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近代中國憲政思想的傳播與早期實踐

摘 要：西方憲政思想在近代中國的傳播過程經歷了早期宣傳和實踐的過程。這一過程是通過宣傳著作、報刊、留學生、新式學校教育、西方譯著和幾次大的政治運動幾個媒介來實現的。整個“憲政”傳播和實踐過程也歷經幾個階段和數次高潮時期，最終對我國民主政治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

關鍵詞：近代中國；憲政思想；傳播；實踐

中圖分類號：K25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8122（2014）12-0155-02

近代以來，西方的憲政思潮在近代中國的傳播過程，也是中國人關注、學習、不斷嘗試又不斷失敗到再嘗試的實踐過程。梳理西方憲政思想在舊中國的傳播和實踐過程，可以幫助人們掌握近代中國的憲政發展史，對于思考如何完善依法治國、深化政治改革也有幫助。

一、憲政思潮宣傳的起步與傳播的深入

中國人真正關注西方先進政治思想理念始于1840年的鴉片戰爭的失敗。在士大夫階層，少數思想先進的富有洞察力的知識分子隱約感到危機。在他們的關注和追尋下，西方憲政思想開始逐漸傳播開來。

（一）憲政報道的開始與深入傳播（1840年～1894年）

第一批先驅拉開的向外國學習的序幕是伴隨著“睜眼看世界”、“師夷長技以制夷”的口號開始的。這個階段關注并宣傳憲政思想的是如林則徐這樣的改良分子和激進官僚等。林則徐的最大貢獻在于他警醒國人并大力宣傳了西方先進的民主政治制度。在他編譯的《四洲志》中，首次向國人介紹了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政治制度，還上言或通報了美國的總統選舉制、英國的君主立憲制以及西方各國的議會制度[1]。他的這些介紹給晚清封建專制下死氣沉沉的社會帶來一絲新鮮空氣。

繼林則徐對西方的憲政制度做了肯定與宣傳的是魏源。他在《海國圖志》一書中對英國的君主立憲制很是贊賞，“其鄉紳之會，則各邑士民所推遷者。議國大小事，每年征賦若干......變置律例等等，舌辯之士盡可詳悉妥議奏聞。遇國有大臣擅權，其鄉紳即禁止納餉......則眾皆協力抗拒”[2]。認為這樣也可以制衡君權獨裁并防止失誤。這時候憲政思潮的傳播僅限于小范圍的開明人士中。

到第二次鴉片戰爭慘敗，地主階級里出現了主張改良的聲音。他們開始指摘君主專制的弊端，并尋求引西方民主政治到中國實踐的路徑。代表人物有馮桂芬、鄭觀應、王韜等士紳以及部分清政府外交使節。馮桂芬在《校邠廬抗議》中表達了對抨擊專制與對民主政治的向往：“米利堅以總統領治國，傳賢不傳子，由百姓各以所推姓名投柜中，視所推最多者立之，其余小統領皆然。國以富強，其勢凌俄英法之上，誰謂夷狄無人哉？[3]”

王韜和鄭觀應是最先提出憲政實踐的維新派先驅。鄭觀應第一次提出以“仿泰西之良法”來改良君主專制制度。王韜則是明確區分了政治制度為“君主之國”、“民主之國”、“軍民共主之國”，且認為“唯軍民共治，上下相同，民隱得以上達，君惠得以下逮。[4]”這時期的一些出外考察官員或使節在傳播民主憲政思想方面也做了不少貢獻。例如，曾隨美國人蒲安臣出訪歐美各國的大臣志剛，在回國后寫成《初使泰西記》一書，對西方的民主政治做了很多記述，類似的還有孫佳谷的《使西書略》。黃遵憲在《日本雜事詩》和《日本國志》中以明治維新為對象，考察日本的政治制度，并對西方資產階級的政治思想做了介紹，還提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認為日本的成功在于積極吸取外國的優秀制度。

憲政思潮的廣泛傳播，除了領軍人物以著作形式的介紹外外，最主要的功勞還要歸功于以下幾個媒介。1.報刊。因為其廣泛的傳播性，近代早期報紙的出版，成為憲政思潮傳播的橋頭堡。其中有1850年上海英租界出版的《北華捷報》、1872年英國人創辦的《申報》。也有伍廷芳創于香港的《中國新聞》、王韜的《循環日報》和容閎的《匯報》等一大批中國人自己的報紙。2.派遣留學生。這一時期的留學生主要為留美、留歐學生。清政府于1872年開始連續四年公派幼童赴美留學。這些學生在美接觸先進的社會制度和文化，大大開闊了眼界，成為西學在中國傳播的最好推動者。留歐學生中，精通西洋語言文字和律法的馬建忠的代表作《適可齋記言記行》等著作對西方語言文字和法律文化在中國的傳播起到了巨大推動作用。3.新式學校教育。這一時期，隨著洋務的開展，新式學校教育和翻譯學堂開始在各地出現。大量如京師同文館、上海廣方言館等翻譯學堂大量翻譯西方史略、萬國公法等書籍，對憲政思想的傳播作用巨大。而像上海的教會學校圣約翰書院等對中西文化的交流頗有裨益。

（二）憲政行動的開始與傳播的實踐性（1895年～1910年）

如果說之前的傳播是初步而且僅限于傳播，那么由甲午中日戰爭引發的戊戌變法則是由傳播到實踐的轉換。代表人物有康有為、梁啟超及嚴復等人。康有為借助自己改制的孔學為自己宣傳變法的陣地；梁啟超則是開堂講學，辦報宣傳，將民權理論與變法思想寫得激昂而深刻。他的《變法通議》最有代表性，在當時的思想界和政界都產生了轟動效果；嚴復則通過自己的著作和報紙將其“以自由為體，以民主為用”的觀點廣而告之。

甲午戰敗后，康有為領銜發起了震動全國的“公車上書”事件，這對于維新的推動和憲政的宣傳是集中且廣泛的。康有為在上清帝奏折中強調“故當今日而思圖存，舍變法外更無他巧。”而“徒以根本未變，大制未新，少襲皮毛......譬猶廈屋朽壞，岌岌將傾，而粉飾補漏，糊裱丹青，思以支柱，狂風暴雨之來，求不覆壓，豈可得哉？[5]”認為只有較為徹底的變法才能“救亡自強”。還勸光緒帝“以俄國大彼得之心為心法，以日本明治之政為治譜而已”[5]。這個政治方案主張在君主立憲的前提下實行三權分立，建立負責立法和監督的“議院”，再頒行憲法，以保證上述各項順利運行。“為變法自強，宜仿泰西設議院......設立上下議院，無事講求時務，有事集群會議，議妥由總理衙門代奏”，而“事雖議于下，而可否之權仍操之自上” [5]。雖然維新派的變法因戊戌政變而失敗，但它開始從媒介宣傳向實踐性傳播的深層次轉化。

1904年的日俄戰爭是中國第二次憲政高潮的引發因素。1905年開始，清政府先后派考察團去日美歐等國詳細考察憲政。考察大臣陸續出版一些關于憲政的書籍，帶動社會上一系列的政法書籍大量涌現，為憲政的促成推波助瀾。

清政府于1906年9月1日正式頒布了“預備仿行憲政”的上諭，直到1907年才宣布籌備。1908年8月27日，清廷頒布 《欽定憲法大綱》，迫于接連幾次的國會請愿運動，清政府宣布于1913年開國會，并立即組織責任內閣，但事后證明責任內閣不過是自欺欺人的“皇族內閣”。及至辛亥革命爆發，清政府的立憲方案宣告破產。

這一階段，憲政思想的傳播與實踐明顯擴大，其深度與廣度遠遠超過前一階段。主要得益于：1.留學生人數激增，其中留日大多學習政法，對國內的憲政運動起到極大的推動作用。2.報刊宣傳。有康有為的《萬國公報》《強學報》等。又陸續出現了《國聞報》《新民叢報》《大公報》等幾十種影響較大的報紙。還有留學生創辦的《湖北學生界》《浙江潮》《江蘇》等一大批宣傳革命的報紙。3.政治運動。維新運動引起了統治階級和廣大人民的關注憲政的第一個高潮，清末立憲又帶來了憲政思潮傳播的第二個高潮。而幾次影響全國的國會請愿運動將氣氛推到了頂點。

二、憲政的論戰及其初步實踐

戊戌變法和“預備立憲”騙局徹底擊碎了國人依靠改良來自救的夢想。資產階級革命派則走到歷史的前臺來，以論戰宣傳和革命的方式演繹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憲政行動戰”。

（一）以《民報》和《新民叢報》為陣地的憲政論戰

伴隨中國民族資本主義發展而成長起來的民族資產階級，迫切希望成為政治舞臺的主角，以維護其利益。受西方資產階級革命的影響，他們也更希望中國能實行民主共和的制度。

思想觀念的傳播與實踐總是離不開宣傳推動。立憲派和革命派之間關于“君主立憲”和“民主共和”的論戰使憲政思想受到前所未有的關注，大大促進其傳播。辛亥革命前的十幾年時間中，以孫中山為首的資產階級革命派和以康、梁為代表的立憲派論戰持續不斷。尤以1905年同盟會成立之后為鼎盛。雙方以《民報》與《新民叢報》為陣地，圍繞“革命”與“改良”的話題展開大論戰，直持續到辛亥革命爆發。對當時社會思潮的沖擊和導向有非常大的影響。孫中山曾說：“自武漢發難，不數月而共和政治出見于東亞大陸，論者推原首功，咸以為數年來言論提倡之力，固矣！[6]”由此可見論戰之功。

（二）憲政思想的新實踐——法律文本方式的傳播

南京臨時政府成立后，臨時參議院頒布了以《鄂州約法》為基礎的《中華民國臨時約法》。《臨時約法》規定行政權由臨時大總統和國務員行使，參議院行使立法權，司法權則由法院獨立行使。《臨時約法》確定的國體、政體組織形式、人民權利等方面都體現了民主共和的憲政思想，是近代中國開始步入憲法時代的標志，也為憲政實踐奠定了理論基礎。后來的十余年中，孫中山以維護《臨時約法》為施憲標準的斗爭，貫穿了民初政治。這也證明《臨時約法》的公信力和影響之大。

三、小 結

從鴉片戰爭后的啟蒙開始到辛亥革命，憲政思想的傳播和實踐，經歷了由淺到深、由宣傳到模仿實踐的過程：1.在傳播方式上，通過留學生和新式學校培養人才的帶動，加上西學著作的大量翻譯，報刊的大量宣傳，憲政思想傳播向更廣和更深發展。接著，又通過幾次政治運動、革命和《臨時約法》加以實踐，更進一步推動這一思潮的深入人心。2.就動力來說，歷次憲政宣傳和運動高潮的出現，都伴隨著外力因素的“擠壓”。主觀上，地主階級欲圖茍延殘喘，資產階級想要救亡圖存，現實功利主義成為推動憲政的內在動力，這也是造成憲政這個“新生兒”最終失敗的原因之一。

參考文獻：

[1]林則徐.林則徐集[M].北京：中華書局，1985.

[2]魏源.海國圖志（卷51）魏源全集[M].長沙：岳麓書社，2011.

[3]熊月之.中國近代民主思想史[M].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2.

[4]王韜.重民（下）弢園文錄外編[M].北京：中華書局，1959.

[5]孔祥吉著.康有為變法奏章輯考[M].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8.

[6]孫中山.新國民雜志序 孫中山全集（第2卷）[M].北京：中華書局，1982.

[7]亨廷頓著.劉軍寧譯.第三波：二十世紀后期民主化浪潮[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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