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立春,是大年初二,日子喜氣洋洋還在年節(jié)之中,要過到正月十五元宵節(jié),春節(jié)的帷幕才緩緩落下。
小時候最喜歡過年。過年對小孩子最好,尤其過年頭三天。對小孩子第一好是自由:過年三天無大小。平常日子都是大人的天下,孩子總是胳膊拗不過大腿,受的委屈多得去了,只這三天可以盡情釋放,哪個家長在這三天里還要逼迫孩子寫作業(yè),那他簡直就是臭不懂事的天下公敵。第二好是好吃好喝好玩好穿。過年是小孩子衣食住行的一次盛典,哪個家長不給自家孩子穿新衣吃糖果放鞭炮,那他也簡直就是臭不懂事的天下公敵。過年又好比人權(quán)日,講究窮富均衡人人公平,從前過年,只要有叫花子上門乞討,家里就要好肉好飯,多是讓小孩子大碗大盤送出去。這一天小孩子做了善事,發(fā)現(xiàn)自己竟有給予的權(quán)利,覺得自己好生慷慨了得:過年又真是孩子的猛一個長進。
成年后有相當(dāng)一段時間特別忙碌:學(xué)業(yè)工作,功名利祿,婚戀成家。對于過年,頗有忽略,也無多想,只覺得時間要緊,一天也不愿意耽誤寫作。只因過年是一個太強大的存在,無法不敷衍,也就匆匆趕往兩邊父母家里,匆匆吃掉年飯,匆匆趕回家還是寫作。在那些我沒有度過的春節(jié)里寫的東西是什么呢?現(xiàn)在回頭一看,不記得了。就算記得又如何呢?平日匆匆也就罷了,潦草過年卻總是蹉跎和得罪了歲月。
其實,原本只有歲月是自己的。要過多少個年才明白這一點。
想來,這個節(jié)日,真是一個奇跡,如此絕妙地與天地日月季節(jié)有盟有誓,有板有眼,有唱有和,實在是老祖宗留給我們的寶貝和福氣。有錢無錢,有閑無閑,相聚不相聚,只要有心,都是過年。過完年,春一準(zhǔn)來,翻天覆地,這是真的。
很久很久以前,總嫌過年的酒不夠,熱鬧不夠,但現(xiàn)在忽然又覺得酒太多了,熱鬧太多了。究竟是時代變了,還是人年紀大了,這真是難以回答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