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兩位偉大的女鋼琴家都叫克拉拉:一位是大作曲家舒曼的妻子克拉拉·維克,另一位是羅馬尼亞被稱為“鋼琴圣女”的克拉拉·哈絲姬爾。克拉拉·維克生于1819年,而克拉拉·哈絲姬爾生于1895年。
克拉拉·維克去世一年后,克拉拉·哈絲姬爾才出生,雖然她倆相差70多歲,但都是世界著名的女鋼琴家。
遠離歐洲文化中心的東歐小國羅馬尼亞是個音樂人才輩出的地方,從早期的喬治·埃內斯庫、里帕蒂到科特魯芭絲、喬治烏等都是它的驕傲。哈絲姬爾是其中備受尊敬的“鋼琴圣女”,她純凈、嫵媚的演奏和別具佳韻的魅力,即使今日聽來,也仍如繞梁余音不絕于縷,讓人回味不已。
終生與疾病相伴
幾乎終生與疾病相伴的哈絲姬爾,1895年出生于羅馬尼亞首都布加勒斯特,4歲喪父后被母親帶到維也納。她自幼就表露出卓越的音樂天賦,6歲開始學鋼琴,7歲隨理查·羅伯特學習小提琴。1905年,年僅10歲的哈絲姬爾在巴黎舉行了首次獨奏會,并于翌年被當時任巴黎音樂學院院長、著名作曲家福雷接收進該校學習。1907年,哈絲姬爾進入著名鋼琴家科爾托開設的大師班,科爾托非常欣賞她的藝術天賦,并準備了大量的曲目供她學習,不料哈絲姬爾只用了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便全都彈好了。1910年,15歲的哈絲姬爾離開巴黎音樂學院,開始以職業鋼琴家的身份在法國、羅馬尼亞、意大利與瑞士等地進行巡回演出。她所到之處皆獲得好評,布索尼、帕德列夫斯基等當時的琴壇名流也對她大加贊賞。
可惜天意弄人,1913年正當花樣年華的哈絲姬爾春風得意時卻患了腦瘤,在病魔糾纏的4年里,她常常臥床休息不能彈琴。屋漏偏逢連夜雨,母親去世后她還要擔負起照顧妹妹的生活擔子,因此不得不以教琴為生,直到1921年才恢復公開演出。此時,孱弱的身體已令哈絲姬爾難以駕馭那些需要消耗大量體能的作品,于是她逐漸將精力集中到諸如莫扎特等不太耗體能的曲目上來,并向室內樂方向發展,那時的著名小提琴家喬治·埃內斯庫、伊薩伊和大提琴
家卡薩爾斯都曾是她的好搭檔。
40年代初期,哈絲姬爾需要動手術,但這時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戰如火如荼,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位腦科專家又身陷德軍占領區,幸得有人冒險把醫生帶到馬賽,才得以成功施行手術,讓她從死亡邊緣走了出來。
晚年才買了鋼琴
戰后,哈絲姬爾的揣著瑞士護照到世界各地演出,這時她才逐漸樹立自己的名聲,在50多歲的時候買下了第一臺自己的音樂會大鋼琴,她的琴藝終于得到了普遍的賞識。
雖然她再一次從死亡邊緣走了出來,但一次又一次的病痛侵襲,使哈絲姬爾的健康受到了重創,從她晚年那些側著頭、彎著腰的照片看,實在無法與她青春時代的花容月貌聯想到一起。
作為一個女性鋼琴家,且體弱多病,哈絲姬爾深知自已絕無可能與力量型的男性鋼琴家匹敵,因此她除了在曲目上盡量避免那些太過消耗體力的作品外,在審美取向上也更偏重于細膩柔美的婉約型。
貝多芬的鋼琴奏鳴曲大都是體現力度美的作品,哈絲姬爾選擇的第17和18兩首雖不屬最講力度的作品,但也一派陽剛味,1955年,哈絲姬爾卻將它們彈得清秀溫婉而不失雄健,布索尼、帕德列夫斯基等當時琴壇的名流對她大為贊賞。
哈絲姬爾的演奏風格沒有撼人心肺的力度,也沒有一瀉千里的激情,更沒有火花四濺的技巧,她的魅力就在于她俯首彈琴的自然、一塵不染的純凈、婀娜多姿的嫵媚,既顯得深沉厚重,又體現出一種更有深度的沉思。她指下的莫扎特協奏曲格調高貴端莊,有一種遠離塵囂的脫俗、晴雪滿江的清奇,而彈奏奏鳴曲和變奏曲時則工整中不失靈氣。
盡管哈絲姬爾一生被疾病困擾折磨,但是神圣的音樂是她一生中最好的醫生。她一直被靈性的音符撫摸,音樂減輕了她的痛苦,也使她的生命一次次從死亡的邊緣復活和再生。
彌足珍貴的錄音
坎坷的命運沒有使哈絲姬爾沉淪,反而讓她的音樂更加充滿神秘的活力,使她在詮釋莫扎特的音樂時,將其中的童真表現得更加透徹,仿佛讓聽眾也觸摸到了莫扎特的靈魂。羅馬尼亞鋼琴家、作曲家迪努·里帕蒂曾贊譽她是“最似莫扎特的莫扎特演奏家”。
哈絲姬爾從1934年開始錄唱片,留下的錄音不算多,且曲目零碎分散,現在僅能在一些唱片公司的目錄中偶爾發現她的早期錄音。
她和葛羅米歐合作的貝多芬小提琴奏鳴曲全集可能是唯一一套全集錄音,是她生命中最后放射出的一道霞光。另外,莫扎特的小提琴奏鳴曲也是她晚年與年輕的葛羅米歐合作的最令人傾倒的錄音。比利士學派的葛羅米歐以典雅綺麗的詮釋與哈絲姬爾的質樸自然珠聯璧合,平和的應答、默契的配合、相互的烘托,將莫扎特音樂中的和諧美表現到極致,兩人沒有耀目的炫技,沒有強烈的戲劇沖突,只有兩顆心靈遙相呼應的心語。
盡管莫扎特鋼琴協奏曲還不到10部,但藝術成就是最高的,其中第20號鋼琴協奏曲《KV466》就留下了3個錄音版本,兩個在《Philips》,一個在DG。
《KV466》這部鋼琴協奏曲是莫扎特最具浪漫氣質和悲劇氣氛的作品,在l954年與弗里夏依合作的錄音DG中,哈絲姬爾表現出來的是一種清澄明澈的基調,如歷盡苦厄的頓悟、雨后初晴的明媚。而l960年與馬爾凱維奇合作錄音的《Philps》則顯得深沉厚重,馬爾凱維奇將樂隊的音色調校得豐滿渾厚,將鋼琴聲部烘托得高貴雄壯,這兩個錄音可謂各有意趣。除了這部多次錄音的《KV466》,較容易找到的還有第9、13、19、23、27等幾首協奏曲和《KV386》A大調迥旋曲。
除莫扎特外,舒曼是哈絲姬爾留下錄音較多的另一作曲家。舒曼的鋼琴協奏曲是一部充滿浪漫激情的作品,它雖不像李斯特、拉赫瑪尼諾夫那樣具有洶涌澎湃的氣勢,但也可以說是熱力四射了。哈絲姬爾的演奏與她彈奏莫扎特時相比好似判若兩人,雄奇的氣象、堅實的造型,與嬌弱柔媚的女性風格簡直大相徑庭。
不過在《童年情景》《森林景象》《阿貝格變奏曲》和《遺珠》等鋼琴獨奏小品集中,哈絲姬爾又回到了她的纖巧靈秀,顯得意韻盎然。
舒伯特的《D960》是他最后一首鋼琴奏鳴曲,那種歌唱性的旋律既散發著詩句般的苦悶與傷痛,又像憧憬著遙不可及的夢。而哈絲姬爾則充分展現出女性特有的敏感與細膩,她似乎將大半生的酸甜苦辣都傾注到了指端,化作即興的吟唱,用幽靜的琴聲去安慰別人、撫慰自己。纖細的情感,水銀似的隨著音符流動,這是一個非常感性又十分溫馨的演奏,是婉約派的典型。
1960年,哈絲姬爾與小提琴家葛羅米歐赴比利時布魯塞爾演出時,在火車站因意外摔倒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