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編手記】
對一個文明遠古史的研究涉及這個文明的起源,這個文明的根。我想沒有人會認為這是可以等閑視之的。但若問起“我中華之發祥地何在?”這個與我們每個炎黃子孫息息相關的問題,卻言人人殊,淮陽宛丘說有之,天水成紀說有之,西部昆侖山說有之,更有干脆不再探究唯一源頭,提出“中華文明多源說”者。在此亂局之中,個別地方政府趁機造勢,斥巨資將自己包裝成中華文明的源頭之一,上演了許多鬧劇。造成這一系列亂象,自有地方本位主義的狹隘心理作祟,然而更重要的,是學界對中華遠古史的研究理路存在相當程度的缺陷。
理路乃學術之血脈,血脈不通,則學術危矣!有鑒于此,我《國學》雜志經反復甄選,精心審校,向廣大讀者鄭重推薦中國科學院東北地理研究所華仁葵教授的這篇力作。在本文中,作者對遠古史研究界存在的問題作了入木三分而又理性客觀的剖析,并一一提出行之有效的解決方案。可以說,這是一份對遠古史研究學界卓有見地的診斷書。又如一劑猛藥,祛除學界的沉疴。
學界以外的讀者朋友讀本文亦將獲得石破天驚之震撼——因為在本文中,華教授并非僅僅提出自己的研究理路,還自覺而嚴肅地運用這一理路,有力地回答了這篇手記開頭的問題——我中華文明的發祥地,就在王屋山區昆侖(húnlún)丘!
當然,華教授的結論也屬一家之言,但是,在如許嚴謹的理路下得出的一家之言,是絕對值得被關注、被探討的。小小的手記無法將原文的魅力傳達萬一,那就閑言少敘,進入正文吧!
任一古老民族都有文明發祥地,為何我中華民族不知其所宗?任一文化皆有原創地,為何我中華文字、中華易道不知其本原、本義?《左傳·昭公十七年》中的一段記載給出了答案:“自顓頊以來,不能紀遠,乃紀于近。”意思是從顓頊起古事便不能記而只能記近事。為何“不能紀遠”呢?文獻記載:“軒轅戰涿鹿,殺兩暤、蚩尤而為帝”(西漢·桓寬《鹽鐵論·結和》)“上帝(顓頊)命重黎絕地天通”(《尚書·呂刑》)。這兩段記載反映的是在中國原始社會晚期三場部落大戰之后所發生的重大政治事件,梗概如下:
炎黃時代,炎帝、蚩尤、共工部落不服黃帝、顓頊,爆發了炎黃、蚩黃、共顓三場戰爭。占據天下之中王屋昆侖丘的黃帝、顓頊戰勝各自對手后采取了三項強力措施以鞏固統治:驅殺蚩尤、太皞、少皞部落后裔出昆侖丘;從顓頊起,禁止使用原太皞、蚩尤、少皞部落的龍、火、鳥(鳳凰)圖騰標志(張豈之《中國思想史·中國思想的起源》);“不能(不準)紀遠”,即古史,“乃紀于近”,即黃帝、顓頊的史事。
以上三項強力政治措施是黃帝以前的中華遠古歷史、遠古文化很少見諸《尚書》《國語》《左傳》《史記》等正史的歷史原因,也是中華初創文明及中華文明發祥地失落的直接原因。
不過,所謂“不能紀遠,乃紀于近”這一強制措施只限制了史官們追記黃帝之前的遠古史,即只能限制官修正史,卻限制不了廣大民間對遠古史、遠古文化一代又一代的傳承。故直到今天,雖然在中國正史中很難見到黃帝以前的遠古帝王史,但在許多野史中卻大量記錄著從有巢、燧人,尤其從伏羲至炎黃、堯舜年間百有余代古帝王,自公元前六千多年至前兩千多年的近四千年間始終都立都并歸藏于王屋山區昆侖丘。
黃帝“驅殺蚩尤兩皞部落后裔出昆侖”和“顓頊絕地天通”給中華遠古史、遠古文化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中華遠古史的失落是世界史上最重大的歷史失落事件,也是導致當今文史界訛傳中華民族多源說,中華文明五千年說、三千年說、兩千年說等等的歷史原因。
顯然,“中華民族多源說”有悖邏輯,有悖社會發展規律。之所以產生“多源說”這類邏輯悖謬,除遠古文化失落太久外,我國文史界研究遠古文史的思想路線存在某些誤區也許是更主要的原因。這些誤區在一定程度上妨礙了人們對中華遠古文化和對中華初創文明的正確認識,同時也誤導了“中華文明探源工程”的開展。以下就中華遠古史研究中十個方面的議題展開討論,同時提出一些另類的研究理路,供國學研究者參考,誠請批評指正。
1、關于遠古史研究之析理、考據、修文
研究、復原已失落的遠古文化,通常必須一闡析義理,二據典考證,三修辭文章。析理、考據缺一不可,缺則無理無據。又若缺失先期之義理分析,則后期考證(包括考古挖掘)將盲無目的。當前的所謂“搶救性發掘”多屬缺失前期義理分析而采取的被動措施,常常落在盜墓者之后,致使歷史文物慘遭盜挖。國人不希望被動地“搶救性發掘”,而希望文物部門積極、主動地做好科學的前期義理分析,進而實施目標明確的考古挖掘。
限于時代局限性,我國早期修史,包括《尚書》《左傳》《史記》等在內,通常僅有文章而缺析理且無考據,由此給后世識別記史之真偽留下諸多懸疑。這是許多失落了的文化至今難以尋找的原因之一。
按人類認知規律,應先據文獻記錄和歷史傳說認真分析所指事物、事件存在和發生的時間、地點、人物與機理過程,爾后方可有目的地作考證(包括考古挖掘),最后據分析、考證的結果修辭章。不應該不加分析地、盲目地亂挖亂掘,更不應該不加分析,不作考證便妄下結論。
例一,明中期有道士趙撝謙者,既沒分析義理,又沒作考證便在其《六書本義》中輕言傳說于遠古的太極圖是“陰陽魚式太極圖”。趙撝謙不負責任的一句話湮沒了中華文明八千年的代表性文化——天地雙龍太極圖。
例二,同樣,明中后期的王圻把先秦昆侖(Húnlún)丘與漢后昆侖(Kūnlún)山混為一山,僅憑意想便在其《三才圖會》中編造龍首在昆侖山(藏疆青)的中國“三大干龍”,從而湮沒了真正的昆侖(Húnlún)神龍。
例三,西漢易學家焦延壽沒析義理,沒作考證,僅憑“周武王封黃帝之后于祝”便在其《焦氏易林》中提出“黃帝,有熊國君少典之子。有熊,即今河南新鄭是也”二十字黃帝故里說。后世又據焦氏之說在新鄭一帶附會出“三爪金龍”“少典墳”“軒轅丘”“西泰山”“風后嶺”“具茨山”“嫘祖洞”等等所謂“黃帝遺址、遺跡”。其實,就中無有一物為本真。
例四,有學者不做原理分析,便修文曰:“公元前7713年伏羲女媧遷居王屋山,乘盤古弇茲梭羅天表,是年正月二十日(或二十三日)又恰值日全蝕、月全蝕同時發生,天地黑暗,萬民皆懼,女媧認為是天道不滿,于是登王屋山……設壇祭天,采……五色石‘布天’……同時頒布歲末5日補天歷,……遂以女媧補天成功”的所謂“女媧補天新說”(《三皇五帝時代》),這明顯是非科學的。
類似上述四例沒析義理,沒作考證便一言誤天下者甚多。于是歷主江寧、揚州等書院四十年的姚鼐先生便在《述庵文鈔序》中提請做學問者曰:“學問之事有三端:曰義理也,考證也,文章也。”
一當辨析義理,便能明了當年是“伏羲推演天地雙龍太極圖”;聞名古今中外的天中地中昆侖丘是龍的化身(原型);黃帝故里不在新鄭;黃帝墓不在陜西橋山、河南靈寶、北京平谷。據古文字、古文獻和地圖遙感圖像解讀,并經現場考證,黃帝墓在王屋山區昆侖丘嶠山軒轅臺,至今黃帝墓、祭天宰牲池猶在,且古本《史記》所記為“黃帝崩,葬嶠山”,而非“黃帝崩,葬橋山”;伏羲女媧再神圣,日全食、月全食也不會發生在同一天;龍與昆侖丘、太極圖之間存在必然的因果關聯。
2、遠古文化中的神話與史實
遠古時代,顓頊絕地天通,驅殺蚩尤、兩皞后裔出昆侖,是中華遠古史失落的直接原因。同時,其時無文字載體可以留世,遠古文史多靠口耳相傳留存于世,直至周代以后方有文人陸續將其記錄成書,后世將其中大部分文史稱做野史或民間傳說。又因這些口耳相傳的野史或民間傳說很難驗證其真實性,于是又把這些本是真實的文、史誤當成或訛變為神話,或多以神話的形式表述。
因此說,所謂遠古神話大多是遠古文化、歷史的神化,遠古神話中包含著大量極其珍貴的歷史信息。今天的人們研究遠古文、史,切忌不分是非、不做考證地把遠古神話一概看成“傳通神話”,而應善于透過“神話”發現真實的歷史。
例一,昆侖丘,長期來人們都以為是虛構于古時的、客觀世界并不存在的神話、仙話世界。因此,深藏在昆侖丘的中華民族偉大文明被湮沒了幾千年之久。今天,國人可以自豪地說,昆侖丘是開創八千年中華文明的正宗源頭。
例二,西王母,幾千年來幾乎成了中國神話中的代表人物。說她穴居昆侖,狀如人,豹尾虎齒,蓬發戴勝。實際上,西王母確有其人,即羲王之母親。真實的羲王母后半生的確穴居昆侖丘圣王坪南門一帶,因南門有一尊“豹尾虎齒狀如人”或“身大類虎九首皆人面,東向立昆侖上”的象形殘巖,所以道界把“東向立昆侖南門人面虎身”的“開明獸”神化為穴居昆侖南門羲王母的化身。
又因昆侖丘位于天臺山西北十多千米,所以顓頊“絕地天通”以后,道界又據方位、取諧音把“豹尾虎齒”的羲王母二次神化為西王母。西王母神話由此而來。
西王母神話是后世訛傳“昆侖西北說”或“昆侖西亞說”的主要原因之一。可見,正本清源、實事求是地解讀遠古神話,對正確認識中華文明起源是多么重要。其實,中原的昆侖發音為“Húnlún”,而西亞巴比倫的所謂“昆侖”發音為“Khursag Kurkura”,明顯是西漢以后(Kūnlún)的轉音。
例三,以神龍為核心的龍、麟、鳳、龜“四靈獸”,以前多被認為是古人虛擬的、現實世界中不存在的神物。實際上,“四靈獸”是生活在昆侖丘一帶的遠古部落以昆侖神龍為核心的部落圖騰的原型山體,是中華文明初創時期包括開創大道文化、風水文化在內的文化源泉和精神寄托。這些龍、麟、鳳、龜原型山體至今仍屹立在王屋山區。
例四,“絕地天通”,本是真實發生在顓頊時代昆侖丘的一次重大政治事件。從燧人氏、伏羲氏到連山氏、軒轅氏三千多年間的許多中華遠古文化皆因“絕地天通”而遭湮沒。直至今日,學界仍誤以神話論處“絕地天通”,以致于今天在昆侖丘仍深埋著發生在八千年前至五千年前不為人知的中華民族光輝燦爛的遠古文明。如今,在昆侖丘仍存有被顓頊之孫重、黎拆毀的祭天臺、宰牲池等“絕地天通”遺跡。
3、遠古史研究必須重初、重原、重物
我國文史界通常把古代文化劃分為原創文化與轉移文化(又稱擴散文化)兩類。毋庸置疑,原創文化具有極其珍貴的歷史價值。“絕地天通”后,隨著太皞、少皞、蚩尤部落后裔被迫逃離昆侖丘(又稱宛丘),原創于遠古時期昆侖丘的許多文化亦隨之轉移、擴散到東(夷)、西(戎)、南(蠻)、北(狄)四面八方。
思鄉之情促使這些遠離昆侖丘的夷戎蠻狄部落民眾在被遷徙地仿照昆侖丘(宛丘)形狀堆筑“宛丘”,建祭祀伏羲、女媧的神廟,并一代代傳頌原創于昆侖丘的如龍虎鳳龜四靈獸、羲王母華虛氏、天中地中、龍身人首伏羲女媧、太極八卦、盤古開天辟地、女媧補天造人等等有趣的故事。這些就稱作轉移文化。
盡管轉移文化是原創文化的復制,但因原創地與被轉移地之間在歷史背景與自然環境方面存在著巨大的時空差異,所以今人若把被轉移地誤當成原創地并以被轉移地的時空環境解讀原創文化則必然導致誤解誤讀。而實際上,這種“誤當成”或“誤解讀”幾乎充斥我國對遠古文化認識的全部。可以說,這是中華文明不知其發祥地的主要原因之一。那么如何才能正確地解讀和認識原創于遠古的文化呢?中國道家提出解讀和認識原創文化的“三重”原則:重初、重原、重物。茲舉數例:
例一,距今八千年前的伏羲決不可能葬在距今四千五百年前才開始有人類活動的淮陽。所謂淮陽伏羲陵、淮陽宛丘等只不過是“絕地天通”后東遷的太皞部落后裔中定居在淮陽的一支,因懷念其先皇先祖而追附追建的紀念性建筑物。這種后世所追建的建筑物和轉借他地的地名不能作為“伏羲都陳,陳有宛丘,宛丘在淮陽”的直接證據。本初的宛丘不在淮陽,而在昆侖丘北部圣王坪。伏羲墓在圣王坪鼎湖北側高臺,后世稱其謂伏羲臺。墓,遠古時稱臺。伏羲臺周邊還有帝堯、帝嚳、帝丹朱、帝舜等群帝、眾帝之臺(《山海經·海內北經》《山海經·海外北經》《山海經·大荒北經》)。
同樣,追建于漢、晉、南北朝時的天水成紀城、女媧廟等也不能作為伏羲故里在天水的證據。本初伏羲故里也在昆侖丘西側鳳凰臺北之鰲背山南坡巖洞巖龕式村落成己(成紀)。古時風、鳳同音同字同義同源,所以伏羲因鳳姓風。至今鳳凰臺北仍有伏羲、女媧及其母親華虛氏居住過的洞穴式村落。
例二,天中地中,本是流傳于原始社會的一種原始宇宙觀,春秋戰國時期的許多古籍都有記載。大概意思是,人們看到昆侖丘與北斗七星形同龍,古稱北斗為天龍,昆侖為地龍;北斗天龍繞天極旋轉永不落入地平線下,周天星河皆圍繞其旋轉,故當時的人們認為這里是天之中,是天帝所居,昆侖是地中,是帝王所居。天中地中觀念由此而來。故西周前,道界已封昆侖為中岳(《道經》)。
出于皇權政治的需要,漢武帝、漢宣帝封嵩山為中岳;唐明皇李隆基又竭力宣揚嵩山南告成為周公測景處,是天中地中。直到現在,國人仍誤以為嵩山是“天地之中”,這明顯是扭曲了天中地中觀念產生的機理及其原始本義。其實西漢前,嵩山既不聞名也非中岳,且其根本不具備能被稱為天中地中的天象地形。
伏羲王都、伏羲墓淮陽說和對天中地中觀念的曲解,從根本上扭曲了中國原始文化的根基。可見,遠古文史研究必須強調遵循重初、重原、重物原則,切忌混淆、顛倒原創文化與轉移文化的主從關系。
4、首批象形文字蘊藏真實的遠古信息
中國象形文字是世界四大古文字之一,雖然目前為止發現的最早的漢字是殷墟中刻于甲骨上的象形文字,但首批象形文字必定原創于商代前不知多少年的原始社會末期,只因當時的文字載體很難留存至今,或尚未被人發現,人們才誤以為甲骨文是中國最早的文字。
首批象形文字的創生是中華民族進入文明時代的重要標志之一。那么首批象形文字是在何時何地創造產生的?
《說文·敘》記:“六書,一曰指事。二曰象形。三曰形聲。四曰會意。五曰轉注。六曰假借。”其中指事字和象形字為創字之初的獨體字。形聲字和會意字多為后期的組合字。轉注字和假借字則純屬文字高度成熟后的產物。由上可見,首批象形文字必然是獨體的象形、指事字。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字原象形”。
此外,由象形、指示而引申出“字原應時”,即文字的創生必與當時的社會生產力相應。比如人類不會釀酒就造不出“酒”字,也造不出以酒祭天之壇的“壇”字。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字原應時”。按此便可據象形文字推知其時代特征。
于是“字原象形”、“字原應時”便成為創字、解字的兩條準則。這也就是說首批象形文字的字形、字義必反映創字地域的自然環境和創字時期的時代背景。因此,解析首批象形文字便可以認識中華民族遠古文史。以下謹舉“中華”、“太皞”、“昆侖”、“宛丘”、“王屋”等與昆侖丘、伏羲有關的例子證明中華首批象形文字必定原創于伏羲時代昆侖丘。并以此表明遠古文史研究以及中華文明探源一定要重初、重原、重物,不應人為設障封頂于“黃帝”和“蒼頡造字”。
例一,中華。象形文字“中”( ),意為在天地之中、四方地域之中、部落聯盟之中樹立徽幟;“華”( ),意為在天地中央大花園中心高臺以美麗下垂的花朵祭祀上天。中華,意為和美虔誠地生活在天地中央大花園里的部落。
昆侖丘是原始先民心目中的天地之中——“昆侖,虛四方”(《山海經·海外南經》)。據考,昆侖丘是有巢、燧人、伏羲至炎黃、堯舜近四千年的遠古帝都,一年三期幾十億株鮮花綴滿昆侖懸圃,美艷絕倫。從伏羲到黃帝三千年間昆侖丘始終是帝王祭天祈年的神圣道場,是百余代中華遠古帝王的歸藏圣地。可見,“中華”二字所需的創字環境與昆侖丘的時空背景完全相符。所以伏羲時代昆侖丘無疑是象形文字“中華”二字的原創地,中華民族亦由八千年前天中地中昆侖丘一路走來,直到永遠。
“中華”并非“古代華夏族多建都于黃河南北,以其在四方之中因稱之為中華。”(《漢語大詞典·中華》)亦非“古代華夏族、漢族多建都于黃河南北,在四夷之中,后世應稱其為中華。”(《辭海》)更非“日華”“光華”“榮華”“日華”等等“三代”后的引申義、聯想義。
例二,太皞。太,古文“ ”由“ ”簡化而來。本義為洗浴、淅澗、淘洗,又引申為大、極;皞,左“白”( )為向神祖禱告,上“白”( )為進獻神祖的白米粒,下“夲”( )為持禾向神祖進獻新禾,上下拜祭禱告,祈求神祖保佑豐收、平安。皋,意在郊野水邊高地持禾舉行祭祀禱告活動;皞,會進獻白米、新禾禱告神祖以保佑平安、豐收之意。太皞,即在廣大、圣潔之水邊高地以白米、新禾進獻祭告神祖,祈告年豐平安的部落。
昆侖北部圣王坪,廣大無邊,位天地中;滂沱大雨經“三百六十個老龍洞”將圣王坪淅澗、淘洗得清凈圣潔;伏羲后至堯舜近四千年間的“眾帝”“群帝”(《山海經·海外北經》《山海經·大荒北經》《山海經·海內北經》)年年在圣潔的昆侖北圣王坪水邊高臺手持新禾進獻白米粒祭祀上天和圣帝伏羲,禱告神祖護佑天下子民。因此說天地之中昆侖圣王坪無疑是伏羲創建的太皞部落的中心,也是“太皞”二字的原創地。
由“太皞”二字的出處可以知道,太皞部落是極其虔誠而善良的部落,所以深受周邊其他部落的敬仰與向往。“近者閱,遠者來”,最終發展壯大成為整個中華民族的前身——太皞部落聯盟。
與昆侖丘、宛丘本乃一地雙名一樣,中華與太皞亦是伏羲所建部落聯盟的雙名。類似中國人多有乳名、大名,太皞近乎乳名而中華近乎大名。故當時多稱之為太皞,其后多稱之為中華。
例三,昆侖。因昆侖文化的過早失落,所以“昆”字的發音、義理、字形已經訛變。
據《康熙字典·昆》、《中華大詞典·昆》和《辭海·昆》,“昆”有三音九義:昆(kūn),同也,后也,兄也,明也,群也,山也;昆(hún),通“渾”,部落名——昆侖,即渾倫;昆(hùn),混也,《太玄·昆》:“昆于黑,不知白。”
昆( ),出土甲骨文中未見此字,僅見于金文、篆文。“從日,從比,會太陽為天下人所共有之意”(《漢字源流字典·昆》)。析形是就篆文所作的解說,并非原始本字本義。“昆,通渾,通混”(《漢語大詞典·昆》),本義為天地未開辟前的昆(混)然一體,昆(混、渾)昆沌沌。
據《先秦昆侖地望考》(中國文化大學中文學報15期.2007)和《伏羲王都山西陽城昆侖丘考證》(山西文獻77期.2001)研究,早在原始時期,昆侖丘已名揚天下,是中華民族發祥地。包括伏羲在內的百余代古帝王都立都歸藏于昆侖丘。故昆侖兩字早在伏羲時代的昆侖丘已經創生,其字形、字構、字義、發音皆與昆侖丘自然環境相符。請看“昆”字初始本形( ),從日,從丘,會天地昆(混)一,混混沌沌。因混流之水發出(húnhún)聲,故“昆”字發音“hún”。
侖,繁體侖,甲文( ),從亼,表聚集,從冊,編竹簡,會集合簡牘編排次序之意。本義為編排完整,有次序條理,喻指天地開辟有次序條理。此“侖”之一解。
然簡牘乃春秋時方有之,故此解并不能證明“侖”字原創于遠古。于是又提出“侖”字遠古解。
甲文“侖”( )與甲文“龠”( )形同義近,疑“龠”乃“侖”之本字。龠,象編管組成的排簫形,中有多孔,上有吹口。侖,或象琴瑟形,或象排簫形。故侖字本義為手撥琴瑟或口吹排簫,樂聲和諧。喻指天地開辟,有次序條理,天瑞人和。
如上,“昆侖”當解讀為“天地由混沌未分到天地剖分、倫理有序”。昆侖丘,是伏羲(盤古、元始天尊的原型)“剖分天地、析理萬物”的場所。
古書載,伏羲造琴瑟。琴瑟、笛簫是象形文字“侖”、“龠”、“和”等字的原型;遠古時又傳昆侖丘是神、人通天達地的天梯,是盤古開天辟地后的中央天柱,人們順“丨”(棍,天柱)可“若囪(管通)而上行,若棍(柱通)而下退”。可見,伏羲創制琴瑟、笛簫之時之地,盤古開天之天柱昆侖丘無疑是“昆侖”二字的創生地。
例四,宛丘。《詩經·陳風》有注曰:“陳者,太皞宓羲之墟。”《左傳》:“陳,太皞之墟也。”《爾雅·釋丘》:“丘上有丘,為宛丘。陳有宛丘。”那么陳地宛丘在哪兒?這很簡單,按圖索驥地解讀并對照宛丘二字的創字環境,就能找到真實的宛丘。
宛,從宀(房屋),從夕巳(表屈曲),會宮室回環盤曲。引申為凹入。《詩·陳風·宛丘》:“宛丘之上兮”。毛傳:“四方高中央下曰宛丘”。《爾雅·釋丘》:“丘上有丘,為宛丘。”
丘,甲骨文( ),像古人穴居的廢窯包形。既表示廢墟,又表示土山。《說文·丘》:“丘,土之高也,非人所為也。……人居在丘南,故從北。中幫之居在昆侖東南。一曰四方高中央下為丘。”
歸納“宛”“丘”本義:
1)宮室回環盤曲;
2)四方高中央下;
3)丘上有丘;
4)似古人穴居廢窯包;
5)非人為堆積的土山;
6)人居丘東南。
宛丘所有的標志性特征皆與昆侖丘相符:
1)昆侖丘北部的圣王坪內部系縱橫交錯、回環盤曲的喀斯特溶洞群。“昆侖北,地轉。下三千六百里,有八玄幽都,方二十萬里。”(《博物志·地理略》);
2)圣王坪是典型的四方高中央下的喀斯特陷落洼地;
3)昆侖丘為著名的“增(層)城九重”(《楚辭·天問》:“昆侖懸圃,其尻安在,增城九重,其高幾里”,“三成(重、層)為昆侖丘”(《爾雅·釋丘》);
4)昆侖丘周邊及其頂面有數不清的古人穴居的廢窯包,八千年前伏羲時代太皞部落先民都居住在圣王坪周邊尤其東南的巖洞巖龕之內;
5)昆侖丘是一座高一千七百多米的非人為堆積的天然“土”山;
6)自古便傳說“人居在昆侖南,逝葬在昆侖北”,“中邦之居在昆侖東南”(《說文·丘部》)。
上述“宛丘”所有重要的標志性特征皆與昆侖丘一致,而與“淮陽宛丘”絲毫不相符。所以說“宛丘”二字無疑原創于八千年前伏羲時代的昆侖丘,也表明昆侖丘就是伏羲王都宛丘。宛丘與昆侖丘乃一地雙名。前文已討論過,之所以把宛丘硬安到淮陽,只不過是一次歷史誤會,混淆、顛倒了原創文化與轉移文化的關系。
例五,王屋。有稱因“天臺(壇)山山形如王者車蓋,故名王屋”。這不確切,因創“王”“屋”二字時,王者尚無車蓋。那么“王屋”二字到底于何時何地創生?
甲骨文“王”有兩解:一解為下砍的大斧( ),象征權力,最高統治者。此解明顯出自階級社會之后,而非“王”字原創本義;二由孔子解為“一貫三為王”,并由董仲舒詳釋為“上橫為天,下橫為地,中橫為人,而參通天地人者謂之王”。故《說文·王部》謂:“王,天下所歸往也”。此解方為王之原始本義。“王”字充分體現出伏羲時代敬天勤民的時代特征。
中華先民以天中地中昆侖為能通天達地的天柱。《淮南子·墬形訓》:“昆侖,乃維上天,登之乃神,是謂太帝之居。”《論衡·道虛》:“升天之人,宜從昆侖上。”古來皆謂唯于天柱昆侖方可“參通天地人者”,且道界稱“百王先”伏羲于昆侖“王天下”百有余年(《遁甲開山圖》),故象形文字“王”字無疑原創于伏羲時代的昆侖丘。
古文“屋”( ),象遠古半地下穴居上面層草覆蓋的頂部之形,下從至,會人所至止。原始時期既無后世屋宇又無后世車駕,可見,“屋”并非造字于后世之屋宇,更非造字于車蓋,而是創字于遠古穴居、龕居時代。
伏羲在昆侖“王天下”時凡居平地多為穴居、山崖多為龕居,頂覆蓋層草以防風雨、防寒暑、防蚊蟲、防獸害。遠古先民于昆侖的龕居村落至今猶存。足見“屋”字無疑原創于伏羲時代的昆侖。故王屋山是指原始帝王穴居、龕居之山,非指“山形如王者車蓋”。
從以上所舉十個象形文字已可見,中華民族首批象形文字中的若干文字皆原創于昆侖丘,原創于伏羲時代。同時,首批象形文字多與祭祀、和諧大同社會、原始宇宙觀、原始人居環境、象形山體有關。表明“字原象形、字原應時”的確是創生、解析象形文字的重要原則與理路;首批象形文字決非原創于黃帝時代的河南新鄭;象形文字的確是解讀遠古文史乃至認識中華文明的重要信息源;當年并非閉門造字,今日亦不能閉門解字。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