,北約對塞爾維亞進行了持續的轟炸,一直到1999年6月才結束。
至此,科索沃才開始了緩慢的重建工作,并于2008年2月17日宣布獨立。當時聯合國有106個國家承認科索沃獨立,但在5個聯合國安全理事會常任理事國中,只有美國、法國和英國承認科索沃的合法性,俄羅斯和中國則支持塞爾維亞。后者視科索沃為國家的誕生之地。人口統計的結果則提供了另一種解讀:科索沃90%的人口為阿爾巴尼亞人。科索沃的政權由政府、議會、憲法和文化部門組成,但沒有武裝力量、獨立的工業以及通訊信號……雖然在普里什蒂納的一些街區,比如比爾·克林頓大街或喬治·布什大街會很安靜,但緊張的對立情緒仍未消除。“這需要時間。”聯合國的一名軍官說,“我和一些塞族人以及科索沃人一起工作,他們交談時,盡管有時也會開些玩笑,但我能感到他們之間的敵意,每天我都能感覺到。”在歐盟的幫助下,情況在逐漸好轉。
科索沃的體育依然逃脫不了政治的影響,國際足聯在小心翼翼地處理他們的材料,而歐足聯則禁止這個“國家”的12支職業球隊參與歐洲賽事的角逐。1月份,當國際足聯允許科索沃組織國際比賽時,也提出了一些附加條件:不能有象征國家身份的標志出現在賽場,不能奏國歌,也不能升國旗。事實上,那場比賽在阿德姆-雅沙里球場飄揚的只有國際足聯和海地的旗幟。但若仔細觀察會發現,距離球場兩步之遙的一家工廠的天線塔上飄揚著科索沃的旗幟。到了比賽的下半場時,一名高崖跳傘員帶著象征著兄弟國家阿爾巴尼亞的黑紅旗幟飛躍了球場,“國際足聯說不能在體育場出現國旗,但我們是在體育場上空。”科索沃人為自己的小聰明而洋洋得意。
梅姆利·克拉斯尼基對此也是一笑了之,這個34歲的科索沃體育、青年、文化部長承認:“我理解國際足聯主席布拉特先生的立場(關于國家象征的問題),但我不能同意他的決定。因為科索沃是個獨立的主權國家。”在國歌問題上,科索沃人也采取了迂回的辦法,男高音歌唱家卡斯特里奧特·圖沙唱了一首《科索沃的榮耀》。在他們的白色球衣上,倒是沒有明顯的痕跡,球員們佩戴了非官方的科索沃足協的徽章。在塞爾維亞政府看來,這是一種挑釁,他們甚至說這是對“塞爾維亞國家象征的一種侮辱。”比賽前,一些科索沃的球迷甚至焚燒了塞爾維亞的國旗。國際足聯對這場比賽的組織評價很高,“比賽進行得很順利,沒有發生任何意外的事件。”在600名警察的監督之下,18000名球迷以3-10歐元的價格購買了比賽門票,黑市上的票價則高達70歐元,而當地人的平均薪水卻只有240歐元。他們在看臺上喊出了一些冒犯塞爾維亞人的口號,但很快被“Besa Bes!Besa Bes!”的喊聲淹沒。“Besa對我們來說是個很意味深長的詞,這是向球員表明他們擁有我們的信任。”哈利利雙眼噙淚激動地說,“我從沒想過會有今天。”

克拉斯尼基部長得到的預算比去年翻了一倍(僅有1000萬歐元),他對于科索沃足球的未來一直堅信不疑;“在戰爭期間,我們一直堅持踢球,在非正常的條件下正常訓練比賽。每一秒我們都有付出生命的危險,我們可能會被逮捕、被毆打,有時甚至會被殺死,但足球一直在繼續。”如今克拉斯尼基在一種惡劣的環境下發展著科索沃的體育。海地與科索沃在距離首都15分鐘車程的奧比利克體育場訓練,旁邊老舊的工廠噴出的不明濃煙污染著空氣。盡管基礎設施糟糕,經濟條件惡劣(40%的失業率),科索沃的體育仍取得了不錯的成績。去年夏天馬日林達·凱爾門迪獲得了在里約熱內盧舉行的世界柔道錦標賽的冠軍。目前他們已經得到了國際射箭、搏擊以及柔道聯合會的認可,他們的下一個目標是國際足聯。對于2015年國際足聯主席候選人、科索沃足協顧問熱羅姆·尚帕涅來說,“下一步是加入國際足聯,這是不可阻止的。我們在向著歷史邁進。”沃爾特·加格是國際足聯主席布拉特在米特羅維察的代表,他拒絕透露科索沃加入國際足聯的日期,“但我們控制科索沃人的欲望。”克拉斯尼基則顯得有些迫不及待,“我們希望能參加2018年俄羅斯世界杯的預選賽,科索沃有那么多的天才!他們為別的國家效力時表現出色!”瑞士國家隊杰爾丹·沙奇里(拜仁慕尼黑)、格蘭迪·扎卡(門興格拉德巴赫)、瓦倫·貝赫拉米(那不勒斯)、比利時
的阿德南·賈努扎伊(曼聯)將參加巴西世界杯,阿爾伯特·本雅庫也代表過瑞士參加2010年的南非世界杯,而上述這些人都是科索沃的后裔。本雅庫說:“我非常感謝瑞士給我參加世界杯的機會,但科索沃對我的意義則不一樣,我愿意以后只為它效力。”前挪威國腳、先效力于瑞典赫爾辛堡的阿德里安·加什也選擇為科索沃出征:“當我告訴隊友我要代表科索沃參賽時,他們很驚訝:‘啥?科索沃也有國家隊?’現在大家都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