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3月4日,82歲的女作家丁玲永遠地離開了熱愛她的讀者們。回首往事,她是1931年中國左翼作家聯盟機關刊物《北斗》的主編和左聯的黨團書記,也是魯迅旗下一位有重大影響的左翼作家。她的長篇小說《太陽照在桑干河上》1952年曾榮獲前蘇聯斯大林文藝獎金,并譯成多種文字傳播。她身世坎坷,一生追求真愛,雖遭遇四次婚姻,但始終堅信愛情,最終與相愛的人白頭偕老。文學、愛情與政治左右著她的一生。
她從湖南長沙一所女子中學走出來,赴上海平民女子學校學習,后來在上海大學、北京大學學習,1927年開始發表揭露舊中國黑暗現實的小說。她的成名作《莎菲女士日記》中女主人公莎菲卑微、痛苦,追求愛情,軟弱不自立的形象,恰恰是當時社會女性形象的真實寫照。24歲時,她出版了第一本小說集《在黑暗中》。其實這些小說代表了一個熱血青年在黑暗社會中尋找光明的足跡。1930年,她加入了中國左翼作家聯盟,同年出版了長篇小說《韋護》。1932年,她加入了中國共產黨,1933年5月,她被國民黨特務綁架,拘禁在南京。宋慶齡、蔡元培、魯迅等著名人士多方營救,敵人對她百般威脅與利誘,企圖利用她的名望為國民黨做事,但都遭到她的嚴詞拒絕。1936年9月,她積極尋找地下黨,終于找到了黨組織,在地下黨組織的幫助下,她先是逃往南京,后擺脫國民黨控制,輾轉到達陜北,成為中央蘇區第一位知名的作家。
為了迎接丁玲,毛澤東專門賦詩一首:“纖筆一枝誰與似,三千毛瑟精兵”。這樣的評價當然是很高的。誰說女子不如男,僅憑著一支小小的筆,就能夠在文壇上縱橫馳騁,立于不敗之地。實際上,毛澤東也是對于她率真豪放性情的評價。談吐暢快、沒有溫良恭順、俯首低耳的女兒態,有的只是自豪與自信。

丁玲到達延安后,很快地發現,這時期到達延安的知識分子們,許多人感覺到延安的生活與大城市相差很多。黃土坡窯洞和戴著眼鏡、學生腔的知識分子之間似乎總感覺不十分協調。從大城市到了鄉村,除了新鮮空氣外,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都感到不那么充實。丁玲卻很快地找到了感覺。她于1939年就重新調動起了她的“三千精兵”,開始了她的主業——小說創作。這一年,她創作了短篇小說《新的信念》《秋收的一天》《縣長家庭》等,1940年,她又創作了《入伍》《在醫院中》《我在霞村的時候》等小說。
丁玲的才華很快就有了用武之地。延安是革命根據地,也是黨中央的所在地。1941年5月15日,毛澤東為中央書記處起草了《關于創辦〈解放日報〉的通知》:“將延安〈新中華報〉與〈今日新聞〉合并,出版〈解放日報〉。一切黨的政策,將經過〈解放日報〉向全國傳達。〈解放日報〉社論,將由中央同志及重要干部執筆”。《解放日報》創刊后,丁玲就任《解放日報》文藝副刊主編。在北京市檔案館中,完整地保留著《解放日報》從創刊到停刊的全部影印件。
《解放日報》,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機關報,于1941年5月16日在延安創刊,至1947年3月27日停刊,共出版2130期。作為傳播馬列主義思想的陣地,《解放日報》的副刊在有辦報經驗的丁玲等人的精心耕耘下,從形式到內容越來越受讀者歡迎。
關于文藝欄的任務,丁玲在1942年3月12日文藝欄的“百期特刊”第二期《編者的話》中說:“文藝欄擔負著這幾層重任,一是團結邊區所有的成名作家,二是盡量提拔、培養新作家,三是反映邊區各根據地生活及八路軍、新四軍英勇戰斗的事跡,四是提高邊區文藝水平。”
丁玲提出的四項任務,是她創造性地辦文藝欄的體現。在這四項任務中,主要是團結成名作家和培養青年作家這兩項。把這些作家所寫的反映邊區生活及八路軍、新四軍英勇戰斗的事跡,以及一些好的作品發表出來,這樣既滿足了群眾精神生活的需要,也提高了邊區的文藝水平。丁玲主編文藝欄這段時間,千方百計組織稿件,力爭拿到當時延安的名作家和新作家的所有優秀作品,在文藝欄發表。
關于處理稿件,丁玲規定,首先要逐件登記,貼審稿箋,用與不用都提出意見,可以用的交丁玲復審;丁玲將用的交給發稿編輯編排,送秦邦憲終審;不能用的逐件寫退稿信,經丁玲看過交編輯付郵;名作家的退稿信件由丁玲親自寫。這些做法,以后的主編也都照做。《解放日報》從1941年5月16日到1941年9月15日,每天出版四開二版,文藝稿發表在二版左辟欄的位置上,每天約發三千字,不用文藝報頭。作品大都是名家之作,內容豐富多彩,形式多種多樣,其主旋律是弘揚解放區英勇抗戰的精神。可以說,文藝欄打響了引人注目的“打炮戲”。
除了辦副刊外,丁玲的小說創作也迎來了豐收。1941年,丁玲創作了小說《我在霞村的時候》,這篇小說的主人公叫貞貞,她與村里青年夏大寶自由戀愛,不服從家庭包辦婚姻,逃到修道院,后遭到日本人的掃蕩,不幸被擄走當了慰安婦,也因此成了我方的情報員。當她回鄉時,遭到了鄉親們的冷眼。小說的敘述者是一個到邊區開展工作的知識女性,她對貞貞報以極大的同情,對周圍群眾的愚眛表示出極大的不滿。
1941年,丁玲還創作了小說《在醫院中》,小說描寫的是一位由國統區來投奔革命的知識分子陸萍的經歷。陸萍來自于上海產科醫院,像一切熱血青年一樣,來到了革命圣地延安,被分配到一所醫院工作。醫院管理混亂,不少人沒有受到過專門訓練,病房沒人打掃,病人沒人過問,人們感興趣的是四處傳播謠言和緋聞。陸萍以一個知識分子的良知向領導呼吁,卻被認為是知識分子的驕傲自大,被扣上小資產階級、自由主義的帽子,后來陸萍只好身心疲憊地學習去了。
在解放區,丁玲還擔任“中國文藝協會”主任、中央警衛團政治部副主任、西北戰地服務團主任、陜甘寧邊區文協副主席的職務。丁玲不但找到事業,還遇到了陪伴她后半生的愛人陳明。1937年,丁玲與陳明相識在延安文藝界紀念“高爾基逝世一周年的日子”里,1942年,丁玲與陳明正式結婚,陳明的年齡比丁玲小13歲,這段婚姻經歷了44年的時間考驗。無論是日后丁玲被打成“丁玲反黨集團”遭到流放,還是被送到北大荒、關進北京秦城監獄,又被送到山西農村,陳明一直不離不棄,呵護著丁玲。直到1979年丁玲被平反之后,她曾對著錄音機說:“我死了以后,不再會有什么東西留在那里,壓在我的身上,壓在我的兒女身上,壓在我的親人身上,壓在我的熟人我的朋友身上,所以,我可以死了。”
作者單位:北京市檔案館